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章 得償所願(1) 文 / 碧海情深
第六章得償所願(1)
烈日當頭,烘烤著西北大地。鄂縣以北八十里的官道上,一支隊伍艱難的跋涉,飢餓、疲憊無情的襲擊著每一個人。尋常兵士因著健壯的體格倒還能堅忍,可那些隨軍步行的朝臣卻是苦不堪言。曾經身居廟堂之上的他們何曾有過如此遭遇,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堅持著走路。許多寶貴的腳已然水泡頻起,呲牙咧嘴恨不得躺下不動。可是他們知道,一旦停下,等到的只能是死亡。
「皇上,再向南七十里便可抵達鄂縣。此刻隊伍缺糧,郭汜又將北上的道路盡數封堵。臣等只好先至鄂縣,再尋他法。」楊彪忍著空腹,向皇上諫言。
劉協自然明白楊彪的苦心,郭汜擺明了要活捉自己,而他的後面還跟著李傕,真正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不過,倒霉的蟬是自己罷了!「楊愛卿所言甚是,為今之計需保存實力、積攢力量,如此才能與郭汜周旋。只是苦了楊校尉與保護朕的數百兵士。若朕能逃脫此劫,必將重重犒賞有功將士!」最後這句話說得格外響亮。
旁邊侍立的楊奉一聽心中激動,當即高呼萬歲,以表達忠君之心。
劉協微笑著給所有將士鼓氣,隨後親自賜封楊奉為安亭侯、平西將軍,並取下隨身佩帶的玉珮賜予楊奉,以表彰他忠君護主的壯舉。楊奉激動到無以復加,只把萬歲喊道聲嘶力竭。劉協將一切看在眼裡,他知道,目前必須依仗楊奉的力量,即便將來也要多有依靠,故此拉攏到身邊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楊奉並非庸碌之輩,僅從其當機立斷順利突圍,便可觀出一二。劉協很滿意楊彪推薦的人選,就算將來仰仗高勇鼻息,身邊也有楊奉加以制衡。此乃為君之道,自幼經歷坎坷的劉協對此有著格外心得體會。
升了官職後,楊奉自然不能獨享,遂在趕路途中草擬一份名單奏請皇上簽批,反正只要是活下來的人都多多少少的混了個一官半職。雖然只是口頭上的,卻也令士氣大震。憑此銳氣,僅用兩個時辰便趕到鄂縣城外。
可是,當看到滿目瘡痍的鄂縣時,所有人的心都涼了!
死氣沉沉的城池,碎裂不堪的城門,隨處可見蠅蟲滿身的屍體,還有腥臭瀰漫的空氣。車上的劉協只感到胃酸翻騰,噁心難當。而身後百官早已嘔吐一片。
楊彪緊縮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後將軍,這是怎麼回事?斥候可發現蹤跡?」
楊奉同樣面露不忍,「尚不清楚,只是方圓二十里內的村落無一倖免。既未發現郭汜兵卒,也未看到李傕部曲。依奉看,倒似山匪、流寇所為!也只有他們才會如此滅絕人性,屠城、屠村!」
楊彪望一眼鄂縣,又看看皇上,「皇上勿憂。鄂縣雖毀,但總能留下些糧食。」
楊奉亦道:「楊公所言甚是,莫將立即派人進城搜查。請皇上暫且移駕,鄂縣已無法利用,只能向南入山暫避了!」
劉協心如刀絞,無論如何,死傷的都是自己的子民,都是朝廷的根基,悲痛的點點頭:「准奏!此外,請楊將軍安排些人手將屍體殮葬,免得暴屍荒野。」
「遵令!」楊奉雖然覺得沒必要,但也要執行。只是有一點他沒敢明說,就算是流寇也不會有屠滅一座城池的實力,這裡面隱藏的危險恐怕不比身後的郭汜小多少!
