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章 以守代攻(6) 文 / 碧海情深
第六章以守代攻(6)
與北方百姓的怡然生活相反,中原以及南方百姓正在遭受一波又一波的痛苦衝擊。大旱、蝗災再加上兵慌馬亂,成為兗州百姓議論最多的話題。何時雨能落下?何時太平得以恢復?何時蝗災可以消除?最普通卻又最深刻的期盼,縈繞在百姓心頭……
面對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蝗災,呂布、曹操、袁術都深知其危害,可人在中原,身不由己!此時已經是各方矛盾的總爆發,不動也得動,不想打也得打!若說還有真心高興者,恐怕就是劉備了,自從禍水西引後,徐州災情與司州相仿,糧食自足綽綽有餘,說不定還能趁機高價販賣,賺取一筆不菲的收入,彌補擴軍備戰以來造成大府庫虧空。
激戰於定陶的呂、曹二人心中叫苦不迭,計劃中的速決戰打成了持久戰,誰也不願後退,也不能後退,更不敢後退。前進沒了動力,後退卻是萬丈深淵。
呂布明知陳留、濟陰、陳郡災情日益加重,百姓出現逃荒浪潮,卻始終不敢分兵救援。咬著牙、瞪著眼、惡狠狠的與曹操鉚上了。不忍心百姓逃散的陳宮數次諫言,希望呂布向司州朱靈求助,向東郡陳晉借兵,哪怕損失錢糧,也要將百姓留住,將民心留住,如此才有堅持下去的基礎,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不希望呂布落敗的龐舒、王楷、許汜三謀士先後上書,懇請呂布下令,先向司州賒來糧食,再行賑濟災民,用別人的糧給自己收攏民心,一舉兩得!此法亦得到幾名心腹贊同。
怎奈何,此時的呂布眼中只剩下了曹操一人,咬牙堅挺也罷,打腫臉充胖子也罷!他恨曹操偷襲,恨他在即將攻取穎川的剎那偷襲。怒火令人失去理智,何況呂布這位慣於剛愎自用之人……
於是,定陶城外,呂布日日與曹軍大戰,先後殺得夏侯惇、夏侯淵大敗。只可惜,將領雖然佔據優勢,可兵力的差距卻只能以無可奈何彌補。此時定陶城內已集中了呂布所有能調動的機動兵力——可憐見的只有區區一萬五千餘人,不到曹軍一半,且這一數字仍在日日減少!然而即便如此,呂布仍不放棄,彷彿一隻舔舐傷口的孤狼,血紅著雙眼死死盯住仇人,隨時準備撲上去給與致命一擊!
定陶城外的曹軍營內,夏侯惇、夏侯淵真成了難兄難弟,面對瘋狗一般的呂布,二人拼了全力,幾番激戰下來先後掛綵,兵馬也傷亡兩千有餘。若非仗著優勢兵力,結局還真不好講。二人心中鬱悶,每次接到曹操親筆的勸慰信,都心懷愧疚。近三萬兵馬圍攻定陶,每日耗費錢糧都是天文數字,這對於本就不富裕的州府可謂一幅重擔。加上蝗災驟起,已經波及到曹操治下州郡,他們心裡清楚,仗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了!
