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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七章 攻陷河東(1) 文 / 碧海情深

    第七章攻陷河東(1)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七月十三日,一聲暴雷震徹河東,轟轟隆隆如石碾在頭上滾過。好不容易睡熟的徐榮駭然驚醒,耳邊兀自嗡嗡作響。不久,大雨嘩嘩落下,徐榮披上外衣走到窗口,看著房簷雨水斷線如珠,心中思緒隨著風雨呼嘯而波瀾起伏,「文和說得不錯,看來也該做出選擇了!」

    當日駐守安邑的衛固率領五千騎兵、兩千步卒趕到,安頓好兵馬,頂盔貫甲體格消瘦的衛固立即來到縣府,一入房門即焦急問道:「徐將軍,趙校尉情況如何?」

    徐榮看著風塵僕僕的衛固,心中略感欣慰,「先坐!趙奉應無大恙,畢竟有文和作保。到是你此次來把安邑守軍調來大半,萬一白波軍趁機來襲,豈不辜負了百姓重托!」

    衛固沒有坐下,而是自信道:「將軍放心,安邑有三千守軍足以,且斥候回報白波軍最近在涼州一帶劫掠,暫無東來跡象。現在最要緊的是擊退高勇的兵馬,否則……」

    徐榮面色有些淒涼道:「擊退?談何容易!你知道高勇此次帶來了多少兵馬?絕不少於三萬!東恆一役你該有所耳聞,那一仗……」

    衛固上前一步勸慰道:「將軍切莫灰心,屬下已經知道些情況,高勇那廝用計使將軍上當,若憑真本事,他拿步卒未必是將軍西涼鐵騎的對手!」

    徐榮被這樣一說,也發覺自己那一仗敗得確實比較冤,摸著下巴鬍鬚問道:「你的意思是……」

    衛固冷笑道:「激將法!逼迫高勇與將軍騎兵對戰!」

    徐榮略顯猶豫道:「高勇精明的很,又有賈文和從旁協助,不大會輕易上當的!」

    衛固微微一笑:「高勇現在名聲在外,到時只需略用言語刺激,定要他吃虧上當!」

    兩個時辰的暴雨使河水驟然上漲,兩岸官道泥濘不堪,走在上面必須小心翼翼,否則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摔個四腳朝天。高勇改為步行,與賈詡一起向聞喜前進。「文和,你覺得徐榮會投降嗎?我實在不想這樣一位大將白白掛掉,現在軍種有經驗的騎兵將領不多,而徐榮正好可以彌補此點。」

    賈詡露出慣常的詭笑:「主公愛才,詡怎能不知?徐榮雖然跟隨董卓多年做了不少壞事,但還算正直,除董卓下令外幾乎不擾民、不擄掠,治軍嚴謹精通兵法。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徐榮祖籍玄菟郡,也算是主公治下之民。公孫度與徐榮為同鄉,他的遼東太守也有徐榮的一點功勞。」

    「噢?還有這許多故事。」高勇邊聽邊感慨,「想不到他竟是玄菟郡人!呵呵,有了這層關係矛盾容易化解。雖然公孫度被斬殺,但那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我。」正想著美事,心神一分,腳下突然一滑,身體猛然甩起……

    「小心啊!」一聲輕呼,旋即一道紅影躍來。在許褚反應過來之前,高勇只覺後背傳來軟軟的、溫暖的美妙感覺……雙腳站穩後,高勇回頭唯見兩團紅霞。來者正是趙青,潮紅著臉嗔怒道:「好心救你居然……哼!」說罷瞪了一眼,扭頭離開,根本不給高勇解釋的機會。

    高勇無奈的聳聳肩,許褚緊咬牙關望向它處,賈詡乾脆蹲在岸邊大發感慨:「綠水長流,青山常在,想不到河東郡的風景如此壯美……」

    十四日,大地恢復乾爽,鬱積的濕熱也隨東風西行而去,一輪驕陽高懸天空毒辣的烘烤著大地。聞喜連通安邑、絳邑與東恆,乃河東郡南北交通要道,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城池堅固,有民萬人。附近地勢平坦原野百里,是河東郡的糧倉,東漢更在此地設有農都尉,鼓勵農桑。然而,七月本應是農民下地細心呵護莊稼的季節,可是現在他們都躲在聞喜城內,祈禱著戰火不要將他們的莊稼毀壞。

    城北,五千西涼鐵騎整齊列陣,勁風吹動旌旗獵獵作響,徐榮矗立陣前,再一次仔細打量眼前的黑色戰陣。衛固居於側後,面色凝重,憑著幾年軍旅經驗,他可以感覺到對面軍陣的厲害——靜如萬仞高山氣勢內斂,一旦進攻必是天河傾斜勢不可擋。