城池內沒有一個活口,老弱病殘無一倖免。楊奉走在街上,只感到陰風陣陣,透過破損的屋門隱約可見屋內倒斃的**女屍。「狗娘養的,比一般劫匪還要狠!」楊奉咒罵道,腦子裡努力搜索最近聽說過的流竄匪徒。
「將軍,會不會是前幾天從槐裡一帶竄過來的那支白波賊餘孽?聽李別手下說,這支白波流寇人數不下兩千,且凶狠彪悍,連槐裡守將胡文才都被迫關閉城門堅守。」校尉宋果回憶著說道。
「白波賊?」楊奉一愣,「難道是在河東郡被征北軍打敗的郭太的白波賊?」
「應該是。據傳郭太死後,白波賊分裂成三部分,其中李樂、韓暹聯合起來對付呼廚泉的匈奴兵,征北軍攻佔臨晉後才沒了下文。直到最近,才有傳聞提到白波賊似乎遭到征北軍打壓,被迫轉戰北地一帶,或許由此才繞了一個大圈進入扶風郡。」
楊奉眉梢微跳,「他娘的,真是禍不單行!郭汜還沒甩開,又來了白波賊!」拍拍額頭,「傳令斥候多加戒備,白波賊凶悍,天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說完,一具屍體進入到楊奉的視線,破爛的衣服,裸露後背上的道道傷痕,手掌厚厚的繭子,「咦?」驚疑一聲,楊奉緊走幾步仔細察看,片刻後才凝重道:「十有**是白波賊!只是,既然白波賊佔據了鄂縣,又為何要屠城撤走?郭汜、李傕都不曾派兵圍剿,難道上林苑還有其他兵馬?」有此想法後,楊奉頓感腦袋大了一圈。
城外,一干朝臣與販夫走卒一樣敞懷露胸、七仰八叉的倒在樹林中休息,吃著兵卒勉強尋來的野果充飢,嘴裡卻改不了臭毛病,把所有的不滿換成數落,全部落在郭汜、李傕這兩個反賊身上。
劉協明顯不同,靜靜的坐在一棵樹下休息。楊彪恭敬的在旁侍立。「楊公,郭汜緊追不捨,不知何時殺來。朕想是不是應該派人聯絡高征北,讓其派兵來救?」
楊彪面露微笑道:「皇上不必勞心,離開長安時臣便已經派人送信去了。想必此刻高勇已經開始調兵遣將了吧!」
劉協聞言神情一怔,悵然道:「還是楊公沉穩,處事周詳,朕還是太年輕啊!只是投靠高勇之後……萬一他……」
楊彪一聽低聲道:「皇上只能牢記『忍耐』二字,直到手中握有相當實力後,才能與之周旋。」
劉協輕歎一聲,無言的望向鄂縣城池,如此的大漢天下似乎與這城池極為相像。
一個時辰後,日頭西斜,楊奉部曲勉強在城內搜出幾石陳年粗糧,聊勝於無。這時,北面佈置的暗哨送來發現郭汜追兵的消息。楊彪與楊奉略一商討,決定改道向東,橫穿上林苑後經由藍田向北抵達霸陵與征北軍會合。而這條路崎嶇艱險,車輦難以順利通行,為了提高速度,楊彪找來幾名強壯的兵卒弄出一個轎椅,抬著皇上趕路。至於車輦,楊彪想出一個誘敵之法,派人拖著向西,為這邊逃脫爭取時間。而這份重擔,經過篩選,最後又落到剛剛趕回來的徐晃身上。
徐晃將大斧一背昂然道:「將軍放心,屬下定不辱命!」
劉協感動,連續兩次要徐晃犧牲保護自己,這是一份巨大的恩情。劉協將身上最後一塊玉珮取下賜予徐晃,「朕代蒼生感激愛卿,望愛卿平安返回,朕定位愛卿擺慶功宴!」隨即加封徐晃為討虜將軍,位列楊奉之後。
徐晃感激涕零,誓言效忠皇上。劉協心中感動,慶幸天祐大漢,又讓自己得到一名大將。只不過,這份感動並未持續太久,便因為高勇的出現而消融。
……
又是鄂縣,郭汜一路馬不停蹄追擊下來,部曲早已累得口乾舌燥,本以為可以在這裡得到補充,誰知道剩下的只是一座死氣沉沉的空城。郭汜忍忍不住破口大罵楊彪、楊奉無恥,部曲也惱恨異常,恨不得將敵人生吞活剝。正巧,斥候回報,發現皇上車輦蹤跡。得到稟報,郭汜並未急於追去。相反,他倒是第一次冷靜下來。
「楊彪、楊奉都不是省油的燈,明知車輦在密林中行駛緩慢,又怎會繼續使用?而且還留下痕跡?」郭汜冷笑,可轉念又覺得有此可能,或許他們正是抓住這一點算計自己。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郭汜立即分兵兩千向西追去,自己則領三千人向東搜索。郭汜想得好,既然都是賭,乾脆兩頭一起下注!
