小說博覽 第五十五回 父親 文 / 方竹花笑
天珠成劍，反手。
龍絕立挑，芒隱。
兩個人，在那三丈方圓之內靜靜的站著，誰都想動，卻誰也未動，因為誰若先動，誰的破綻就會留給對手，就算那是一套毫無破綻的技藝，就算那是一名天下無雙的劍客，只要他動了，他的劍就一定有空隙。所以，他們誰都未動，只是，塵風更想出手多一點，因為，還有八條人命在那裡等著他去救，而就他們唯一的方法就是打敗面前那個男人，可是，現在他又偏偏不能動，因為他更想動，所以他更要等，等待一個一擊必中的時機，因為只要他給對手還擊的機會，這場戰鬥將不知要持續多久。
風，
冷風，
吹的所有人一激靈，不知何處飄來的落葉蕩漾在天門之前……
風，依舊在吹，
葉，仍在飄蕩，如一個孤寂的靈魂，在尋找這自己的依托。
兩人，依舊在對視著，
落葉仍在飄蕩……
此刻，在周圍一丈處已無半點風聲，因為那兩位高手的氣已經在方圓一丈內升騰，震顫，此刻，就是一隻鵝毛飄下，都足夠將天界那堅硬的地面砸的粉碎，因為那石板現在已經被塵風和招魂的氣震得粉碎，那些石板也只有形狀還是完整的，內裡早已粉碎，只要一點力量作用在上面，那石板都會登時粉碎，而塵風和招魂站立在那樣的石板之上，卻可以不讓石板破裂，而且還在持續釋放那強大的力量。那份功力，就是端席也昂戰也未必可及，更不要說其餘的那些人了。
招魂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塵風的手，因為只要他的手一動，就證明他即將出手了。
忽然，
那即將落地的枯葉陡的被一陣不知何處吹起的風又捲了起來，由下向上飛去，飛去……
「就是現在！」
塵風忽然一聲大喝，手中的劍筆直刺出！
招魂的劍也凌空而出！
只是，他出手似乎比塵風慢了一瞬，或者一瞬都不到，或者他慢的時間幾乎已經等同於靈。
但是，高手間的對決，哪怕只是那近乎於零的時間，也足以分出勝負。
「原來如此。」招魂安靜的說著，他的左手向天際的血玉台送出一道碧光，血玉台週遭的結界瞬間消失，而那裡的幻影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你果然是個高手，比我更高的高手。」
他的聲音竟是那樣的安詳，安詳的可怕，可怕的讓人瞬間便聯想到了死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笑，他在狂笑，滿意的笑，暢快的笑，忽然，一道紅光從他的體內閃過，閃過他的眼睛，閃過他的心，然後化成血注流出……
他死了，死的那樣安詳，他的死是幸福的，因為他死的沒有遺憾，他的死是痛快的，因為他找到了一個可以擊敗他的對手。
就在剛才，片刻之前，甚至連片刻都不到，那落葉在天空飄蕩著，卻正好落在塵風握劍的手與招魂盯著塵風的手的視線正中，讓招魂無法看到塵風的手是否在動，而也就是那一刻，塵風的手動了，他的劍刺了出去，招魂慢他一瞬出手，但是劍也刺的筆直，但是當兩劍相交之時，塵風的劍忽然偏了半分，劍鋒相交，其響震天，當塵風的劍尖抵到招魂的劍耳時，卻又將劍偏了半分，猛然間，手腕一動，甩劍如鞭，竟將招魂手中寶劍的命門，引念天珠彈出，那一刻，招魂手中的劍化成了烏有，下一刻，塵風的劍則割破了他的脖頸。
這一刻，天界時安靜的，因為，他們在積蓄，積蓄自己所有的力量歡呼，但是，除了八個人，那八個幾乎已經虛脫的護法，他們本是很厲害的角色，但是再厲害的人也都有自己的極限，現在，也許就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天門之前，所有的人都來為塵風送行，尤其是那八大護髮，因為他們的命都是塵風救的，其次是昂戰和端席，因為天界的安危也正是塵風解除的，如果沒有他，不知道天界有誰可以擊敗強大如招魂的高手，或者他們擊敗魂滅都需要費極大的力氣。
本來站在隊伍最後的化月、蒼飛還有名真一躍來到塵風面前，齊聲道：「有朝一日，我們一定要和你一決雌雄！」
塵風淡笑道：「我等著那一天，更希望那一天的到來。」說這便已縱身躍下雲端。
沒有什麼過多的感激，也沒有什麼貴重的謝禮，塵風就這樣，和來的時候一樣，一樣的孑然一身，一樣的身無長物，但是他帶走了他最想帶走的，那就是小舞，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小舞本來是不會引氣踏雲之法的，但是有塵風在，她怎樣會有事呢？
「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
龍飛似乎開始對塵風有那麼一點不滿，因為從天界回來之後，塵風根本就沒有多看他一眼，他的眼中就只有小舞。
「你說什麼呢啊，兄弟，我們如果再不快點，紅顏恐怕就要發脾氣了。」
塵風的一句話，似乎是猛的在龍飛的頭頂澆上了一盆涼水，龍飛也果然如飛龍一般衝了出向人間，風雲皆為之讓路，似乎也是為了可以更早的看見那個為他守望的女孩。
