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章 得償所願(4) 文 / 碧海情深
第六章得償所願(4)
皇帝震怒非同小可,換作十年前,百官無不心驚膽戰。可如今時過境遷,皇帝的威信早已蕩然無存,或許僅存在於忠君之人或者皇帝本人心中而已。可憐的楊彪聽聞此言後險些嚇倒!眼下形勢撲朔迷離,保命為第一要務。故此,決不可輕易樹敵,更不能隨便顯示皇家威儀!如此輕率,雖漲了志氣,卻可能把助力變為敵人!楊彪心中無奈,早知道便先一步告誡皇上:如今的大漢已與數年前大不相同!各地擁兵自重互相攻伐,造成的直接後果便是百姓離心離德,只知道地方官吏,不曉得大漢天子!
與皇帝不同,郭汜問得更加直白:「敵將出來,是戰是和劃下道來!」
「哈哈哈!郭汜逆賊,憑你也配!識時務者速速投降,本將軍或可在主公面前替你美言幾句。如若不從,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人未至卻已先聲奪人,眾人紛紛側目,只見一員大將,身穿亮銀甲、頭戴紫金盔、面罩黑布,神秘莫測。然奇怪的是,該將身後仍無旗幟辨識!
郭汜惱怒,正欲開口呵斥,突見西南方向的密林中驚起一片鳥雀,同樣是褐服裝扮的另一支步卒飛快奔出,直插向西的官道之上!「斷某後路?你還嫩了點!來人啊,吹號!」一聲令下,號聲陣陣。郭汜軍兵也不全是混混,聞號聲而動,立刻舉起槍戟準備作戰。同時,蕓水方向,正與楊奉激戰的郭汜部曲立刻分出一半兵力向東殺來。
雙目精光一閃,銀甲將瞥一眼郭汜,看不出喜怒哀樂,「跳樑小丑!告訴你,征北軍已經攻克藍田,相信不久之後便可聞訊而動。郭賊,你有信心擺脫征北軍的追殺嗎?」銀甲將適時拋出一枚重磅炸彈,既然兵力上勢均力敵,那麼只能再從精神上取得優勢!
郭汜面色一緊,沉吟自語,顯然也為這條消息震懾。征北軍的厲害郭汜十分清楚,這也是為何要拼盡全力欲於垠水以西將皇帝截下的原因。「該死的李傕,連霸陵、藍田都堅守不住,哼!到頭來還要連累別人!」可惜,咬牙切齒無濟於事。郭汜緩緩抬起頭,瞇起眼凝視敵將,「看來你不是高勇的人啊!」
銀甲將哈哈一笑,「高勇?似乎還管不到本將軍頭上!怎樣?想好沒有,是去是留?」
聽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談笑風生,劉協的鼻子差點沒氣歪!忍不住想要大聲疾呼:你們眼裡還有朝廷嗎?還有皇上嗎?還有王法嗎?怎奈勢不如人,就算他吼出來也沒人搭理,反而落了皇室名聲。
可是,劉協能忍,楊彪卻不能忍。辛辛苦苦拚搏下來,犧牲幾多將士生命,履歷多少艱辛坎坷,怎能白白便宜他人?「何妨兵將,速速報上姓名!否則便以欺君罪論處!」楊彪怒了,暴喝之餘手中長劍直指銀甲將。
不過,銀甲將面罩黑布,無法辨別面容,只見他抱拳誠懇道:「戰陣之中,請皇上寬恕將士怠慢之罪。待擊退敵人,臣再詳細稟明!楊衛尉,此地危險,請速南向,莫將已做好一切準備!」
不卑不亢,楊彪望一眼銀甲將,又掃一圈褐服兵士,而後沉聲道:「皇上已明言欲與將士共生死,又怎可自食誓言輕易離去!」
「不錯!」劉協緊接道:「朕意已決,願與將士共生死!未敗賊人決不離去!」肺腑之言頓時感化數千白波軍兵士,就算是罪惡滔天之人,也難免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壯志。
「好!」銀甲將不怒反喜,「也罷,皇上心意已決,臣自當服從!」言罷怒視郭汜,「賊人,留下命來!」
褐服兵士聞的主將令下,頓時個個爭先奮勇向前,只把槍戟向敵人頭上刺去!
