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武州風雲 第三十一章 觸目驚心 文 / 龍城蝶舞
西觀鎮衛生院門診大樓大廳掛號處。
「大爺…看您臉色不太好呀…得的什麼病呀…」
一身黑色休閒裝的柳青，看起來很是精幹，特意避開了車隊，隻身一人前來門診部現場調研的他，笑吟吟的朝著坐在身側排隊掛號的一位年約六七十歲的老漢問道。
「呃…我是老毛病了…主要是早年得了風寒…以至於這喉嚨老是乾咳，醫生說是肺部有問題…哎…」
老人先是狐疑的看了一眼，眼前這位顯得特別年輕的年輕人，只見他端正的坐在塑料座椅上，一個咖啡色的公文包輕輕地放在膝蓋上，一臉和煦笑容的看著自己柔聲問道，看到眼前這青年眼神清澈，沒有絲毫惡意的老漢，頓時放鬆了警惕，看看隊伍還長著呢，頓時眉頭一皺，開始慢慢講述起自己的病情來…
「因為我基本每個月都要來衛生院看病…所以這裡的醫生基本都認識我了…哎…主治大夫老是要我住院治療…可是…可是這費用…哎…再說家裡也忙…根本走不開…」
斷斷續續講述起自己事情來的老漢，頓時神情佈滿了憂慮，「家裡只有我和老婆子兩人…兒女都在外地工作…說起來丟臉…我每月花的藥費…全靠小兩口的匯款…可是我也知道他們不容易，工資也不高…基本上除了生活開銷…其餘的都給我用來治病了…哎…」
「那這位老伯…你一般用的都是什麼藥呀…貴不貴…」
聞聽此言，柳青的濃眉不由一挑，臉上倏地閃過了一道抑鬱，接著看了看神色變得凝重的老人，細聲問道。
「貴不貴？…你說呢？…我看一次病，也就是基本要花一個星期的時間…也就是醫生所說的一個療程…要花掉一千多塊錢…哎…說實話…要不是我兒子和兒媳的堅持…我都不想來看了…太貴了…實在是看不起呀…」
「呃…不住院就要花這麼多錢吶…也就是說基本每天的醫藥費就要花掉一百五左右…」
聞聽老人的話語，柳青不禁陷入了沉思，內心細細的在算著一筆筆賬，思索完畢的他，不禁悚然一驚，在2000年的國內，沿海發達地區的工薪階層的工資也就1000塊多一點點，而且除了國家公務員和國有大企業，一般的單位和企業根本沒有養老金和保險等保障，所以說每天下來，老人看病的費用就極其嚇人了…
最令他深感憂慮的是，這麼沉重的負擔，對於沒有收入多少來源的農民來說，不亞於一座大山壓在肩上，所以對於廣大的農民來說，只能祈禱著不要生病，身體健健康康，可是誰能保證自己不生病呢？…
往深處不斷思索的他，隨即又想到，老漢的咳嗽病還算是比較普通的疾病了，萬一老漢的病轉變為肺炎、肺部積液等稍稍再嚴重一點的病呢？他的兒子和兒媳，光靠著他們的那些微薄工資，還能繼續負擔得起老漢的治療費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就算他們不吃不喝，也根本負擔不起老漢的治療費用…
緊皺著眉頭的柳青，心情沉重的抬首看了一眼人頭簇動的門診大廳，這還是一個小小的鎮級衛生院啊，治療費用就這麼高，那麼那些有著專家坐診的大醫院呢？情況會不會不同？顯然，得出的結論同樣令他心痛，所謂的專家，治療的費用將會更加離譜，老百姓看病的的負擔將會更重…
老漢看著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怪異年輕人，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即歎著氣前去掛號就診了…
久久呆坐不動的柳青，一臉沉思的看了看剛剛記下的各種數據，心中覺得萬分凝重，他在靜靜地思考，思索著有沒有什麼良方，能夠使得廣大的老百姓，能夠病有所醫，能夠看得起病。
此刻的柳青，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紈褲衙內了，他的內心已經被深深的觸動，而是以一個衛生局長的身份，開始關心起普通大眾來，開始思索起關於醫療改革的出路和方式來…
※※※
「你們醫院難道就沒有正規的發票？…你給我這種手寫收據有什麼用…你叫我回去怎麼報銷？…」
倏地，旁側藥房處傳來了一聲高亢的年輕男子的聲音，頃刻間打斷了柳青的沉思，聞聲看去的他，只見那一塊，很快聚攏起很多的患者來，顯然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快步移過去的柳青，並沒有擠進人群，而是靜靜的站立在外圍，側耳傾聽著裡面爭論的內容，過了片刻，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陰沉的目光掃向了門診大廳的門口…
「混賬…你是誰呀…竟敢在我們醫院鬧事…小心告訴你們領導…哼…」
倏地，三四個衛生院保安在領頭一人的帶領下，很快分開了人群，像抓小雞一般，把那吵鬧的年輕人帶到了一側的空蕩的角落，開始高聲威脅起來。
