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章 得償所願(6) 文 / 碧海情深
第六章得償所願(6)
郭汜望見征北軍按兵不動,推斷其顧慮甚多不敢輕易出戰,而荊州軍一部圍困皇上,一部與征北軍對峙,剩下的又再阻擋楊奉、徐晃,只餘一千五百兵卒防備自己,心思飛轉,立知此乃絕佳時機。成大事者,皆狠心賭徒,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兼且又見銀甲將似乎不敵徐晃,郭汜猙獰嘴臉,長劍悄然前指,「吹號,進攻,救駕!」
同樣的口號從不同的人口中喊出,一浪高過一浪,鼓蕩耳膜,刺激神經。劉協仍舊傲然挺立,神色複雜難訴,視線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緊握成拳的手不停抖動,似有無盡怨怒無法發洩。混戰在繼續,廝殺仍未停歇,同樣的,劉協的雙眸也在這種環境下一點點陷入迷茫,尤其是征北軍的按兵不動,使這份迷茫迅速成長。
楊彪瞥見,心中一緊,卻又苦於指揮作戰無法出言勸慰。此時最怕皇帝鑽進牛角尖,若因此形成偏激想法,絕對不利於將來發展。苦思對策之時,西側本已混亂不堪的戰場上,廝殺聲陡然升高,夾雜著西涼、荊襄兩地方言的吶喊逐漸替代了原先的兵器交擊。似乎戰場已經走向徹底的混亂。
文聘冷漠回望,很快發現樹林邊高聲呼喝的郭汜,也發現他那陰毒的雙眼,「命令慕容烈立即出擊擒拿郭汜,死活不論!」
片刻後,南側密林中,一支精力充沛的兵卒驟然殺出,如同一把鋒利匕首,直刺郭汜!慕容烈身披大氅,手中兩桿短槍散發著幽藍寒光,騰挪躲閃中,不斷擊殺敵兵,留下一路屍體。作為最後的手段,文聘決心孤注一擲,相信只要俘虜皇帝,誰也別想留住自己!
驟見這支近一千人的奇兵,郭汜駭然,似一盆涼水澆下,從頭涼到腳。「呵呵,劉表,想不到你的野心比別人還大啊!哈哈,罷了,退一步海闊天空!」露出萬般無奈的苦笑,郭汜苦悶著垂下頭,無力的揮了揮手,「撤!」
凝望潮水般退去的郭汜軍兵,文聘眉頭微皺,轉過身看了看東側靜立的龍騎兵,又掃一眼即將接近尾聲的包圍網,「郭汜小兒,今日暫且繞你一命,待來日,定要斬下汝頭!」賭咒之後,文聘立即著手收攏部隊,準備奪下皇帝後迅速南下。
天空俯瞰,西側兩塊戰場逐漸平靜下來,敵對雙方迅速脫離,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文聘的預想發展。可就在這時,一條高速前進的黑線突然出現,掀起漫天塵土,彷彿離弦弩箭,斜射向西南;與此同時,另一片若隱若現的黑霧則小心翼翼的遊走於南側密林之中,不緊不慢的向荊州軍靠攏。
直至郭汜軍兵徹底離去,文聘才收回目光轉向中部戰場。此刻,皇帝身邊的禁軍僅餘三百來人,勉強圍成一個圈,將皇帝及百餘朝臣圍護其中。眉頭微皺,文聘對於部曲的表現很不滿意,對方不過是散兵游勇烏合之眾,有些戰力的也不過是楊彪手下的百餘禁軍和宋果率領的西涼兵,餘者皆為白波賊——被征北軍趕出老巢的喪家犬。可是就憑借這點人,足足抗住三千荊州軍圍攻超過半個時辰!無論從哪方面看,對於敵人來說都是奇跡!
