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第八卷 繁華盡處是吾鄉第六百零五章 入宮 文 / 河邊草
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六百零五章入宮
「微臣參見太后娘娘。」
「平身吧,來人賜坐。」
太后趙氏沒看上去沒多大變化,四十多歲年紀,保養的極好,乍一看上去,也就三十許人,沒穿鳳冠霞帔什麼的東西,很是隨意的穿著一身深色衣裙,上面紋飾繁複,不用琢磨,反正趙石是瞧不明白。
和當年那個未語先笑,姿容嫵媚的女子不同的只在於眉宇之間少了幾分靚麗,多了幾分慈和與威嚴。
起來,趙石這是第二次見到太后,雖說這位太后娘娘對他照顧頗多,但就算是以趙石現在外戚的身份,等閒也見不到的,今日請見,也算頗為順利,沒等多少時候,就被人帶入宮來。
這裡沒有外人,趙石也不知客氣為何物,站起身一屁股就坐在了座位上,說好聽些,那叫不拘xiǎo節,說難聽些,就是不懂規矩,連個謝坐都不會,顯得有些狂妄,但太后趙氏卻是不以為許,絲毫沒有見怪的意思,上下打量了一番趙石,反而眼角眉梢帶出許多笑意出來。
幾個貼身伺候的宮女太監都在她身邊多年,只一瞥就知道太后這是高興著呢,都是暗自咂舌,早就知道太后娘娘對這個侄孫著緊的很,前些時更是因為此人傷病纏身,還將陛下從百忙之中傳過來,雖然沒有疾言厲色,但話裡話外都是埋怨皇帝不該急著將有功之臣召回來,以致其病倒路途的意思。
直到後來皇長子殿下回宮復旨,說眼前這位沒有大礙,估計只是染了些風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太后娘娘這才安心下來,閒時還曾嘀咕,那小子一驚一乍的,別是立下功勞,不知自己個姓什麼了吧?
這樣的殷殷關切,是何等的榮寵,他們這些身邊伺候的哪裡會不明白?不說陛下那裡如何,只太后娘娘這裡,除了鳳翔那位老爺子外,再無一人有此份量,今日一見,也果然便是如此了,陛下又是至孝之人,所以說啊,只要太后娘娘在一日,眼前這位年輕的不像話的大人那只能是一個穩如泰山,只要別犯下謀逆那樣的大罪過,榮華富貴在家裡等著就能送上門來的,旁人比不得。
「趙石啊,不在家中靜養,怎的跑到哀家這兒來了?」
表情似笑非笑,帶著玩味,趙石只微微一瞥,就能瞧出這位太后娘娘表露出的童心來,心裡嘀咕,不是合著伙兒在玩人呢吧?香侯府那些丫頭片子沒完沒了的,把別人家當做了自家的後花園,還為此請下了懿旨,他這裡雖是滿腦門兒的官司,但還是清楚,就好像xiǎo孩子賭氣,一個去找大人沒什麼,畢竟人家是女人嘛,要是他也來這裡告狀,就沒什麼意思了……
不過,顯然,對於這些女人他也沒什麼好辦法,來硬的,開玩笑,男人和女人打架,只要不是在戰場上,女人撓你幾下沒關係,只會讓人覺著這女人頗為彪悍,潑辣,惹不起罷了,最多最多得個母老虎的稱呼……
但若是你反手扇人家個耳朵,或是錘她一拳,對不起,立馬就會讓一大群人看不順眼,好男不跟女鬥懂不懂?在家大老婆也許沒事,你打個外邊的女人試試,有理也得變成沒理。
再說香侯府的女人那是平常的女人嗎?來硬的人家真還不懼,除非帶兵圍了香侯府,來個斬草除根,但那可能嗎?到了趙石如今的地位,一些比較激烈的手段已經不可能再用出來了,顧忌多了嘛,換句話說,屁股決定腦袋,一些位置你只要坐上去,也就同樣多了許多的限制。
所以說,這說話就得需要些技巧了,微微垂下眸光,「回稟太后娘娘,靜養的差不多了,所以想出來透口氣,又想起回京多時,還沒給娘娘請安謝恩,所以今日就過來了。」
這下不光是太后趙氏輕笑了一聲,不遠處伺候的宮女太監也都掩住了嘴,都覺這位威名赫赫的得勝伯大人說話實在爽直的可愛,不過帶兵之多如此,到也不算奇怪。
那邊太后趙氏面容一肅,「不是來哀家處躲清閒的吧?」說到這裡,再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果然,趙石嘴角了一下,不過卻還是順著話頭道:「娘娘猜的不錯,微臣家中鬧騰的厲害,微臣實在不堪其擾……」