也許是他很急吧，在他回到幻冰城的時候，塵風和小舞還被遠遠的甩在後面，也許是因為他們希望龍飛可以在自己之前趕到那裡吧。
依舊是那間小屋，裡面的擺設依舊如昨，裡面的人也依舊如昨，除了裡面多出了一個人，一個曾經龍飛見過的人，那個在這裡見過的那個幻冰城的侍衛首領，只是此刻，他那因長年握劍而粗糙的手，正握在紅塵的手上，感覺是那樣的曖昧。
「你怎麼對得起我，怎麼……」
龍飛的喉嚨似乎被什麼哽住一樣，每一個字都說的那麼費力，那麼的撕人心肺。
「你，你聽我解釋。」
紅顏的聲音是那樣的急切，那樣的激動，那樣的震撼，那樣那個的在乎，那樣的想極力挽回什麼。
「你是什麼人！無論你是什麼人，你都必須要死！」
龍飛在說到第三個「死」字的時候，他的劍就已經刺了出去，他的劍法本就極高，而且一個憤怒的男人所能爆發出的力量是何等的驚人，怕是連那人自己都不知道，連天都未必知道！
「住手，不要啊！」
紅顏在尖叫著，如果可以，她會選擇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住這一劍的進攻，但是她卻沒有那個能力，沒有送死的能了。因為龍飛的劍是在太快，快的可以在她剛剛喊出那個「不」字的時候，龍飛的劍就已經刺到了那人的面前。
「啊！」紅顏一下摀住了眼睛，因為她實在不敢去看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怕龍飛的劍會貫穿那人的胸膛。
「你是什麼人！？」
龍飛的話說的很勉強，因為他要一邊支持自己的劍，還要一邊和那人說話，和那個未死的人說話，一個人在運氣的時候不是不能說話的，但是此刻，龍飛卻非說不可。
他的劍的確刺了出去，也刺中了那個人，說實話，他這一劍，就是天界的端席都未必抵擋的住，但是，現在，那個人居然用一隻手便抵住了龍飛的劍，而且並未碰到那把劍，而是靠著一股內勁支持，讓那劍離自己的手心有大約一寸的距離。
「他是我的父親！」紅顏大聲的喊叫著，似乎是要天下人都可以聽見！
「什麼！」龍飛的聲音甚至比紅顏的還要大，因為他是在想不到，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居然是自己的岳父！
噹的一聲，利朔落在了地上，此刻龍飛臉上的表情實在是複雜的可怕，既有驚訝，又有恐懼，還有一點佩服，但是卻有著那麼一種說不出道不明，卻又佔的最多的，一種崇敬。
「你叫龍飛？」那人笑道。龍飛重重的點了一下頭，道：「回前輩，正是晚輩。」
此刻紅顏已經走到他的身旁，聽到龍飛口中所言，猛的在他的頭上敲了一下，「傻瓜，你該叫什麼啊？」
龍飛猛的一激靈，立刻道：「拜見岳父大人。」
那人淡笑道：「不錯，我這女兒的眼光當真不錯，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伸手，將來必定不可限量！」
聽到自己岳父的誇獎，他甚至要比聽到塵風的誇獎還要高興，也許自己岳父的力量未必記得上塵風，但是初次見面可以給他老人家留下這般好的印象，那本就已經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看來你變快了。」塵風在門口，望著屋中的龍飛淡淡道，龍飛淡笑了一下，道：「是你慢了。」塵風也笑了一下，道：「也許吧。」
塵風有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利朔，還有龍飛面前那個略帶高傲的老者，心下立刻尋思：「這人是誰，他為何會在這裡，對了，他不是那個侍衛首領嗎，就斷他可以在龍飛面前顯得傲慢，但是他怎麼敢在紅顏面前這般呢？」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塵風，正色道：「在下蠻修……」
「……也是紅顏的父親。」
來人的聲音是那樣的嬌媚，那樣的誘惑，那人正是忘憂。
「你說什麼？」大病初癒的小舞轉身問道。
「我說他是紅顏的父親，崑崙部落的首領，也是人間與天界的兩大使者之一，他的力量甚至可以比擬天界的昂戰，只是他的身體無法承受那麼大的負荷，所以在當初半獸人族進攻崑崙的時候，他便假死過去，在無知老者的身體裡利用那無限的時間修行，現在，他終於擺脫了肉身的束縛，你應該更加強大了吧？」
忘憂似乎真的知道天下事，這事只有蠻修和無知老者兩個人知道，連龍王都不知道，她卻說的這般輕鬆，就像是自己親眼看到的一樣。
