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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章 牛刀小試(3) 文 / 碧海情深

    第一章牛刀小試(3)

    見到福山縣令居然向抽打自己的人施禮,公子哥呆立當場,竟連周縣令說的什麼話都沒有聽清,一雙血紅的眼珠子直勾勾惡狠狠的盯在周縣令身上,五味雜陳,全部寫在扭曲的臉上。而扶著他的幾個人卻聽得一清二楚,得知眼前的少年朗居然是一位將軍,再聯想幽州王姓將軍中年紀較輕者……一個名字頓時出現在腦海之中——王信,最早跟隨高勇的幾員年輕將領之一,現今官居建威將軍,握有遼南、漢東二郡軍政大權,乃是比郡太守還要高出兩級的大官!

    越想越驚,再加上周縣令當街施禮,更將這一推斷坐實。公子哥的狐朋狗友面面相覷,豆大的汗珠滲滲落下,不一刻即汗流浹背濕透衣襟,剛剛的滔天氣勢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恐懼與顫抖。

    百姓們聽到周縣令的稱呼更是驚呼不已,看見眼前的少年郎居然是王信,疑惑、驚詫、羨慕、仰慕、欽佩種種表情齊顯出來,一些平時做過壞事的人早已內心發虛,緩緩挪步靠向後面。當然,有退必有進,幾名相貌姣好的女子竟不顧一切擠到前排,想要一睹情郎風采。一陣騷動很快被縣警隊壓制,周縣令命令他們增建一道隔離帶將百姓攔在十丈開外。

    「王將軍,究竟發生何事?有何需要下官辦理的?」周縣令不卑不亢出言詢問,同時眼角餘光掃向衛兵守護的胡同口,一絲驚疑湧上心頭。

    王信整肅神情,掃視一圈,看到局面被徹底控制後,方才說道:「周縣令乃本地父母官,為何不勤加巡視,竟讓福山城出現仗勢欺人、不學無術之徒?此事放在平時本不為奇。對這幾個有眼無珠的傢伙訓斥幾句也就罷了。怎奈,這幾個混帳是壽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煩了!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算了,你還是安守本職維持治安,一會……」

    話沒說完,公子哥的幾位「朋友」撲通、撲通全部跪倒,嗚呼道:「官爺饒命,官爺饒命!小的幾個只是湊巧碰到一起。絕無深交,此事皆因黃德而起,與小的們無關啊!」叮叮噹噹如打鐵般一頓猛磕頭,氣勢比剛才欺負人時更盛幾分。黃德看到這一幕心中那叫一個恨啊,若不是現在金雞獨立,早已上去一人踹一腳了!

    王信瞄了幾人一眼,理都不理,逕直走向胡同口。

    高勇跟隨小孩七拐八拐。不一會便走到了胡同的盡頭。四下看去,這裡是一段三面矮牆圍起來地角落,路上支起一根短木,上面橫七豎八的搭些樹枝茅草,勉強算做一個窩棚。小孩緊緊抓著烙餅衝進窩棚內。高勇和郭嘉留在外面,料想裡面應該有小孩的親人,不好硬闖,再怎麼說這也是別人的「家」。

    打量著一切。郭嘉看到高勇的臉色越發陰沉,心中一驚,想起了高勇曾經下令各地官府務必妥善處理好流民、貧民問題,算作地方官吏考核政績的項目之一。此舉好處多多,一來可以減少流民危害,二來可以讓扮作流民的細作無處藏身,三來利於統計人口,或增加農戶、或增加織工。然而。貧困縣也便罷了,可這福山縣富得流油,每年稅賦中可以留下二成自用。郭嘉無奈的輕歎一聲,已然猜到了縣令可能地下場。

    這時,窩棚內傳出了小孩的驚叫聲,駐足在外的高勇一怔,立即帶上兩名護衛貓腰鑽了進去。裡面低矮陰冷,只鋪了一層草稈為被褥。牆上兩個窟窿正在呼呼的吹進冷瑟秋風。一名衣衫破舊的婦人躺在地上。雖然胸口噴滿了鮮血,卻仍用慈祥的目光關愛著嚶嚶哭泣的小孩。

