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舊親卻做今昔恨(下) 文 / 克己馬
正如趙括先前分析,齊使來趙的名頭是因趙惠文王的去世,趙國換上了新王,於是齊王(實為齊君太后)禮節性的派遣使者到趙國弔唁,並表示要加強趙齊兩個東方大國之間的友誼。
可他真實的目的,是為了向威太后索要趙惠文王在世之時,答應割讓(歸還)齊國的土地--當然,還有就是要長安君去齊國做人質。
齊使上得太后宮正殿,面對他齊國嫁出的公主,畢恭畢敬地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禮,使向威太后送上了齊國國書。
拿著這輕飄飄的絹絲國書,威太后的心事卻是沉重得很。這薄紗般的美麗絹紙根本就是身為一個母親的她的催命符。
威太后保持著微笑,卻未等拆開使者遞交的國書便問道:「我們齊國今年成可好嗎?齊地百姓可好嗎?哀家的侄兒齊王可好嗎?」
齊使聽後,一臉的悅色便不見了,不高興地質問疲乏:「外臣是奉齊國王上之命前來拜見太后,現在您先不按照外交的常理先問候我家王上,卻先問年成和百姓,豈非先卑賤後尊貴嗎?」
威太后依然是笑著回道:「不對吧,如果年成不好,怎麼還會有百姓?如果沒有百姓,怎麼會有國君呢?這怎麼能捨本求末呢?再說了,使者,這裡可是我趙國的朝堂?這裡不過是我,一個齊國嫁出去的公主的安身之處罷了。」
「這……」威太后多次向齊使表明自己是齊人,所言皆是心向齊國,這反而讓齊使無言以對了。
為了不讓齊使有機會開口說人質的事,威太后不等齊使回話,進一步詢問道:「齊國有個賢士,叫鍾離子的,他可好嗎?他的為人主張,哀家很是欣賞。他說:有糧食吃時給別人糧食吃,沒有糧食吃時也給別人糧食吃;有衣穿時給別人衣服,沒有衣穿時也給別人衣服。這是輔助國君養活人民,為什麼至今還未委以重任?」
「這個……」齊使又被問住了,心中卻想:這趙國攝政太后是要做什麼,還讓不讓我說話了!
與齊使想法一樣的,還有躲在內室,默不出聲,作壁上觀的趙括,他知道太后這是在借助此次會晤向將來的盟國表明自己「重民求和」的政治主張,表現了對自己的祖國齊國的關心。
「但是太后的的話語過於尖刻,定會對兩國關係也起了一些負面影響。她是不想趙齊合縱了?」趙括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回想起之前威太后說的話,便有一點想笑出來:「原來是在與太后她的娘家人賭氣啊。這個倒霉的齊國使者,居然就這麼暈頭暈腦的撞在了這顆釘子上……不過也好,就讓太后發洩一下吧,興許太后把氣一消,就聽得進我的話了。」
趙括聽了威太后與齊使的對話,也放心了許多,甚至還在心中暗暗感激齊使出現的恰到好處,帶他受過,當了威太后的出氣筒。
就在趙括暗自慶幸的同時,一牆之隔的正殿內,威太后的撒氣外交,還在繼續。
「那個葉陽子可好嗎?他的主張,哀家也是知道的:痛愛鰥寡之人,供養孤獨之人,救濟窮困之人,補給不足之人。這是輔助國君讓人民存活,為何至今還不委以重任呢?