見此情景,劉協並楊彪、韓暹等人高懸的心總算落下。不過,有一人卻始終高度戒備,此人正是宋果!初見褐服兵士他便感覺不很對勁,若為援軍,理當繞過己軍攔阻郭汜追兵,斷不致於阻擋己軍退路。待其言語皇帝南向,卻不見阻路兵士讓開,宋果心中盤算,不覺間倒吸涼氣!一個不妙的念頭竄起:難道銀甲將的意思是要自己等人放下兵器才肯讓路?
劉協沒想這許多,心思全放在擊退郭汜上面。韓暹見友軍出動,自己也不甘落後,當下呼喚李樂、胡才一齊殺出,希望撈取功名聲望。
戰場上,一家歡喜一家愁。看到皇上的援軍突至,郭汜心底五味雜陳,面對眼下這困頓又全無後路之局,孤注一擲的結果只能是繼續的孤注一擲!「殺退敵人,救出皇上!我等便將流芳千古!」
士氣雖未如虹,但是生死攸關,無人敢偷懶取巧。兩翼率先交手,中間跟進!頓時殺聲四起,血肉橫飛。郭汜部曲將西涼軍人的驃悍展露無遺,憑借一口銳氣,不但佔據了兩翼優勢,更在中路取得進展,緩緩壓迫白波軍退縮防線!
此時,西面官道上亦殺聲一片,增援的部曲與褐服兵士混戰一處,而其後,楊奉陰魂不散,如附肉之蛆,死死咬住追兵。近在咫尺卻無法救援,場面登時亂做一鍋粥。
然而,混戰中,繼宋果之後,楊彪也發現異常。銀甲將雖然下令進攻,卻僅限於兩翼兵卒,中間的三千人仍然佇立不動,牢牢地看守住己軍撤退的道路。面對郭汜部曲的攻壓,很快將陷入退無可退之境地!
楊彪壓抑怒火,詢問道:「為何攔阻去路?郭汜兵卒仍多,當速速調兵合力消滅!」
銀甲將收回目光,望一眼楊彪道:「莫將奉劉州牧令,只來迎接皇上及朝廷百官,之餘其他人……除非棄械,否則……」
「什麼?」在楊彪之前,劉協驚喝出來!而這兩個字,也讓奮戰中的白波軍和禁軍憤怒異常!若非外有郭汜部曲壓迫,估計會立刻刀劍相向。
楊彪沉吟片刻,深邃的目光猛然一收,面色陰沉道:「原來如此,劉州牧打得好算計啊!」隨即對皇帝附耳低語,直聽得劉協面色同樣難看,就在這空檔,七八名朝廷官員已經悄悄鑽出跑進褐服兵卒的陣列之中!劉協劍眉倒豎:「你們?食朝廷俸祿卻吃裡爬外!」,。
可惜,那幾人一頭扎進褐服兵士陣中,再不回頭。眼見於此,劉協反而放聲大笑,「好,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悲苦的笑著將投靠過去的幾人一一記下,「賣主求榮者必遭天譴!」一句惡毒至極的咒罵頓令幾人心中愧然。
銀甲將不以為意,伸手相邀道:「請皇上隨莫將南下!」話音一落,原本佇立的三千兵卒大喝一聲齊刷刷向前邁進一步。龐大殺氣竟使禁軍被迫後退,甚至宋果亦難以抵抗。
威脅!**裸的威脅!
劉協心如刀絞,大漢朝的皇帝居然淪落到如此境地!悲天憫人有何用?心繫天下有何用?費盡心思又有何用?到頭來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無根之萍終將漂浮一生。
皇帝心灰意懶,楊彪則氣得說不出話來,指向銀甲將連說了八個「你」!韓暹、李樂等也覺察到不妙,立刻收縮起來維護在皇帝周圍。援軍原來也與郭汜一樣,眼中只有皇上!「楊衛尉,我等該當如何?」韓暹迫不及待的首先發問。
楊彪胸口鬱悶,被韓暹一激連咳數聲,待稍緩口氣後望向皇上。劉協心中悲苦,小小年紀竟要面臨如此艱難抉擇。掃一眼膠著的戰場,劉協猛一咬牙,「誰也不依靠,汝等隨朕一同向東!」
「遵令!」韓暹第一個高聲應答,他腦子最快,已然明白如今情勢,無論投了哪一方都難免被吞併,唯有緊跟皇上,就算打砸搶也名正言順!李樂、胡才隨慢半拍卻也能進跟得上。楊彪、宋果自然無異,既然都要仰仗別人,那就選一家實力最強的!更何況,劉表乃宗親,近幾年早有傳聞野心膨脹,天知道他把皇上接去心裡打的什麼主意。計議一定,皇帝周圍的兵卒飛快收攏,準備以宋果部為先鋒,殺出一條道路來!