    見此情景。高勇心中酸痛,正要叫人延請郎中。誰知那婦人看到突然衝進來三個男人震驚無比,一把摟過小孩躲向牆角,滿眼驚恐的戒備高勇三人,並說著一些聽不太懂地話。看那表情,似乎是在警告高勇等人不許靠近。

    高勇立刻停下腳步,辨識著婦人的話,可是……「去把王信叫來,這話不像是三韓方言!」此時郭嘉也跟了進來,眼見此景亦驚訝不已。

    王信得令,瞪了一眼黃德,命令道:「看住這幾個人!周縣令立刻去請本地最有名的郎中,稍有延誤小心你的官位不保!」

    周縣令聽到這話,心中更驚,迅速盤算道:能讓自己官位不保的,整個幽州也只有三四人!念及此處,他也像黃德地狐朋狗友一樣冷汗直冒,心中懊惱不已:怎麼這麼倒霉?只偷了三天懶,咋會遇到這麼多倒霉事?唉,這官真難當啊!一股悲痛湧上心頭,周縣令只好苦著臉叫來幾人飛速去請郎中。

    王信快跑進胡同,待趕到窩棚時,那名婦人仍在警告著什麼,不過聲音越來越小、氣息越來越弱,只剩小孩不知所措的看看這邊又望望那邊。

    「王信,能聽懂她說的是哪裡的方言?」高勇迫不及待地問道。

    可王信看到這婦人的相貌後先是一愣,隨後一驚,最後竟然呆住了!

    那婦女看到王信跑了進來竟也不再說話了,不過,臉上驚喜之情遠遠多過驚訝!

    接下來便是這二人嘰裡呱啦的說了半天,婦人的警惕之色頓去,只剩下欣喜,望向高勇的眼神充滿了仰慕之情。不過,因剛才的驚嚇與躁動,婦人的傷勢更重了,臉色煞白呼吸急促,眼見命不久已。而她卻毫不在乎,顫抖著掏出一枚類似虎符的玉石交到王信手中,神情肅穆,似在請求什麼。

    王信接過玉石細看,臉上驚訝之色更甚,也更仔細地聽著婦人請求的話,並不斷點頭,用肯定的語氣回答。

    高勇全然不懂,只能與郭嘉靜立一旁。倒是小孩不知親人即將離去,一邊心不在焉的聽親人與這些給自己烙餅吃的哥哥們談論一些自己不懂的事。一邊瞪起大眼微笑著望向高勇,還伸出一隻小手示意高勇過來。

    恰在這時,婦人終於耗盡了最後地生命,驟然間咳嗽不止,隱隱見血絲噴出。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猛然抓住王信地手,可目光卻落在高勇身上,努力地說著什麼。眼神充滿了希冀。王信鄭重的點頭確認。得到這最後地承諾後,婦人一口長氣呼出,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小孩只覺抱著自己的手突然一鬆,剛要回頭去看,卻被王信抱起來大步走出。高勇看那婦人地模樣也知道了怎麼回事,略感哀傷的與郭嘉一同走出。小孩不明情況,見自己被人抱出大哭起來,叫嚷著向窩棚伸出小手。王信把小孩抱的更緊一些。低聲說了幾句話,小孩疑惑一下,可看到王信「真誠」的模樣,點點頭破涕為笑,只是剛剛的哭鬧。手中緊抓的烙餅掉到了地上,兩隻大眼盯著烙餅滿是可惜。

    王信叫過一名護衛把小孩交過去吩咐幾聲,護衛應諾領命而去。王信這才轉過身詳細說出了剛才的對話內容,「稟告主公。這母女二人正是王信說過的前段時間逃走地幾名倭女之一,也是那艘遇襲官船運載的人。」

    聽到這,高勇隱約猜到了什麼,示意王信繼續。

    「想來也是天意,正應了主公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婦人非是旁人,正是那滅亡了的邪馬台部落的女酋長。」