「妙才,你說該怎麼辦?」夏侯惇埋首問道,面前擺放著一份曹操親筆信。
「子修、安民已經揮軍殺入沛國,看來頂多五天,便可攻佔沛國全境,之後只要不出意外,奪取梁國易如反掌。」夏侯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聲分析著當下局勢,「從袁術派兵偷襲譙郡的結局判斷,其處境岌岌可危。此舉不但無法傷到劉備,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得不償失。」說完,停頓一下,拿起曹操的信再次研讀起來,「奪占梁國,威脅呂布後方,迫其主動退兵,讓出濟陰!主公想得很遠,只是……」
「只是什麼?」
「呂布這條狗再瘋狂也僅有三四顆利牙,可袁術就不一樣了,畢竟其手中尚有十餘萬兵馬,真要玩起命來,無論誰對上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元讓,如果你是劉備,你會怎麼做?」夏侯淵問得切中要害。表面上劉備、曹操有著共同的敵人,維持著一種結盟狀態,可私底下誰都不會放過給對方下絆使壞的機會。
「這……」夏侯惇皺起眉頭,剛朗的臉上露出深思模樣,「我會想辦法引袁軍到靠近梁國的地方交戰,勝了就全力追擊,搶在主公之前奪下梁國;敗了,就退往沛國,反正袁術奪回譙郡之後必然要繼續奪回沛國!」
「我擔心的正在這裡!」夏侯淵歎息一聲,「奪不下梁國,就要輪到我們兄弟主動退兵了!」
夏侯惇面露不甘,「不能在這裡乾等,得做些什麼!」
夏侯淵緩緩抬起頭,目光逐漸轉冷凝視帳外:「你說得對,咱們得做些什麼!」
「一群廢物!」呂布一身酒氣的破口大罵,「讓你們去籌備一萬石糧草,居然才弄來兩千石!這點夠幹什麼的?塞牙縫都不夠!難道你們要老子的兵馬都去喝西北風!」
一聲聲怒罵,嚇得幾名鄉紳打扮之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回將軍,小人實在是沒辦法了,這十里八鄉的都搜刮三四遍了,連耗子洞都翻開看了看!您也知道,去年打仗,本就沒多少收成,今年又大旱,情況更不樂觀,能有這兩千石已經是鄉鄰最後的口糧了!附近農戶都開始吃樹皮樹葉維生了!」
呂布呼呼喘著粗氣,陰冷的目光掃過跪著的幾人,「好,敢出言頂撞!來人啊,將這些人的家眷都給本將軍抓起來,你們幾個再去籌集糧草,賣地也罷,賣兒賣女也罷,本將軍只要五日後看到八千石糧食運進城內,否則……」
「將軍開恩啊,小人實在是沒發子了……將軍開恩……將軍開恩!」哭天喊地的被拖了出去,可憐的人像死狗一樣被丟出門外。
「主公息怒!」龐舒適時出言勸慰。自打退出穎川,他心裡也憋著一股火,眼看到手的太守官位飛了,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高勇,可一想到雙方之間的巨大差距,就只好暫時忍氣吞聲。不過,暗中使絆子還是做得到。「如今糧草稀缺,這些亭長、裡正也著實沒得辦法,誰知道奉天那位如此心狠,將能買到的糧食都弄走了,似乎早就有所預料一般!」
「嗯?」呂布瞄了他一眼,「此話怎講?」
龐舒嘿嘿諂媚道:「去年高勇東征西討,看似大軍耗糧巨大不得不高價外購,然則實際呢?屬下有位摯友從冀州稍信來,無意中談及糧價,這才讓屬下發覺其中蹊蹺。按理說,高勇頻繁用兵,必會使轄內糧價飛漲,民不聊生。可事實恰恰相反,冀州、幽州這等人口超過五百萬的大州不但未見糧食短缺,且價格還維持穩定。這讓屬下感覺很是怪異,便仔細捉摸了一番,直到聯想到主公近況,才恍然大悟!去年,高勇大肆收購糧食,必是對今年的大災有所預料!」
呂布雙眼一瞪,旋即冷笑起來:「有趣,難怪經過陳留郡的商隊都是大車小車的運送糧食,原來早有預謀!這一招夠狠啊,讓我等疲於奔命忙於混戰,最終耗盡錢糧無力征戰,而他卻養精蓄銳,妄圖一戰功成!」
「故此,屬下方才建議主公向朱靈求助,此時此刻,顏面哪有兵馬重要?只要手中握有兵馬,高勇就不會輕易翻臉!且此舉還能試探,看一看高勇究竟是何想法!應允自然皆大歡喜,若是百般推拖……主公可要另謀出路了!」
呂布聽得瞇起眼來頻頻點頭,當即派龐舒前往虎牢關。可惜陳宮此刻正忙於籌集軍糧,否則決對會力勸呂布打消這個念頭。平定涼州後,高勇大軍必然調回中原,呂布已經失去作用,隨時可能面臨滅頂之災。此時要做得不是觸怒高勇,而是要努力結交,借其勢壓制曹操,為自己增強實力爭取時間!否則,只會步上袁紹後塵……
八月十九日,董淮率領將軍衛隊,在黑鷹軍旗獵獵作響中進入穎川南部重鎮定陵城。駐紮此城的陳紀早在一日前就已退出穎川,對於左軍師中郎將賈詡的話,袁術不敢置若罔聞,更何況他還答應賣出軍械甲冑。於是,豫州軍退出了穎川,除陳紀、陳芬留下防備高勇外,雷薄率領其餘兵馬趕往汝南東部,劃歸紀靈統轄,投入到奪回譙郡的戰鬥中去。
看著殘破的城池,淒涼的百姓,董淮只留下一聲歎息。豫州郡兵臨走前大肆掠奪,不但造成了惡劣影響,還將一座好好的城池損毀殆盡。「民心易失不易得,如此縱兵擄掠,遲早有遭報應的一天!」言罷翻身下馬,喚來勤務團校立刻在城內開設粥棚接濟百姓,他袁術可以對百姓不聞不問,但是自己不能,主公也決不會允許。來自社會低層的董淮深知百姓疾苦。
同樣來自底層的勤務團校二話不說,立即安排佈置。急行軍三四個時辰的高勇軍接到命令後毫無怨言,全力以赴忙碌起來。此情此景,只有高勇軍中可見,因為這支軍隊當中,超過三分之二的軍官來自底層,超過五分之四的士兵來自普通人家!