    高勇拍馬上前笑問:「幾日不見,徐將軍一切安好?」

    徐榮冷哼一聲:「謝高將軍掛念,在下身體一向康健。」

    高勇微微點頭:「聽文和說徐將軍祖籍玄菟,想不到你我倒有幾分緣分,高勇不才一直擔任玄菟太守之職,明年正好滿十年!」

    徐榮一愣,旋即恍然,臉上竟出現不自然的笑意,「或許是吧!」稍頓,徐榮問道:「高將軍的陣勢,今日非要非要高下?」

    高勇毫不掩飾:「時間無多,不能耽誤百姓農時。還請徐將軍感念百姓辛苦,早日結束戰亂!」

    徐榮聞言哈哈大笑:「高將軍心念蒼生令人感動。可是,榮與升濟相交多年,他的仇還是要保的!」

    「公孫度嗎?也罷,徐將軍說怎麼辦?」

    「爽快,東恆一戰榮敗得並不甘心,若是正面對戰,你的步卒決不會是西涼鐵騎的對手!怎麼樣,有膽量堂堂正正打一場嗎?」說到這,徐榮昂起頭居高林下的望向高勇,眼神中帶著強烈輕蔑。身後衛固心中佩服,只等高勇拒絕,然後再以言語譏諷……

    「好!既然徐將軍想要敗得心服口服本將軍也不好拒絕!」高勇毫不猶豫立刻答應,「不過,若是徐將軍再次敗了該當如何?」

    徐榮嘴角抖動一下,「若是敗了,以後絕不再提為升濟報仇之事!」衛固聞言心中大是欽佩徐榮的臨機反應,望見高勇微皺眉頭,立感暢快無比。

    高勇回望賈詡,只見他點頭認可,遂對徐榮道:「好吧,不過之前說過的事請徐將軍多加考慮!」言罷返回本陣,同時高聲命令:「041機步師居中列防禦山陣,042機步師分出四個團守護左右側翼,留下一個團作為預備隊;021、022弓弩師列風陣!」

    隨著高勇令下,賈詡、趙青立刻退後,兩個機步師開始迅速移動。041機步師於正面橫列長方形防禦山陣,有一百個排成10x5陣形的步兵連構成,豎直戰槍的重步兵與雙手舉盾的輕步兵間隔站立。其後弓弩兵間隔半身位排列,強弩上弦掛箭處於激發位置。

    對於高勇軍弩箭的威力徐榮是深有體會,此刻看到步兵陣後那一萬人的弩兵大陣,心臟不自覺地猛跳幾下,幾日前攻城時的景象再次浮現。衛固剛剛的暢快蕩然無存,以前聽說高勇十萬軍兵擊敗袁紹五十萬兵馬常覺此事多半是以訛傳訛做不得真。然而今日一見,衛固總算明白袁紹大敗可能是真的,而徐榮東恆落敗也不見得冤枉!

    待佈陣完畢,高勇對徐榮喊道:「徐將軍,堂堂正正的對戰,開始吧!」戰鼓隆隆作響,號聲伴隨想起,機步兵齊聲大吼,輕步兵將盾牌內部的折疊護翼展開,左右增加一倍寬度,剛好將旁邊的重步兵保護在內,隨後輕、重步兵同時蹲下,寬盾斜立將步兵徹底遮蓋。此時,步兵陣後的弩兵陣表露無餘,一排排強弩緩慢舉起,冷森森的弩箭瞄向天際……

    衛固拍馬來到徐榮身後低聲道:「將軍,對面軍陣守備嚴密不可強攻,還是暫且……」

    徐榮一擺手:「不必擔心,試探一下再看看!」言罷催馬上前,指揮騎兵發起進攻。衛固不再說話,他也打算借此機會仔細觀察高勇軍的虛實。

    一千西涼鐵騎迅速奔離本陣沿弧線兜起圈一點點靠向高勇軍,同時將他們手中的強弓拉至最滿瞄準對面的步兵……徐榮抬手一揮,身後戰鼓驟然敲響,弓箭由奔騰的騎兵手中相繼射出,直撲對面步兵陣。

    孫仲大喝一聲:「嚴守!」

    輕步兵將盾牌抬起一寸,迎上撲射過來的箭矢……一陣劈啪亂響,除幾人被迸飛的箭矢撞傷外,整體戰陣絲毫無損。西涼鐵騎仍在靠近——射箭,再靠近——再射箭,卻始終奈何不了步兵的寬大盾牌。箭矢的落點逐漸後移,眼見要到弩兵陣前。突然,鼓聲一變,隨即弩兵齊吼:「大風!」三萬支箭騰空而起射入空中。

