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第九卷 旌旗漫卷 不須誇第七百三十一章 決斷(二) 文 / 河邊草
「那就有勞孫司馬了。」
趙石點頭,在此事上,他考量的比較周全,開始時,本來是想讓江游來辦,但過後細想,卻是有所不妥。
一個呢,這事不就是真為了殺幾個人,後面的手段還多著呢,江游年紀輕輕,出事再是穩妥,也失於稚嫩,且不能服眾,若是放在猛虎武勝軍中,都是年輕人,又有同窗之誼,互相幫襯,還能維持,但放之於別處,怕是就要糟糕……所以,此等關係甚多的大事,托付其人之手,就顯得過於輕率了。[]
再有,此事對己雖說有利,但對於主持之人的名聲卻是有損,這裡面的關節已經說的很清楚,也就不須贅述了,而江游年紀輕輕,在國武監一眾人等當中,已算是嶄露頭角,一旦做了此事,於其將來,卻是無益,說到底,他這裡還是存了些愛才的心思在裡面。
而孫文通卻是不同,其人本為蜀中降臣,這些年觀其言行,於功名利祿之上,不甚上心,卻又能勤謹任事……其人不忘故國,卻又深深失望於蜀中君臣之昏聵,連帶著,每每說起故蜀,也沒一句好話……用趙石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個很矛盾卻又特立獨行之人,與南十八,陳常壽等人說起這個,便是這兩位擅揣人心,也沒法把握此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而趙石自己就更猜不到了,在他看來,所有人行事都有個目的,或為功名利祿,或為衣食飽暖,或為愛恨情仇,所以一言一行,只要細細觀之,總能找到些痕跡,但在孫文通身上,真的是說不清這位辛苦奔忙,到底是為了個什麼?
既然如此,人選其實也就不用找了,除了南十八之外,就數這位合適了,而南十八雖然無意於官場,但對於名聲,卻還著緊一些,於是乎,也就剩下了一位,難得的是,孫文通心思玲瓏剔透,之前一力反對,這時為趙石一番話所動,當即請命,顯然是在短短片刻之間,便想通了其中關節,趙石這裡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
當然,這事既然要佈置,就不可能簡簡單單只殺上幾個人了事。
「南先生,孫司馬,大軍開拔之後,我便將這解州暫委予二位……再留五千人馬,以及六百國武監學軍,由江游統帶,我給二位先生兩月時日,要讓河中百姓皆知,女真,契丹,乃我漢家大仇,肆虐北地久矣,佔我河山,戮我百姓,凡我漢人,皆與其不共戴天,今我大秦興師而來,定要叫這兩族亡族滅種,戰陣之上,其餘不論,凡兩族之人,當斬盡誅絕,一個不留……」
杜山虎等人盡皆露出笑容,帶著絲絲的殺氣,想起當年隨趙石縱橫河中,攻城破府,將女真人一個個挑出來宰殺,雖說事後很是受了些攻訐,多少留下些嗜殺之名,但每每想起,卻都覺痛快異常,而今重回河中,果然女真賊子少了許多,多數便是當年震懾之功了,如若再來一次,還不嚇破女真胡狗的肝膽?
當然,這話聽在南十八,孫文通兩人耳朵裡,就多少有些彆扭了,隱隱都覺著如此不留餘地,辣手施為,有失王道,於大義有虧。
瞅著將軍們的樣子,南十八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勸道:「大帥……兵戈之事,上干天和,朝廷不得已而用之,軍中亦有殺俘不詳之條程……但若此例一開,軍中將校跌經戰陣,殺性一開,漫無節制,怕是不好收拾,再者,又如何上稟於朝廷?朝廷諸公於千里之外,聽聞此事,不知就裡之下,風波定起,於大帥而言,疏無半點益處,還請大帥三思。」
趙石微微點頭,南十八說的雖說有些迂腐,卻也不是沒有道理,隧微微一笑道:「事急從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都是老生常談,不須多言,而常言道,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再者,與女真爭鋒,當與後周征伐於河洛不同,非我族類,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跟他們講什麼仁義?無異於對牛彈琴……
至於如何奏稟於朝廷,嘿嘿,卻還要南先生費心……我等武人,在這說辭上,怕是不及先生一丁半點,先生費心相勸,還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雕琢一番好文章,讓朝廷安心才好……」
南十八聽了,唯有苦笑,好嘛,原來這善後的麻煩事早就準備丟過來了。
趙石這裡卻還沒有說完,接著便環視眾人肅容道:「南先生所言多數皆是金玉良言,此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誰若縱兵濫殺,效那草寇之行,過後定不輕饒,切記。」
「再有,凡漢人於女真轄下為官者,降者不論,但有冥頑不靈者,皆女真之走狗,漢家之奸賊,如此數典忘祖之輩,當滅其滿門宗族,以為來者戒……」
「再者……一個便是糧草,折匯為大軍留後,兼轉運使,掌大軍命脈,但此人與我不睦,所以,大軍生死,不能付於其手,還須兩位費心,河中新降之地,逢十抽五,為大軍徵糧,但兩位應該知道其中計較,不要弄的天怒人怨,民心沸騰才好,且要防備新降之官吏上下其手,或是地方宗族囤積居奇等等,醜話說在前面,我給二位先生全權處置此事,但若激起民變,我唯二位是問。」