「慕容烈,立即率部投入戰鬥,給你一刻鐘,救出皇上,斬殺敵人!」聽到旁邊腳步聲,文聘頭也不回的說道。
「遵令!」慕容烈雙搶一甩,「先清除外圍散亂敵兵,而後加入合圍!」
由於嚇退郭汜軍兵,一千餘生力軍士氣高昂,嗷嗷怪叫著撲向騎兵改步戰的楊奉部曲。因剛才看到徐晃與文聘的激烈比鬥,激起比拚之心,慕容烈身先士卒殺奔徐晃。而此時的徐晃早已變成血人,身上粘稠著郭汜、文聘兩方兵士的血液。大斧每次掄動都要甩出片片血雨,恐怖而駭然。亦因此,徐晃周圍在短時間內已經堆砌起屍體矮牆,嚇得荊州兵再也不敢靠近,只能舉槍於遠處呼喝吶喊。看到這樣一幅景象,文聘心中愈加敬重徐晃,當然也已下定決心回去後狠狠操練部曲。
混戰終於出現轉機,由於慕容烈的加入,處在外圍起到牽制作用的楊奉部曲面對佔據絕對優勢兵力的敵人終於抵敵不住,精悍的兵卒不斷倒下,楊奉心如刀絞卻仍要奮戰。楊彪、劉協等人皆以看到荊州軍發動了最後的總攻,無力感瞬間湧上每個人的心頭!劉協神情中的堅毅逐漸為頹然取代;楊彪恨恨的望向東邊仍舊靜立的騎兵,咬牙切齒怒不可遏;其餘官卿乾脆席地而坐,面朝裡、背朝外,一個個認真研究起土壤結構來了;倒是韓暹、李樂、胡才三人仍在拚死奮戰,他們清楚:郭汜不會放過自己,荊州軍不會放過自己,征北軍更不會放過自己!與其一路逃亡,反不如困獸猶鬥,或許千百年後還能撈個好名聲。李樂、胡才神色懊惱,可惜逃跑的機會只有一次,他們放棄了。
眼見抵抗之敵只剩下一百來個,荊州軍的士氣一路高漲,兵士們漲紅著臉,呼喝吶喊興奮莫名。文聘無奈苦笑,早這樣多好,估計此時已經進入山區了。
正當荊州軍上下以為勝券在握時,變故陡生!
「嗚——」似曾相識的號聲再度響起,不過方向卻不是東面,而是郭汜軍兵敗退的西北向。緊跟著,東面靜立的征北軍出現異動,騎兵催動戰馬緩緩向前,而號聲也在某種節奏下吹響。
文聘喟然歎息,「郭汜啊,看來老天都要滅掉你啊!」感慨之言尚未說完,南面密林中赫然傳出征北軍的奇怪號聲!文聘一怔,旋即大驚失色,急喝道:「慕容烈,林中可曾佈置暗哨?」
慕容烈勉強躲過徐晃的大斧,氣喘吁吁道:「佈置了,範圍超過五里!」
「五里?」文聘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可焦躁的情緒已然升起。「不好!全力斬殺敵人!快!」急吼一聲,文聘立即下馬,招呼部隊靠攏,小心戒備四周,同時派出一支千人部隊進入樹林。文聘仍在期盼,希望征北軍使用的是疑兵之計。畢竟,從藍田趕到此地,只有騎兵能夠辦到,步卒的話,最快也要七八個時辰。然而,號聲一陣緊似一陣,攪動的荊州軍浮躁難安。心理影響很快體現在身體上,越是想要速戰速決,越是啃不下最後的一塊骨頭。當然,皇帝身邊的兵士也聽到了號聲,他們第一次感到,原來號角吹出來的聲音也能如此美妙……
……
三里外,本打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郭汜突然發現,原來走過的地方也會有陷阱。望著對面高速衝殺過來的黑甲騎兵,郭汜卯足了力氣大喝一聲:「給老子衝!」可是,一幕怪異的景象出現了,曾經名震天下獨抗關東聯軍的西涼兵馬居然如沒頭蒼蠅四處亂竄,更有幾個暈頭轉向的沿著原路返回。郭汜想要出言怒罵,可一抬頭便迅速的放棄了這個想法,單手提韁拉起戰馬全速後退。
僅走幾步,一片黑雨落下……郭汜再次抬起頭,只望了一眼,便叫上親兵和僅有的騎兵一溜煙向西南跑路了!其實,打出不戰而潰的仗並不是郭汜的錯,一方面兵馬氣力耗盡,另一方面,征北軍的騎兵實在是太過彪悍!若把荊州軍比作橫的,那麼西涼軍便是愣的,中原兵馬頂多是硬的,唯有征北軍敢大聲叫嚷——我們是不要命的!