    這場面徐榮太熟悉了,不假思索本能的叫喊著騎兵返回。而衛固卻是一怔,這種大規模的弩兵陣他是第一次見,震撼是一定的,即便那齊聲大吼的「大風」二字也足以令人膽寒。眼前黑色中白色一閃而逝,一片黑霧快速升上天空,並且很快將天空遮蔽。一千西涼鐵騎不愧是徐榮的精銳,反應敏捷迅速。撤退令下,幾乎同時撥轉馬匹向後急奔,饒是如此,處於頂點的騎兵幾乎全部中箭落馬。

    看到戰場中央一片呈長方向分佈的白色尾羽,衛固只覺背後直冒涼風,也明白此次似乎招惹到了不該招惹的敵人。徐榮眼中最後一絲蔑視隨著對面弩箭落地而消散,此刻他再不懷疑對方的實力,即便把所有兵力都投進去也不過是羊入虎口,若是偷襲或許還有機會……

    待騎兵返回,徐榮拍馬上前:「高將軍,今日這仗徐榮打不下去,雖然心中仍然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認貴軍戰陣之強乃遠超生平所見。承諾之事徐榮必然遵守,升濟之事只怪天意使然,今日徐榮已敗,以後決不再提!」說罷一抱拳,準備率兵退回城內,卻聽身後馬蹄聲近,回頭一望居然是賈詡。

    「老友莫急!」賈詡笑著拍馬靠近,「我主有幾句話托詡轉達。」

    徐榮勒住戰馬問道:「請講!」

    「公孫度勾結外寇擅自攻取玄菟,我主迫於無奈毅然反擊,此事乃公孫度咎由自取。今日之戰相信徐兄已經看清一切,萬餘西涼將士性命、河東百姓生死全在徐兄一念之間。方今天下大亂皇命難出長安,名臣良將無不擇主相輔。徐兄乃明事理懂進退之人,必能作出正確選擇,經詡勸說,征北高將軍允諾等待徐兄三日,三日後的此時希望徐榮給出答覆。噢,還有一事,趙校尉已經甦醒,此刻正在營內休息,請徐兄不必掛心。」說罷撥馬返回。隨後幾聲號響,黑色戰陣散開重組,分成幾部相互掩護撤退。

    徐榮面色陰鬱一言不發下令回城後直接奔回縣府。衛固佇立馬上靜靜的觀望高勇軍的有序撤退,直到親兵輕叫才回過神來,撥馬返身之際莫名其妙的罵了句:「該死的袁紹,怎麼把這種人放出幽州?」

    走在回營的路上,高勇問道:「文和,徐榮會降嗎?」

    賈詡道:「根據徐榮的性格,詡現有六分把握。若主公嫌不夠,還可以稍稍刺激他一下!」

    「噢?」高勇看著賈詡嘴角掛著的詭秘道:「文和的意思是……」說著向北指了指。

    賈詡點頭:「打通道路,與北線的康年、文遠回合,而後用兩個機步師一個弓弩師換下三個龍騎師,倒時候由不得徐榮不降!」

    當日,孫仲率領041、044機步師和024弓弩師北上進攻絳邑。留下的部隊於聞喜城北紮營,派出張飛攻略附近縣城,進一步削弱徐榮實力。

    七月十五日,大陽城東七十里的巍柱,傷亡慘重的035龍騎師在此休整,而大陽百姓暫時被安置在西北面的山谷密林中。

    幾天來趙雲悶悶不樂,太史慈亦鬱悶難受,也難怪他們如此,龍騎兵自從組建以來從未有過如此傷亡,即便對戰烏桓也鮮有傷亡過半的情況出現,而三天前,他們開創了這個先河,陣亡將士兩千三百餘人,其中團長兩人、營長六人、連長十一人,輕重傷員合計一千九餘人,包括勤務兵在內,剩餘作戰人員僅有兩千餘人,箭矢、糧食消耗殆盡,可以說035龍騎師已經打殘。面對這種傷亡,普通將領都難以承受,更何況與高勇有姻親關係的趙雲。

    眼見曾經並肩作戰的部屬一個個被烈火煉化成灰,想著他們父母妻兒聞聽噩耗的模樣,趙雲只覺心頭陣痛,兩天來僅吃一碗飯,卻硬挺著到大陽城附近偵察。此刻,趙雲面色憔悴思緒煩亂,一雙滿含怒火的眼睛死死盯著十餘里外的大陽城。城牆上,白波軍的「郭」字旗仍在插在那裡,幾名兵卒靠著跺牆嬉笑。城門緊閉,只是偶爾有騎兵進出北門。