「一個便是徵兵,張大將軍許我兵額五萬,本來想著不過權宜之計,能省下也就省下了,還少了許多麻煩,但現在看來,卻成了當務之急,所以,二位留在解州,卻還要為我徵兵,凡十八到三十之間,身無殘缺者,皆可征之。
但這個不能強來,可以名利誘之,或者……凡家中有人應徵入我軍伍者,便可逢十抽二……些許手段,無傷大雅,兩位先生大才之人,算計起來,應是輕而易舉才對……」
「當然,徵兵之後,便是練兵,江游……」
「卑職在。」
「你帶六百學軍,我允你全權,依猛虎武勝軍練兵之法操練兵員,時日緊迫,當速成軍,我有大用,若覺力不能及,我便換個人來做,一旦接下,之後卻把事情給我辦砸了,我唯你是問。」
江游先是楞仲,接著便是滿心的感激湧上來,他本商人子,自小多受人白眼,有心振作家聲,然讀書數載,文章卻只平平,加之大秦民風尚武,像他這般,雖科考無望,卻許能取個小吏的,但江游氣盛,眼見過了童聲試,再要上進一步,卻難比登天,不由動了棄問從武的心思。
也是巧了,正趕上國武監錄士,取士寬鬆,不論年紀,還是諸般條件,江游都是符合的很,於是一咬牙,江游便入了國武監。
不想,真真是柳暗花明,於國武監數載,鋒芒初露之餘,不但開闊了他的眼界,且還受李存義看重,非但收為弟子,言傳身教,最終還舉薦給了大將軍,一躍而成猛虎武勝軍中軍虞候。
而今日,大將軍竟然還要賦兵權於他,可想而知,這一步邁出去,前程遠大不說,之後也定然為國武監翹楚之一,以他眼光看來,將來也定有著說不盡的好處,這等簡拔之恩,由不得江游不感激涕零。
心思翻湧之際,眼眶已是微紅,一個軍中大禮行下去,「請大帥放心,卑職定竭力而為……」
還好的是,他心性想來沉靜,雖說現在心中激越,卻還沒有忘乎所以,接著便問道:「只是不知大帥予卑職多少時日?」
聽這一句問出來,趙石心裡才滿意,「最多給你四個月,兩月徵兵,兩月成軍,許勉強堪用,到時聽我號令便是……胡離,王覽,趙幽燕,你三人選軍中健兒二百,一起留下,助江游整軍。」
胡離,王覽兩個聽了,心裡多少有些不願,但卻不敢違令,齊聲應是,只趙幽燕滿臉錯愕在立在房間遠處,顯然沒納過悶來,還是張鋒聚笑罵了一句,「給你小子領兵的機會,還想抗命不成?膽子到是不小……」
趙幽燕也是世家出身,聰明勁兒哪裡會少了,可謂是一點就透,當了這些年牙兵,卻是驟然熬到頭了,臉上乍然露出驚喜之色俯身應命不提。
趙石擺手,這才轉臉跟南十八兩人繼續說話,「這幾件,件件都乃重中之重,趙石就都托付給兩位先生了,兩位大才,到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還想要說什麼,但卻止住,那邊孫文通其實也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正如趙石所言,幾件事,件件都不輕鬆,如果真要都落到實處,想想都要頭疼,別說辦起來了,正經是有許多事情要問,許多事情要拿出來商量的,孫文通心裡便也有些埋怨,這些事,事先沒露一點兆頭,件件都好似臨時起意,這怎麼能成?
俗話說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連個準備都沒有,突然便要這般那般,也太輕率了些,顯然,趙石的一番解釋並不能盡釋其疑的。
不過他這裡方要開口,卻為南十八目光所止,知道今日聽的太多,心神好像有些亂了,這些事,皆為軍國重務,定然是要商量個仔細的,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想弄出個子午卯酉來,那怎麼可能?要不怎麼說呢,成大事者,不謀於眾,明著看是怕眾人洩密,其實想想就知道,許多人湊到一起,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的,自己人先就鬧起來了,還幹什麼大事?於是,一肚子的話,最終卻是暫時憋在了心裡……
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之後說話的就是領兵的將軍們了,其實一聽大帥說明日大軍開拔,多數人心裡就已經有了譜,之前散出去的都是騎卒,別看弄的河中沸沸揚揚,大軍主力其實還在解州,沒有一點動彈的意思。
本來多數人都覺著,這次河中之行恐怕就到這裡為止了,畢竟這只是一路偏師,護住大軍側後為要,瞧這個情勢,估摸著大帥也不會跟金人硬碰,也許等金人大兵來到的時候,河洛之戰已然結束了的,到時候定然是退後潼關,或是到河洛與大軍主力匯合,和金人大戰的可能性已然微乎其微。
不過今晚大帥一番佈置,又言明日起兵,那誰還不清楚,大帥是想幹什麼?八成是欲盡據河中而有之了。
大軍東向,為取河洛,此乃朝廷方略,而今……這麼一來,卻成了齊頭並進,兩面樹敵,兵家之大忌,眾將心中振奮之餘,卻也難免有些忐忑,這不光是違了朝廷初衷的問題,而且一旦金人舉兵而來,許就是一場空前慘烈的大戰。
這無疑是在行險,成則流芳百世,敗了,則喪師辱國,死無葬身之地,大帥果然還是大帥,這些年過去,卻從未變過,還是那般氣魄恢弘,讓人敬佩莫名……在場眾將,皆跟隨趙石多年,聽了這許多言語,心中漸漸皆已熱血沸騰,振奮難言,恨不能立馬控馬提刀,將女真胡虜殺個乾淨,至於心底那點隱憂,去他娘的,船到橋頭自然直,有大帥在,還怕他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