銀甲將雙眼一瞇,向東邊那支部曲微一點頭。
「殺!」口號喊得雖亮,可一觸即潰,東側褐服兵卒很快遭到攔腰截斷,白波軍並禁軍保護皇上飛快穿行而過。
郭汜見狀大叫不好,吼叫起來命令部曲追擊上去。可銀甲將卻露出蔑視的微笑,這邊廂三千兵卒猛然殺出,目標直指郭汜的中軍位置!郭汜大驚,立刻收攏部曲加以抵擋,與皇帝相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銀甲將冷哼一聲,對身邊副將吩咐幾聲後便撥馬東去。此時,皇帝已奔出半里有餘,銀甲將毫不慌張,只向東邊揮了揮手。
於是,剎那間,一聲大喝驟然響起:「棄械不殺!」兩千褐服兵卒狂湧而出,瞬間將道路封堵!與此同時,讓過白波軍的兵卒返身追上,呈半圓形快速奔跑起來打算將皇帝及其親兵徹底圍困起來。
遙望皇帝面如土色,銀甲將露出一絲得意神情!黑布下,嘴角已然樂開了花!
所謂樂極生悲否極泰來!就在劉協萬念俱灰、楊彪認為無計可施、韓暹意為無路可走、郭汜準備逃離此地之時,自東邊官道上,一騎急速奔來,馬上褐服騎士搖搖晃晃如遭重創,但身為軍人的執念仍使其用盡最後的力氣舉起號角嘶啞著吹響……「嗚——」號聲響起,低沉而凝重。
但聽號聲,銀甲將面容一怔,視線迅速向東凝聚,臉色隨之凝重直至僵硬……而劉協、楊彪,在即將被包圍之際仰天長歎,幾乎要破口大罵蒼天無眼。可旋即一騎東來,頓新生希望,以為是征北軍,可一見服色,心神頓入冰窖。然而,詭異之事才剛剛開始。
馬上騎士搖搖晃晃的吹響號角後撲通一聲摔落下馬,可是號聲依舊連綿不絕,如同湖面漣漪一圈圈不斷擴散。這時,宋果覺察出異樣,一雙眼睛緊盯東方。陽光下,因熱氣流而模糊朦朧的遠方居然隱約出現一條黑線,影影綽綽似真似幻!
「撲通!」一聲悶響嚇了眾人一跳,就在眾人惱怒這尋找發出此聲之人時,一聲夾帶著恐懼的驚吼驟然響起:「是龍騎兵!征北軍的龍騎兵!」
這一句話,眾人再無暇尋找出聲之人,只把視線放遠,尤其是韓暹、李樂、胡才三人,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握住兵刃之手更開始顫抖起來!
「征北軍嗎?」劉協聚攏目光努力眺望,隨著黑線的快速移動,似乎已能辨識出黑色的甲冑、紅色的軍服,還有那軍旗上的雄鷹!
楊彪壓抑住激動,點頭道:「回皇上,正是征北軍!想不到居然來的如此及時!」
可劉協卻心神黯然,「原來征北軍真的已經攻取了霸陵、藍田一線……倘若朕還留在長安的話,高勇會不會強攻呢?」短時間內經歷了失望與希望的交替煎熬,劉協的內心極不穩定,茫茫然不知所措。
楊彪畢竟是過來人,瞥見皇上困惑的神色後,寬慰道:「皇上何必自擾,那些畢竟未曾發生,又何須推斷子虛烏有?」
聽此言,劉協微一錯愕,旋即郎笑起來,「楊卿家所言甚是,何必庸人自擾!」正當時,黑鷹軍旗已清晰可見,迎風招展中頗具威勢,「仔細一看,黑鷹軍旗也不是很令人討厭啊!」
楊彪微微一笑:「過的此關,皇上的戰鬥也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