「你是什麼人？」蠻修大聲問道，忘憂嬌笑了一下，道：「我，我是龍王的女兒，因為七百年前犯了個小錯，所以就被我的父王關到了無知伯伯的身體裡，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我卻從那裡知道了一切，甚至在你修行的時候，我就在你的身旁，你可還記得有一個少年在你擺脫肉身的關鍵時刻想你求救的事情，那個少年就是我，父王說我如果可以在那裡積滿一萬功德，才可以放我出去，所以直到網幫助塵風修行，我才算是功德圓滿，得以升天。」說著忘憂向一旁幾乎已經驚訝的把嘴巴張的可以容納一隻兔子的塵風道了一個萬福，似乎是在感謝塵風吧。
蠻修閉目想去，在他的記憶中的確有那麼一會事，因為一個人在自己覺得關鍵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任何一點小事他都會記得十分清楚，因為在那個時候，任何一點細小的變化都會對那個人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都會在那人的記憶深處烙下足夠深的痕跡。
「那你叫什麼名字啊？」蠻修睜開眼，對著塵風說道，小舞卻搶先道：「他是塵風，天界的女婿，我是舞陽，天界的公主。」
蠻修大笑道：「果然都是大有來頭的人啊，但是我卻不喜歡靠名頭來闖的人，我喜歡那種靠一雙手闖出名堂的人。」
龍飛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劍，收鞘之前輕彈了一下，那意思是說「他要考考你」
塵風淡笑一下，卻沒有再言語，因為他本就不怎麼喜歡言語。
「風，不要。」小舞一邊輕搖著塵風的衣袖，一邊輕聲說道。塵風淡笑了一下，柔聲說道：「你怕什麼啊？」小舞更加小聲的說道：「我知道那人的實力，十幾年前，他到先租的時候，我見過他出手，我怕你打傷他。」
那人似乎聽到了小舞的話，大笑道：「小姑娘，當時我見過你，你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冊封的舞陽公主，那時我的力量的確未到頂峰，但是人是會變強的，我在龍族的時候曾經聽說有一個人二十歲就闖過了仙族的五象界層，難道我虛活千餘載，還不及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嗎？」
塵風淡笑了一下，沒有做聲，小舞也只是笑，忘憂則更是大笑不止，就連不苟言笑的龍飛也擠出了一抹淡笑。
蠻修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身對紅顏道：「他們為什麼笑？」紅顏也笑了一下，道：「這個，毛頭小子，就是闖過五象界層的那個人。」
蠻修略帶懷疑的看著塵風，始終不願意相信，這個還有些稚氣未脫的人，居然是闖過五象界層的第一人，而且他還這麼年輕，真的，就算是親眼所見，也未必所有人都會相信，何況，他也未見過那人是個什麼樣子，而且，現在，他更加想和塵風交一下手了，因為所有的高手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希望自己是最強的，所以他想要擊敗一切比自己強的人，如果說剛才他自是想試一下塵風，那麼現在，他是要想將塵風擊敗。
「前輩還想要較量嗎？」塵風將這話說的很莊重，高手間的對決本就是一件莊重的事。
「當然。」蠻修的聲音也顯得那樣肅穆。
「父親，還是不要了，人家剛從天界回來，一路上他肯定累壞了，你就算贏了他而已勝之不武啊。」紅顏似乎並不想看到這兩個人真的打起來，也許她無法預測結果，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他們兩個交手，必定有一個人會因此倒下，她不希望那個人是塵風，更不希望那個人是她的父親。
「舞，很快的，不用為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我還要保護你啊。」塵風是笑著說這話的，因為在每一次戰鬥之前，他都是笑著的，因為他從不擔心自己會失敗，所以他從未敗過。
「可以開始了嗎？前輩。」
「等等！」龍飛在一旁大喊一聲，快步到塵風跟前，低聲道：「他的確不好應付，我剛和他交過手，他可以擋住我的劍，我不知道你……」
「好女婿，你的胳膊肘當真是向著外的啊，不過沒什麼，讓他知道一下我的厲害也沒什麼。」蠻修似乎對自己的力量很自信，畢竟，可以脫離肉身束縛的凡人，還當真寥寥無幾。
「前輩，如果晚輩今日敗了，或者不幸死在前輩手中，請前輩代為照顧在下的妻子，如果晚輩今日僥倖勝得一招半式，也請前輩答應晚輩一個要求。」
「你個年輕人怎麼如此囉嗦，又什麼話就說。」
蠻修似乎有點不耐煩了，或者說他急著和塵風一決高下。
「請前輩帶我去崑崙。」
「好，我答應你，出手吧。」
塵風微微一笑，向後退出一步，道：「請。」
蠻修卻似乎不喜歡塵風的禮貌，大聲道：「我一個前輩如何能佔你小輩的便宜。」
塵風有事一笑，道：「那晚輩就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