不多久,三匹快馬相繼奔入城內。半個時辰後一封奏報送出,董淮將接收穎川南部四縣的情況如實上報。信中除對於豫州軍紀敗壞的反感外,還適當引申,推斷出汝南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尖銳的矛盾隨時都有暴發的可能!故此,董淮建議暗中增兵穎川,一旦汝南出事吸引天下目光之時,當立即出奇兵吞併宛縣,將司州防線向南推進二百里,直接壓向荊州,最好能順帶奪取新野,逼迫荊州聚集大軍於漢水北岸。一來可以為將來奪取交州之戰去掉一強援;二來可以激發荊南四郡的民亂,讓荊州首尾難顧;三來可為袁術分擔一部分壓力,讓他可以與劉備、曹操周旋的更久一些,而這對於中原各州的世家大族來講,恐怕是最不願看到的情況!
看到這樣一份詳盡分析的奏報,賈詡可謂欣喜驚喜齊來,連呼三聲「董淮乃可造之材」!一方面將中原最新局勢上奏,一方面認真研讀這份分析奏報。「相當透徹,可謂入木三分!」賈詡大加讚揚,「文博,你認為董淮的判斷有幾分可能?」
朱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笑道:「以目前情況看,七八分可能成真。當然,前提是袁術能夠充分發揮出那一千套二等戰甲的優勢。」
賈詡聞言,想起了袁術小氣摳門的模樣,立時忍俊不禁,「豫州並未窮到買不起三五千套鎧甲的地步,袁術如此作為,怕是貪婪之心作祟,只有等到痛入骨髓才會明白那句至理名言——錢財乃身外之物!」
朱靈哈哈大笑,「我倒是希望他能多買一些,反正都是淘汰下來的老舊甲冑,司州的軍械庫內還存有兩萬三千套,本來是準備留給暫編師訓練用的,誰知督軍府內新式鎧甲又開始換裝,所以啊只能便宜袁術這小子了!」
賈詡露出一張o型嘴訝然道:「便宜?賣他一千套的價錢足夠打造三千套了!這種便宜,我倒想多給他們一些。對了,呂布派來的人還賴在關內?」
朱靈彈彈身上塵土,哭笑不得道:「見不到我是不會走的,他這一趟背負著呂布的大半希望,如我所料不錯,肯定是軍糧、援兵一齊借!他可是站著說話不腰頭,反正又是老一套,什麼濟陰不保、陳留必丟,到時曹操兵臨虎牢關下云云。若我是呂布,一定好好巴結主公,決不提此等非分之想,更何況還有要挾話語,這不是在挖坑埋自己嗎!」
賈詡凝神想了想,「呂、曹二人已是騎虎難下,誰退一步就將徹底落敗。不過,曹操的情況比呂布好上一些,只要沛國、梁國打開局面,那麼吃下苦果的一定是呂布!」
朱靈道:「左軍師,即然主公不打算繼續保呂布了,司州是否該有所準備?」
「不僅是司州,主公將三個機步軍和兩個龍騎軍佈置在司、兗、青一線,就是做了此等打算,關鍵是出兵時機和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