「行了,哀家知道了,這宮裡啊,旁的沒有,清靜卻是不少,哀家這裡也沒什麼來,你既然入宮一次,不著急回去,就在這兒陪哀家說說話吧……來呀,今日得勝伯留膳,讓他們做些精緻的送過來……」……
「趙石入宮來了?所為何事?」
乾元殿,景帝皺眉,臉上微lu不悅。
「得勝伯入宮覲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留膳yu福宮,所為何事……好像……是……」
「吞吞吐吐的,還想用假話糊nong朕不成?」景帝微怒,心裡更是不舒服,這些時日他也是疲倦的厲害,蜀中諸事接踵而至,已經幾晚不曾好好安眠,脾氣也是略顯急躁。
而前些日,幾個御史聯名上書,所議薦官之事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御史台幾乎成了眾矢之的,朝中吵的激烈,中書六部重臣也多有參與。
而御史們也不怕,越是有爭議的事情,才越能顯出御史台的地位來,這個誰都明白un槍舌劍了好幾日,最終還是參知政事李圃等人備言利害,將這風波壓了下去。
而薦官也改為了選官,選官一概都是流外,且景帝這裡也下了恩旨,體外之意,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有人不高興嗎?有,太多了,顏面大大受損的就不只一個兩個,就別說實際利益受損的了,尤其是那兩個幾乎一躍而成七品縣令,就幾乎等同進士及第的薦官,更是當頭挨了狠狠一棒。
但有高興的嗎?也有,科班出身的大人們高興啊,十年寒窗,一朝入朝,也只那麼幾個人能牧民一方,其餘多數不是翰林院,就是從品的xiǎo官兒做起,你無才無德,只個幕僚窮酸,一朝幸進,就成了人上人了?那我等這許多的苦熬打拼算什麼?可以說,支持者也非一個兩個,尤其是那些將要入蜀為官的xiǎo吏更是高興,縣官主簿縣尉的缺職一大堆,那些薦官一下子都成了流外,那這些位置說不定就能落在自家頭上也說不定?
這一番風波下來,有人歡喜有人憂,好在其中利弊到也清楚,起碼景帝李玄謹這裡就將幾個上書的言官叫進宮來,當面嘉許之,陛下這般舉動,大臣們自然明瞭,也再無人敢於此事上糾纏。
其實這場風波當中,最大的受益者卻是吏部,之前的薦官皆出權貴之家,根本沒吏部什麼事,只管甄別蓋印,那有多大的意思?
這回好了,權出吏部,旁人無可置喙,這可不是想什麼得罪不得罪人的時候,吏部一應官吏大喜之下,不幾日,就將章程拿了出來,中書修改議決,送jiāo皇帝手中,再明發出去,一圈下來,吏部職權大增,men庭若市,隱隱間已能瞅出些六部之首的氣象來了。
一番紛擾下來,對有功將士的封賞卻又被拖慢了許多,而趙石這裡大傢伙兒都有些糾結,更是放在了後面。
其實在此事之上,景帝李玄謹這裡也未嘗沒有冷上一下,瞧瞧自己這個腹心之臣會如何的意思,帝王心術,誰又真能猜得透呢?
話說回來,開始時還是滿意的,趙石回京,逕自回了自己府上,見的人也是有限,去李府一趟,據說和李敢當也是不歡而散,有些跋扈,卻也讓人放心,更沒有四下奔走打聽,還算不錯,看來外間風聞,多數是不可信了。
等到朝堂風波乍起,景帝李玄謹這裡是真顧不上旁的了,每天都睡不了幾個時辰,哪裡還顧得上聽人說趙石怎樣怎樣?
到了今天,這才閒下來一會兒功夫,心血來潮的叫來人問了一聲,一問之下,卻是心中微惱,趙石竟然進宮來了,見的還是太后娘娘,太后那裡對趙石的恩寵他個做兒子的能不知道?這就不甘寂寞了?不先來見朕,卻去太后那裡,難道也有了鑽營之心?
心裡不舒服,又見回事之人吞吞吐吐的,他這裡火氣漸升。
回事的太監出身內衙,看眼色也是一等一的,立馬整個頭都埋了下去,掩住臉上的古怪,嘴上卻不敢有半點怠慢。
「啟稟陛下,得勝伯入宮……恐怕是與香侯府有關?」
「哦?」景帝有些驚訝,趙石軍中有香侯府的nv營,這個他是知道的,但為了香侯府入宮?此事從何談起?難道……景帝臉上神色也古怪了起來,這趙石不是又瞧上誰了吧?