    郭太攻佔大陽城後立刻命令韓暹領兵一萬與劉豹的一千匈奴騎兵北略鹽池及安邑,打算趁高勇與徐榮混戰之際摟些好處。

    「報告!」一名傳令兵來到趙雲身後立正敬禮,「太史將軍請趙將軍立刻返回,暫編15步兵師押送軍需輜重抵達。」趙雲額頭聚攏的憂愁稍稍緩解,再一次掃視大陽城後騎馬趕回巍柱渡口。

    此時,大陽城內的郭太受到斥侯稟報,發現城東七十里的巍柱有敵軍出現正是三日前逃脫的趙雲殘部。郭太從靠椅上一躍而起,「快去請於夫羅,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趙雲跑掉!」

    奔回營寨的趙雲直接走進帥帳,「子義,可有主公消息?」

    太史慈拿出命令說道:「主公那裡進展順利,此刻應該開始圍攻聞喜了!聽說我們這裡出現白波軍蹤影后,主公當即調動暫編11步兵師和河內郡的045機步師趕來支援,最遲將在十八日到達。」

    趙雲以掌拍桌發洩心頭的怒火:「好,終於可以報仇了!上次敗得太慘,這回無論如何要爭回來!今夜休整,明天殺回大陽!」

    太史慈低頭看向地圖說道:「子龍,依我看等045機步師到達後再行進攻為宜。雖然白波軍分兵北略,但其主力尚在大陽,況且暫編步兵師屬預備役編製,無論裝備還是戰鬥力都比機步師差出許多,僅以暫編15步兵師加上剩餘龍騎兵未必能夠攻下大陽。」

    聽太史慈這樣一說,趙雲也逐漸恢復了冷靜,雙手交叉抱胸思索道:「子義之言在理,只是若兩日後北掠的白波軍返回,那樣一來……」太史慈聞言,也陷入凝思之中。

    恰在此時,一名士兵快跑進來:「報告!1團偵察連發現一萬五千白波軍由大陽城向巍柱渡口趕來,其中五千為匈奴騎兵,速度很快!」

    趙雲當即罵道:「郭太的鼻子比狗鼻子還厲害!」

    太史慈拿起桌上佩劍掛在腰間,並把地圖疊好放在懷內,「來而不往非禮也,先敲打一下白波軍,正好弩箭齊備,讓他們品嚐一下暴雨梨花的味道!」

    暫編15步兵師分出一個團護送輜重進入山谷,另外四個團拿起弓及龍騎兵剩餘的強弩配合龍騎兵展開阻擊。

    於夫羅與郭太並列走在隊伍前列,匈奴騎兵分成小隊散入兩邊樹林,「郭兄,小弟還是認為不可冒進,既然高勇敢派五千騎兵偷襲大陽,說明他定然安排有後招,說不定增援的兵馬正在路上。」

    郭太目光眺望前方說道:「正因如此才要立刻出兵趁敵立足未穩之際給予打擊,否則,一旦讓趙雲緩過氣來從後方增兵,只怕大陽城都守不住!」

    於夫羅想了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只得輕歎一聲繼續趕路。

    這時,前面十餘里外突然升起滾滾濃煙,郭太一望驚叫不好:「趙雲小賊要逃,趕快追!」郭太一馬當先衝了出去,於夫羅只得帶領匈奴兵跟上,此時此刻他還離不開郭太的勢力。行不數里,於夫羅猛然發現兩邊山坡林地有些異常,不禁掃視左右,目光所及除了齊腰深的草叢和林木外再無其它,剛剛還有被馬踢聲驚起的鳥雀……「郭兄快停下,小心埋伏!」

    話音入耳,郭太尚未反應過來,其右前方草叢中突然站起一員白盔小將,手挽強弓蓄力拉滿——「嗖」一箭直射郭太面門!

    郭太本能向左側身,利箭穿透右耳帶起血液飛濺。郭太低吼一聲摀住右耳,同時撥轉馬頭向後奔去。不想,與於夫羅撞個正著,此時於夫羅左臂中箭血湧如注,郭太想也不想直接大吼:「退後!」

    此時,兩側林木草叢中站起數千冀州官軍,人人弓弩在手肆無忌憚的像路中的匈奴騎兵射擊。如此交叉火力令靠在最前的匈奴騎兵損失慘重,分佈在一里半官道上的五百餘騎全部掛掉。

    逃出射程外的郭太、於夫羅立刻收攏兵力,與趙雲相隔一里對峙,其後,一萬步卒陸續趕到。郭太逐漸恢復鎮定,眼中復仇的怒火越燒越旺……

    於夫羅擔憂道:「郭兄,是不是等查探清楚在進攻,趙雲有了箭矢,說明他得到了補充,更有可能是高勇的援兵!」

    郭太一愣,這句話提醒了他,眺望前方列陣整齊的四千步卒和兩千騎兵,腦中開始了激烈的鬥爭:「打還是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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