他這裡前腳剛走,李暹後腳趕到。望著無窮無盡的密林,面對著西、南、東三個選擇,從來不愛動腦子的他苦惱了。自己手裡只有四千騎兵和三千步卒,一旦分散便再無優勢可言。
「將軍,選哪個方向?」校尉焦急道。
李暹白了他一眼,大嘴一撇道:「向東!」為何向東?其實李暹想得簡單,皇上要逃,決不會去找信奉太平道的漢中張魯,也不會傻呵呵的跑去窮困潦倒的西涼,算來算去只有東邊的弘農郡和荊州兩地而已。
常言道傻人有傻福,此言不假!
連環追擊繼續上演,楊奉的六百餘人前頭引路瘋跑,中間郭汜猶如野狼緊盯獵物不放,最後的李暹則屁顛屁顛得跟隨,反正郭汜以步卒為主,走不了多遠。只是,有一點引起了楊奉的警惕,向東十餘里後,總覺得被人跟蹤。楊彪也發現了人影出沒的蛛絲馬跡,一顆心高懸起來。
……
藍田城,張遼已將42龍騎師大部分兵力散出去搜索那支隱藏起來的兵馬,城內只留一個團駐守,而準備接替的步卒最快也要5日抵達。當然,與之同來的還有徐榮的41龍騎師。
「還沒有任何消息?」張遼表情凝重的矗立在地圖前,視線遊走於藍田谷與上林苑之間的山嶺峽谷上,仔細分析著每一種情況,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藏身之地。屋外,不斷有騎兵進出,傳遞著每一路斥候的搜索結果。「詭異!這幾千人會藏道哪裡去呢?這方圓二百里內皆已搜遍,連個影子都沒發現,究竟何人如此懂得隱藏行蹤?」
「報!作戰部急令!」一名傳令兵飛奔入內,將一份密令送上。
張遼接過細閱,凝重的神情立刻動容起來,密令上只有寥寥數語:皇上已在楊彪護衛下逃出長安,然孫仲部未有發現,故此推斷其可能被迫取道南下。今令41、42龍騎師迅速收攏部隊準備南下搜救,近衛龍騎師、近衛機步師也於即日起程趕赴藍田。
合上書信,張遼立即掃視上林苑一帶地形,手指在上面比劃幾下低聲道:「不妙,那支神秘兵馬直奔上林苑難道是為了皇上?這麼說皇上身邊有某人安插的細作?」想到此處,張遼不敢耽擱:「來人啊,立即傳令西邊搜索的1、2兩團立即西進,4團跟上,以品字形互相掩護推進!」
與張遼一樣,徐榮在接到軍令後,也立刻調派兵力西進,重點放在封鎖長安南下的道路上,打算先行封鎖長安城增兵的道路。
……
夕陽斜照,高勇舉目眺望。蒼茫原野上,金色與綠色交相輝映美不勝收,「收穫的季節要來臨了!但願此行也能稟承天意,有所收穫!」
趙青笑道:「夫君一肚子壞主意,早不打,晚不打,偏等到糧食收割前來打,這不是要了敵人的小命嘛?照此下去,長安城內的敵兵只有投降一途!」
高勇攤開手道:「趙將軍錯怪了!本人愛好和平,選擇此時出兵乃是文和所定,而且大小戰鬥皆出自其手,夫君只不過幫幫腔而已!要怪就怪文和好了!」
「哼!一丘之貉!」趙青小嘴一撇。
這時,典韋拍馬靠近道:「主公,路西一村莊內發現敵人斥候小隊,屬下想……」
不等說完,高勇直接道:「去吧,先活動活動筋骨,到了明天有的仗可打!」
典韋嘿嘿一笑,悄悄道:「主公可別告訴許褚啊,否則又該跟俺搶了!」
高勇微笑道:「那還不快去,說不定許褚已經趕過去了呢!」
典韋一聽大嘴張開道:「唉呀,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看著典韋離去,趙青突然冒出一句:「不知道皇上長得什麼樣?」
高勇摸了摸下巴,「反正沒有你夫君英俊也就是了!」言罷策馬揚鞭飛奔而去。
趙青一怔,旋即露出會心的笑容:「是呀,天底下只有夫君最英俊了!當然,容貌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