也不怪以景帝帝王之尊,卻立馬想到這個,趙石年紀xiǎoxiǎo,就和李家的姑娘勾勾搭搭,後來一進景王府,就收了一個景王府的歌姬,去一趟青樓,就對青樓女子動手動腳,出征在外,又和種家的姑娘不清不楚,眼光有些特異,而且有主意的很,李敢當和他一直不睦,還是bi著人家嫁了姑娘,府裡後宅的女子也多,雖沒聽說他廣納姬妾,但離不近女色卻也差了老遠,不會是又……所以進宮來求太后做主的吧?
想到這裡,景帝哭笑不得之餘,不自覺間,心中那絲不快卻也煙消雲散,不知去向了,要不怎麼說伴君如伴虎呢,君王的心思,和常人那真叫一個天差地遠。
景帝接下來就問,「怎麼又和香侯府牽連上了?說來聽聽。」
那稟事太監覺出陛下口氣有異,卻也不敢抬頭觀瞧,只是低著頭道:「陛下不知,香侯到得勝伯府探望,不知怎的,負氣而去,後來又派了府中銀屏婆婆到得勝伯府上……在得勝伯府上收了許多弟子。」
「之後兩府書信來往,奴婢等無法探知,又過幾日,香侯府又派了些女教授到得勝伯府,在得勝伯府上辦起了nv學,得勝伯親眷多有入學,據說得勝伯很是氣惱。」
「之後也不知怎的,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到得勝伯府……之後,凡香侯府女子入得勝伯府,再沒人敢攔,也沒人敢說什麼了,昨日,在香侯府上靜養的兩位貴妃娘娘擺駕得勝伯府,yu與榮福夫人談禪……得勝伯府與有榮焉……但……」
景帝忍不住笑了,這榮福夫人可不就是趙石的老娘,趙石爵晉得勝伯,自家老娘這裡也已是四品榮福夫人了……
景帝每日政務纏身,這會兒聽到趣事,真是興致盎然,不由追問道:「但什麼,說。」
稟事太監終於抬頭瞧了聖上一眼,瞧見那笑容,心裡一下子鬆了下來,說話也就流利的多了,「但聽說,兩位娘娘走後,得勝伯大怒,不但砸了東西,還……還拿到砍倒了兩顆幾十年的老樹,嚷嚷著要去找香侯府理論,卻被幕僚勸住了,這不,今日一大早就奏請入宮覲見太后娘娘,所以奴婢猜測,得勝伯也是……為了此事才入宮來的……」
景帝聽完,不置可否的道了一句,「他到是好大的膽子,不思榮寵加身,還敢發火兒……」然後擺手讓人退下,來回溜躂了幾圈,雙肩,再也忍不住,是撫掌而笑,這是被人欺負了,入宮來告狀的?
此時景帝心裡哪裡還有半點不滿,除了覺著可笑之外,還覺著自己這個心腹之臣雖說領兵之能,驚才絕yan,但到底還只是少年之身,被人liao撥了幾下,竟然就想起這麼個笨辦法,你說你還有一處宅子,城南還有莊子,出去躲一躲不就完了?和些女子fu人置什麼氣?旁人聽了,豈不以為你氣量不夠?
到底還是xiǎo了些,意氣用事,還得讓他養養性子,磋磨一番,方成大器,不過分寸卻要把握好了,照他這個脾性,別是不能領會這一番苦心,一怒之下,弄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才好。
不經意間,心裡一直委決不定之事終是有了思量。
「來人,傳話去yu福宮,朕要陪太后共進晚膳,留得勝伯作陪……」
想了想,又道:「太液池那邊清出來,今晚賜得勝伯留宿太液池……」
難得的榮寵,但趙石卻有些難受了,本來他也知道,宮中規矩繁瑣,見過太后娘娘之後,估計一天也就過去了,晚上歸家,正好趕上晚飯,再去逗nong一下兒子,若非香侯府的女人鬧騰的厲害,這日子也算是難得的安閒時光了。
他不是機器,也有累的時候,這樣悠閒的日子過起來,先不說以後膩不膩的,現在卻是很滿意的,過些日子再將李金花娶過men兒心的事兒暫時估計也就沒了。
不想,這一天可不是那麼好過的。
陪著太后用膳,小事,該吃吃,該喝喝,陪著太后娘娘說幾句,果然太后這裡分外的高興,入宮幾次,他又不笨,該怎麼應對宮裡的貴人也很有些心得。
歸納起來就幾個字,沒必要客氣,客氣了反而不美,宮裡的貴人們見多了磕頭蟲,你磕再多的頭也沒什麼稀罕,反而直爽一些,不畏不亢的才吃香。
當然,別人也不笨,明白這個道理的多了,但明白歸明白,敢這麼做的卻沒幾個,為什麼?那還是得看人才成,天家威嚴哪是那麼好冒犯的?就拿這吃飯來說,趙石吃起來那叫一個痛快,太后娘娘不以為許,反而連連笑著讓人加菜倒酒,但你換個人試試,沒準就是一句,哪裡來的粗坯,在太后娘娘面前失儀,輕些的挨板子,重些的掉腦袋也說不定。
歸根到底還是一句話,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人家李白能叫貴妃研磨,高力士脫靴,喝多了還能坦腹而眠,那才真叫個肆無忌憚,旁人你敢嗎?