還有那個北宮家的女兒,好像是叫嬰兒子吧,她可好嗎?她撤去耳環,至年老也不出嫁,而贍養父母。她是為民表率,教導百姓遵行孝道的典範。為何至今還不封北宮嬰兒子為命婦,讓她入朝呢?這兩位賢士尚未委任,一位孝女不加封賞,哀家這侄兒是怎麼統治齊國的,他是怎麼做萬民的父母啊?於陵仲子還活著嗎?這個人是主張,對上不為國君服務,在下也不治理其家庭,又不結交諸侯,這是帶頭要人們做對國家不負責任的人,為什麼齊王至今還不殺死他呢?」威太后以齊國新君姑母的身份接連而三個發起問來,同時還向齊使責問齊王的過失。
威太后的鑿鑿之言,說得是連綿不斷、滴水不漏,皆讓倒霉的齊使啞口無言:說威太后無禮吧,她又是在關心自己的娘家事;說威太后霸道吧,她又是在教訓自家晚輩;更要命的是,威太后所言,皆都有理,無可反駁。
只見齊使額上已起了豆大的汗珠子,可就不見威太后打開國書,翻閱其中最重要的有關請長安君入齊為質的內容。
齊使目瞪口呆地站在殿上,形如木雞,威太后也不再說話。沉默片刻,她突然毫不掩飾得當著齊使打了個哈欠,說道:「哀家有一些困乏了,齊使如果沒有事情,就先退下吧。」
「這……」齊使這半天口中只有了個「這」字,好在這回的「這」字出口之時,還伴隨著手部的動作:這國書,您還是看看吧……
「這國書……」威太后不等娘家人發話,馬上搶過來說道:「這國書待哀家歇息一回自會來看,無非是要哀家『節哀順變』之類的詞語吧……請齊使放心,齊王的心意哀家是明白的!」
齊王的心意哀家是明白的--此話一出,還算是聰明的齊使自然明瞭,於是行了個稽首重禮,灰溜溜發便退了下去。
等到齊使一走,威太后一面打開齊國國書,一面叫出躲在內室的趙括;當趙括從內室款款而出時,卻見到威太后一手握國書,一手扶面,正是姍然淚下的樣子。
「馬服子,你果然沒有騙我啊,他們真的要我的長安君!」威太后望著齊使走出的大門,無奈又憤恨地對趙括說道。
「是!」趙括不知如何面對威太后,只好生硬地應下一聲來。
「你先前說的『若是長安君不出國為質,必將惹來殺生之禍』又是指的什麼?」因為趙括「預言」了齊人將以長安君為質,作為趙齊結盟的條件,這讓威太后對他的眼光大加讚賞,現在威太后又要他說出先前說了一半的話,到底是何用意。
好在在內室之中,趙括也預料到了威太后一定會向他問個子丑寅卯,所以他也利用威太后會見齊使的時間想了兩句搪塞之言。
「太后,臣下是說,長安君現在少年,正是歷練的好時間。現在齊國請以他為質,正是個好時機,為何不放他去齊國多多鍛煉。說大了,將來可是成為我趙國的相國,說小了,也不至於是個碌碌無為之人吧!」
「可是,他是去做人質,萬一……」威太后又反問一句。
「難道太后沒有合縱趙齊的決心!只要有這個決心,長安君定會安然無恙!」說到這裡,趙括突然打住,原來他一不小心,竟然說出了要在幾年之後,才會出現的有關長安君的成語「安然無恙」。
「安然無恙?真的能安然無恙……」威太后又一次向趙括問了類似的話。
「從方才太后對齊使的問中,可以看出她是一為開明聖主,現在不過是因為溺愛幼子,一時糊塗,才變得有些蠻不講理,甚至是不盡仁君之情罷了。」趙括想了想,再次行頓首禮:「為了趙國,為了長安君的將來,請太后送長安君為齊國人質!」
「住口,如果你們這些人再說要哀家把長安君送齊為質,就不要怪哀家到時啐吐沫到他臉上了!」威太后又一次自行起身,狠狠的對跪坐在她對面的趙括說道
「太后……」趙括沒有想到他的言詞越是有理,威太后卻越是無禮。
「太后!您要啐哪個小子吐沫啊?讓老臣也來助你吧!」正當此時,又有一華發老者立的了太后宮大殿口,老遠得用老邁卻厚重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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