一條黑色絲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合圍過來,所過之處無人可以站立。絕大多數的郭汜軍兵一臉茫然,等到黑甲騎兵殺近才驚叫著丟掉兵器撲到於地。死亡的恐懼急速蔓延,剩餘兵卒無不驚慌失措,丟盔棄甲只求提高速度,然而兩足畢竟難敵四腿,況且龍騎兵的戰馬皆為精挑細選,擅於長途奔襲的種類。
聽到身後抵抗聲越來越弱,郭汜留下兩滴老淚。但是此時的他絕不敢回頭,帥旗早已扔掉,如今只剩拚命抽打,務求最快脫離龍騎兵的包圍。
騎兵團校顯然沒太在意率先脫逃的敵人,只將注意力放在趕鴨子一樣到處都是的步卒身上。在團校看來,消滅敵人有生力量才是上上之選。
另一側,進入森林的荊州軍尚未走出半里便遇包圍上來的征北軍,放眼望去綠色盡染紅與黑,許多兵卒甚至揉起雙眼,意為是自己視力出了問題。可惜,就在荊州軍愣神瞬間,數百支弩箭筆直射來,頓時撂倒數十人。領軍校尉大驚,立即閃躲樹後喝令部隊停止前進,「退後,依靠樹幹掩護退後!」
文聘漸感焦躁,只隱約聽到幾聲異響,料想部隊應已遇敵。此時的他只希望征北軍來得急,只帶來少量部隊,這樣荊州軍才有脫身的機會,而自己也是賭這個時間差。「咦?怎麼回事?」看到剛剛進去的兵馬正在緩緩退出,且個頂個面向樹林露出後背,似乎在躲避某些危險,文聘很惱怒,卻只能壓下,不可因此亂了軍心。
這時,最後退出來的校尉兩步跑到文聘馬前驚慌道:「將軍,敵人弩箭厲害,我軍缺少盾牌,不得不暫行避退。」
「弩箭?」文聘眉頭擰緊,征北軍的強弩威力早已傳遍天下,可實際如何文聘始終存有懷疑。「暫且列陣!」
荊州軍剛剛佈陣完畢,南側樹林中走出一支八百餘人的部隊。紅黑色軍服、漆黑甲冑,強弩、勁弓、刀盾,給人極大震撼,穩如泰山的戰陣,梯次佈置融攻擊、防禦與一體。更兼兵士殺氣濃重戰意高昂,強大的壓力迫使荊州軍不停後退,任憑呵斥打罵皆無用處。文聘心中駭然,雙目圓睜,嘴角抽搐,右手不知不覺中握緊長槍。
征北軍整齊邁進,荊州軍整齊後退,雙方第一次交鋒便出現如此大跌眼鏡的景象。楊彪、楊奉等人無不大呼痛快,連白波軍也顯得揚眉吐氣,至於席地而坐的官卿紛紛起身,對這突然出現的征北軍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唯有劉協面無表情木然凝望。
文聘驚駭片刻才猛然發現身後的戰鬥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看什麼?還不消滅叛逆救出皇上!」大喝如晴天霹靂驚醒恍惚中的荊州兵,沉寂的戰場再次殺聲一片。
突然,西面一聲悠長嘹亮的號聲穿越樹林傳來。文聘一聽,立時目瞪口呆,「這麼快?難道郭汜……」不容文聘細想,又一支八百餘騎的部隊繞過樹林沿官道奔來!霎那間,剛剛揚起的喊殺聲又消彌於無形,無數雙恐懼的眼睛內閃動著紅黑之色。
「停止混戰,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東邊緩緩推進的騎兵方陣中,一名團校高聲喝道。騎兵方陣隨即平舉弩箭,鋒利的三稜箭簇散發出陰寒之光,無聲無息的瞄準橫亙路中的兩千荊州軍。
文聘嘴角再次抽搐,掃視不寒而慄的荊州軍,心中第一次出現慌亂。「爾等可是征北軍?高勇何在?為何阻擋荊州軍護駕?難道不怕天下大義萬夫指責嗎?皇上就在軍中,爾等若敢亂來」
團校絲毫不為所動,只冷冷瞥一眼文聘,右手緩緩舉起,「吹號,警告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