「誰鬧事呀？…我只不過問你們醫院要正規發票罷了…我花錢看病買藥，想要發票難道錯了？…」
被狠狠踹了一腳的年輕人，頓時猛烈的掙扎起來，臉色漲的通紅，嘴裡同樣不甘示弱，「你們也太不講理了…我是國有單位的員工…憑著發票好歹能夠報銷一些費用…而你們居然說沒有發票…只給了我一張手寫收據…你叫我怎麼去公司財務部門報銷？…」
「喲呵…你小子是第一次來我們醫院看病吧？…居然還挺橫…」
領頭的醫院保安，朝著年輕人陰測測的冷笑了聲，隨即用譏諷的口氣朝著年輕人道，「實話告訴你…我們醫院一向不開發票的…你的病愛看不看…媽的…趕緊滾…不然老子…」
看著年輕人依然不依不饒的索要發票，幾個保安頓時臉色變得陰沉起來，而那領頭者更是嘴角露出了一抹獰笑，居然直接揮拳狠狠砸向那年輕人…
「哼…住手…實在是太放肆了…」
隨著一聲冷喝，領頭者倏地臉色慘變，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左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疼痛欲裂的右拳，一臉狠戾的看向了輕輕扶起那年輕人的另外一名臉色陰沉的青年…
「啪」…
「…混賬…誰叫你過來的…趕緊給我滾…」
突兀傳來的一聲清脆的響亮耳光聲，倏地迴盪在附近的空間內，而一臉呆滯的摸著自己臉頰的年輕保安領隊，則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扇了自己耳光的那個肥胖中年人…
「叔叔…您為何打我…是這小子多管閒事…」
唐瑄，也就是保安領隊，赫然發現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叔叔唐明德！頓時一臉委屈的大吼起來，隨即環顧四周的他，才突然自己的身旁已經多了幾個，看起來是領導模樣的人，頓時隱隱意識到不妙…
「您…您就是…柳局吧？…我是西觀鎮衛生院的唐明德…」
唐明德根本沒有理會在旁側的侄子，熱情的朝著臉色冷厲的柳青試探的問道。而唐瑄也已經意識到氣氛不對，停止了叫囂，一臉膽戰心驚的模樣，耷拉著腦袋靜立一旁…
「這位就是區衛生局的柳青柳局…」
在一旁靜靜站立的局計財科副科長黃風，臉色鄭重朝著四周的眾人介紹著柳青的身份。半個小時前，在距離西觀鎮還有五公里左右路程時，得到柳青突然通知的他，知道柳青將要先行前往西觀鎮衛生院，進行一次暗訪，頓時心領神會的指揮著別的調研隊成員，從另一個方向前往…
而同行的調研隊另外幾個局職能科室的成員，根本不知自己的大領導已經先行離隊，直到在滿臉諂媚笑容的唐明德，前往居中一輛原本柳青乘坐的大眾車迎接時，才被黃風告知，柳局長已經先行前來醫院調研了，頓時令得眾人悚然一驚，氣氛變得詭異起來，而當場下不了台的唐明德更是氣的嗦嗦發抖，一臉陰沉…
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眾人頓時開始在人潮湧動的門診樓和住院部附近仔細尋找起來。暗中通過手機給財務科和採購科打電話的唐明德，知道柳青並沒有前往這幾個要害部門調研，頓時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心中有鬼的他，最怕的就是柳青前去那幾個科室搞突然襲擊…
聞知柳青並沒前往那幾個地方的唐明德，在暗自慶幸之際，也不由感到萬分詭異，你說那個毛頭局長是掛羊頭賣狗肉吧，不像！你說他是真心前來調研吧，也不像！那小子究竟在搞什麼鬼？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剎那間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就在他和身側的衛生局下屬職能科室之一，疾病控制與衛生監督科的科長李剛親切交談時，眼尖的李剛，倏地發現了靜靜站立在唐瑄身側不遠處的柳青，頓時招呼起平時還算有點交情的唐明德來，示意他趕緊上去迎接…
驚慌失措的唐明德，連忙掏出手機聯繫附近正在找尋柳青蹤影的同僚，告知了他們柳青所在的位置，吩咐好一切的他，頓時凝神朝著柳青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剎那間差點把他驚出一身冷汗…
自己那個粗俗沒有文化的侄子唐瑄，居然揮舞著拳頭正想揍人，而揮拳的對象不是別人，赫然就是那個年輕俊逸的過分的柳青，頓時驚懼的渾身發抖，快步跑上前去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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