    這一句猶如巨石砸破平靜的湖面,掀起了滔天浪花。

    「部落滅亡後。屬下收買地兩名伊支馬帶著親隨拚死保護著母女二人穿越幾個部落最後混入運往漢東郡的官船逃了出來。然而,此事不知被誰得知,秘密派人至對馬埋伏劫船。怎奈征北軍的強悍不是他們所能想像的,故此劫船失敗,而他們也暴露了身份!郭兄弟可猜到他們是誰地人了?」

    郭嘉嘿然一笑,精明的目光說明了一切,「還能是誰?只能是末盧部落的服部誠了!」

    「正是!女酋長帶著女兒害怕敵人在漢東郡繼續追殺,只好在官船靠港時跳海逃生。而後一路風餐露宿來到這福山城。本來她是打算尋找到屬下的。怎奈人生地不熟,只好選擇繼續北上奉天。為了部落的復立,親自向主公求救!也許天意使然,她在福山身染重病,而主公又恰於此時趕至,在她看來正是神靈護佑。這是邪馬台部落歷代女酋長的信物,小孩本是女孩,也是下一任部落酋長,喚作卑彌呼!」

    「卑彌呼?」高勇難以置信的看著護衛抱回來的小女孩,只見她淚痕未乾,卻帶著笑容,品嚐著手中美食。「連老天都幫忙,這倭人怎都逃不了滅亡一途!王信,邪馬台地信物你留著,趁機派人赴倭島尋找邪馬台舊屬,這位卑彌呼我要帶在身邊,好好的教導一番。有了邪馬台這塊招牌,倭人想不內亂都難!」

    卑彌呼似乎只對高勇最好,一回來便叫嚷撲入高勇懷抱,高勇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將卑彌呼放在手臂上,小女孩尚不知愁為何物,嘟著可愛的小嘴咀嚼著美味的食物。「王信,剛才小丫頭哭嚷,你跟她說了什麼?」

    王信道:「屬下跟她說她的娘有些事情需要辦,要她先跟著大哥哥,過幾年再來接她。」

    高勇點點頭,又轉身看了看低矮的窩棚,心道:「想不到低矮茅屋出女王,這位女酋長真不簡單,怪不得邪馬台能夠一統諸部落。只不過,從今天起,這倭人的歷史也要重寫了!」「王信,派人將女酋長厚葬,並在漢東郡建墓以示紀念。」接著對小女孩笑道:「小妹妹,哥哥幫你打倒壞人好不好?」

    街上,壓抑的氣氛令人窒息,遠處地百姓已經感覺到事情地詭異,但好奇心仍驅使著他們留在原地等待。王信越久不出來,周縣令的擔心越增加一分,這片刻地煎熬竟讓滿面紅光的臉上泛起微白,站在當場竟有些發抖,畢竟今次是自己瀆職。難辭其咎。想到這,不由得狠狠瞪上黃德幾人一眼,滿腔怒火實在無從發洩。當然,周縣令並不傻,剛才派人尋找郎中之時,順便叫上一名跟隨來的家僕立刻去請胡太守,自己撈不到好,他胡太守也別想好過!

    高勇抱著小女孩走出胡同。一眼瞧見金雞獨立臉色慘白地公子哥,臉上露出一絲不易查覺的冷笑,自己無論前世今生最痛恨的便是這種不學無術仗勢欺人的官宦子弟,依仗父輩蔭德壞事做盡,而他們也是貪污**的起因之一,必須除惡務盡!想罷大步走到公子哥身邊抬起一腳狠狠的踹去!

    公子哥看到高勇抱著小女孩出來已然感到不妙,本能的想要向後退去,可是他卻忘了自己金雞獨立的尷尬處境。待地發現已被高勇狠狠的踹在腰間,哀嚎一聲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後連翻了幾圈,佔了一身灰土。

    高勇冷眼看著,怒斥道:「不學無術仗勢欺人的狗東西。告訴你幽州雖富卻不養閒人!來人啊,把他押送到并州修橋鋪路,讓他知道什麼叫按勞分配、什麼叫辛勞所得!」

    「遵令!」兩名護衛單膝跪地大聲應諾氣勢驚人,而後二話不說架起公子哥向外走去。

    他的狐朋狗友左看右看。卻沒有一人敢向前看。高勇緩步走到他們面前,視線一一掃過。幾人只覺身上被一種難以抗衡的氣勢籠罩,彷彿自己的性命已經不屬於自己一般,根本反抗不得。「這幾人助紂為虐罪不可恕,送到漢東郡勞動改造!」

    「大膽!何人敢在遼南郡發號施令擅判刑獄?不怕律法無情嗎?還不速速報上……」一句話說得本已說得氣喘吁吁,卻又在最後一段戛然而止,令聽者感到說不出的彆扭。聽到這一聲呼喊,周縣令笑了。來的真是時候,再晚一點,老子便要倒霉了!