所以,這裡面的學問多著呢,哪裡真能簡單視之?不過趙石這麼做到是合適,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太后侄孫,就算太后娘娘不喜,打板子掉腦袋也輪不到他,更何況太后娘娘對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娘家人可是看顧的緊呢。
但要說趙石真那麼舒服,就是胡扯了,說話都得過一遍腦子,吃飯喝酒哪裡還能如表面般痛快?
倒霉的是,乾元殿那邊又傳過話來,景帝晚上要過來,還就走不了了ou空,有那有眼色的,更是偷著提了一句,今晚得勝伯您回不去了,陛下要您留宿在宮裡呢,說完還貌似討好的瞅著趙石。
趙石臉上肌肉,算是笑了一下,心裡卻已在暗歎,自由啊,果然是世間最可貴的東西。
飯後,太后娘娘興致頗高,於是,趙石有幸頭一次進到宮內最有名的御花園,凝翠園中賞游。
其實這時乃是冬末,雖說積雪未消,又是皇家園林,便是冬日,也自有一番景致,但比起夏日來,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以趙石的看法,冬天出來透口氣,到也沒什麼,但要說什麼觀景,他這俗人還真瞧不出幾塊石頭,幾顆沒葉子的老樹,凍硬了的池塘有什麼好瞧的。
漫步而來,七拐八繞,園子不xiǎo,趙石這樣的人自然不虞迷路,即便繞的彎有些多,但也難不住他,若是拐幾個彎就不知東南西北,他前世那就算是白活了。
前呼後擁的來到一處所在,這裡是凝翠園中最大的一處池塘,當然,現下水面上凍的硬硬的一層冰霜,映著陽光,很是刺眼。
一個xiǎo太監xiǎo跑著過來,「娘娘,前面觀月亭,靖佳長公主殿下正在xiǎo酌賞景,聽聞娘娘遊園,正趕過來給娘娘問安。」
「靖佳啊,這丫頭到是不怕冷,走,就去觀月亭。」說完轉頭望向趙石,「靖佳公主是皇帝的妹妹,一會兒見著,不得放肆。」
趙石點頭,心裡卻想,這位公主到是沒說假話,自己這裡一入宮,她就知道了,許是等的急了吧?竟然來這裡佯裝偶遇,別露了什麼馬腳出來才好。
於是馬上補充了一句,「前次入宮,趙石見過一次公主殿下,娘娘放心好了。」
「以後你啊,常入宮走動走動,哀家這些子侄孫兒的,就你最爭氣……以前吧,是妃子,家裡來人還能時常見見,現在可好,到太后這個份兒上了,忌諱比以前反而多了,零零碎碎的事情他們沒臉開口,哀家這裡就算知道,也不好管那麼多了,他們要進宮來,身份也有些不夠了……」
到這裡,太后趙氏微微歎了口氣,「唉,你說這世上怎就沒十全十美的事兒呢?歸根到底還是一句話,哀家這些子侄啊,太不爭氣,做不出給哀家長臉的大事出來……你就不同了,哀家每次在宮裡聽到你的事情,都是倍感欣慰,所以也就不怕說話,哀家到了如今地步,若不能為子孫謀些福祉,那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啊,有些事你不必怕,有些話呢,也不必聽,只要你對皇上忠心耿耿,哀家總歸能護得你周全。」
這可就是推心置腹之言了,趙石不知怎麼應對,微微轉念,問了一句,「娘娘,那香侯府那邊……」
太后趙氏一下子被他逗樂了,笑道:「這孩子,香侯府上不過都是些可憐女子,值當你如此?讓著些就是了,香侯飛翼也不過是個孩子,哄哄氣也就消了嘛……」
趙石聞言,本能覺著這話頭可有些不妙,還好,遠遠來了一群人,仔細一瞧,趙石微微鬆了一口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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