    可是,不等周縣令思索完畢,胡太守已經感到後悔了!不過,胡太守這麼想,黃德卻不這麼想,聽到舅舅親來。一肚子怒火登時破殼而出。「舅舅!快給德兒做主!這個混帳東西竟敢當街打人,還用箭矢傷人。罪加一等,趕緊抓入大牢判斬刑!舅舅!舅舅!你老地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聽到黃德這突如其來的一頓大罵,胡太守的臉色豈止是難看,說成慘白也毫不為過!要說周縣令上任不足三個月沒到過奉天述職也就罷了,可自己這一郡太守干了兩年,奉天去了四次,自然認識的人很多。擠入人群之前他的呼喊是發自官威,可擠入之後他反而後悔這麼快趕來了!場內地兩個人他一眼便認了出來,皆是比自己高出幾級的大人物,至於那位抱著小孩的青年,他也是揉了揉眼睛之後才看清!加上黃德一通大罵,登時面如死灰。

    在黃德以及周圍百姓驚訝的目光中,胡太守再也顧不得體面,也忘記了幽州早已取消跪禮地命令,顫巍巍的當街跪倒,不敢有絲毫馬虎的叩首,喉嚨發出顫抖的聲音:「下官遼南郡太守胡峰,叩拜征北高將軍!」

    這一句話非同小可,登時引起四周百姓騷動。霎那間,護衛們立刻高度戒備,四人齊步上前保護在高勇四周。好在騷動很快平息,代之而起的是百姓們山呼海嘯般的叩拜頌念!

    男人們崇拜,「征北高將軍啊!真的是他!」

    老人們慶幸,「唉呀,沒想到一把年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能一睹天顏,此生足矣,足矣!」

    女子們眉目閃動,將剛才對王信地愛慕一絲不剩的全部轉移到這位傳奇般存在的高勇身上,「真的是他嗎?想不到也滿英俊的,年紀也還輕,看來還有機會啊!」

    周縣令本來泛起笑容的臉頓時如墮冰窖僵硬的失去反應,剛才雖說推斷今日來的人物肯定不簡單,卻怎也想不到竟然是征北高將軍,這幽州地主宰,地位與權利比藩王還要大上許多地名震天下的人物!雙腿開始發抖,緩慢地卻又不可抗拒的跟著跪了下去。

    要說街上最慘的人,還是非黃德莫屬!看看顫抖著下跪的舅舅,看看失去反應的周縣令,又看看四周比見到皇帝還要恭敬的百姓,腦筋短路昏厥之前,黃德記起了曾抬腳去踢,曾出言辱罵,曾揚言下獄……這些合起來只能是一句話:自己找死,神仙難救!腦袋一歪,黃德就此不省人事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身在趕往并州的囚車上了……

    高勇看著周圍近乎發狂的人群也無可奈何,卑彌呼雖然不理解,卻也能感受到抱著自己的大哥哥帶給人的安全感。「胡峰,你的官評、口碑一向很好,政績也是不錯,怎會有如此親屬仗勢欺人?若非本將軍碰到,還真以為幽州太平了呢!本來年底政務院要提請調你去并州任治中從事的,看來……你不必去了,自己請辭告老還鄉吧!」言罷不再理會癱軟如泥的胡峰,轉而對周安道:「身為縣令不勤加巡視愛護子民,等到事發半晌才姍姍來遲,這瀆職之罪是免不了了,回頭自己向政務院申請處罰,至於結果如何,還是等國淵**官裁定吧!」說完,一邊向百姓揮手示意,噓寒問暖,一邊緩緩走回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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