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征途萬里會豪雄 第三百二十五章 鏖戰(二) 文 / 河邊草
第三百二十五章鏖戰(二)
陣前屍骸累積,方圓一里多的地面上,有的地方血水已經流淌成溪,若不是汾水離的較遠,此時的汾水估計也已經變成了紅色,兩軍傷亡都極是慘重,十餘萬大軍決戰,能在三日之內到達如此慘烈的地步,不得不說,這跟兩軍主帥的操切有些關係的。
秦金兩國雖說在邊境處連年都有交戰,但如此大規模的野戰還是第一次,對於對方的戰力,兵力構成,甚至是戰法上面,都有各自估計不足的地方,想要一戰而竟全功,大面積流血是在所難免的。
杜山虎等人蕭然立馬於小丘之上,心情之緊張處,不下於正在決戰的兩軍士卒,眾人此時都失去了談話的興致,沙場征戰的殘酷之處也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像杜山虎,段瑞等久經戰陣的,還能靜下心來琢磨一下雙方調度之優劣,像楊勝,折沐等羽林軍出身的將校,此時已是瞠目結舌,胃裡泛酸,滿腔的豪情壯志在這殘酷的一幕之前已是煙消雲散,心裡只剩下了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身處於戰場之中,慶幸……嗯,慶幸站的如此之近,還沒有被汾水西岸的金兵斥候發現。
聽到秦軍陣中傳來久違的戰鼓聲,眾人心中都是一振,聞鼓則進,是軍中鐵律,守了一天的秦軍終於要反擊了,轉著這個念頭,眾人將眼睛都睜的老大,也顧不得這一天看得眼睛都酸澀難忍了。
果然,趁著金兵攻勢稍緩之機,秦軍陣中陣型變換,後面養精蓄銳了一天的兵卒蜂擁而上,立時將還在陣中肆虐的金兵碾的粉碎,鏖戰一天的前軍所部波浪般分開,緩緩退後。進入兩翼陣中。
相比於秦軍調度得宜,條理分明,金兵則顯得有些茫然失措,戰場之上還有數千金兵騎卒,驀然間失去了對手,本來還要攻擊秦軍本陣,這時秦軍變陣,變陣之中難免有些疏漏縫隙露出。但金兵廝殺了這一日,損傷慘重之下,膽氣已洩,此時竟無將領率軍趁隙擊之,不過金兵本來便是拼湊而成,若是一鼓作氣,形成混戰還有可為,但一天下來。面對秦軍仿若堅不可摧的軍陣,殺的血肉橫飛地戰場,金兵上下已是有些膽寒,仗能打到這個份上,還多虧了秦軍一直是守勢。還有身後那掛在高桿兒上的十幾顆血淋淋的人頭,再加上蕭可晉那裡已經預先給將領們畫下了老大的餡餅,不然,這些已經少經戰陣的金兵。哪裡會表現的如此捨生忘死?
金兵陣中號角聲不斷,將領們嘶啞的喊叫聲夾雜於其中,更加顯得分外混亂。
魏王李玄道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金兵士氣已低,之前雖有估計不足之處,但對金兵的士氣和軍律上又有些估計過高,兵書曾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要做到知己知彼,又談何容易?
看著金兵陣中,漢軍殘部擁擠在前面,雜胡們也摻雜在其中,如此戰機也許稍縱即逝,李玄道哪裡還會猶豫,立即厲聲道:「擂鼓。傳令王纓。若他不能破開金兵陣型,提頭來見。」
王纓所部早就來到陣前。傳令兵一到,後面金鼓陣陣,王纓揚起手中碩大地砍刀,縱聲狂呼,「跟老子殺胡啊……。」
兩千已經被他挑動的熱血奔湧,嘴裡都噴著酒氣,眼珠子瞪的溜圓,隱帶血絲的秦川漢子跟著好像野獸般放聲大叫,聲震天地之中,向陣前蜂擁而出,兩千人所形成的氣勢,卻如同千軍萬馬相仿。
「我軍勝了。」小丘之上,杜山虎撫掌而笑,心裡也長長的鬆了口氣,旁人不知道,他到是明白的,趙石讓他們過來觀瞧,一來是讓大夥兒見識一下兩軍血戰時的殘酷以及領略一下大軍調動地玄奧,這二來嘛,就有些不能宣之於口了,一旦大軍敗績,他們京兆軍立即就會渡過汾水,向潼關退卻,除了他們這些人,恐怕此時胡離等人也藏在隱秘處在仔細觀瞧吧?
自出潼關以來,杜山虎對於趙石的領軍之能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如今想來,若是當年張將軍能有旅帥這般決斷,顯鋒軍也不會落得之後的下場,為將者若是死腦筋,吃虧的不光是自己,還有手下一班兄弟,還是現在好啊,勝仗打地不少,跑的時候也在人先,想到這裡,心中也是微微有些得意,當年大夥兒說是走投無路,但若不是他杜山虎英明神武,也不會去鞏義縣,能有這麼位不吃虧的將軍領著,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他身旁的張鋒聚雖是與他不怎對付,但杜山虎這話出口,張鋒聚卻也反駁不得,金兵士氣已沮,再有精兵衝陣,這一陣看樣子是勝了,但若金兵能指揮得宜地話,也能留下根本,勝也只是慘勝罷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一仗勝的可是有些過於慘烈了,其他的到未想太多。
楊勝和折沐等人看到這裡,已是魂動神搖,他們這些世家子弟雖說城府深沉,但在見識上卻是不如杜山虎等成年在外的人,聽了這話有些摸不著頭腦,楊勝立即問道:「勝了?老杜從哪裡看出來的?」
此時氣氛卻是輕鬆了下來,張鋒聚嘿嘿一笑,耳邊廝殺聲猶自正烈,他者一笑卻是讓楊勝覺得有些詭異。
「金兵也就這樣子了,名聲雖響,但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我軍士氣正盛,軍陣嚴整,這下衝上去,金兵不死也得褪層皮下來,其實這次是大勝還是小勝不在於我,只在金兵將領一念之間……」
張鋒聚年紀輕輕,比楊勝可要小上許多的,以這般教訓的口吻說話,讓楊勝老臉一紅,不過和張鋒聚相聚至今,大夥兒都知道此人性子傲,京兆軍中恐怕就只服趙石一人而已。這般腔調,眾人也是不以為意。
再說戰場之上,秦軍衝出,,各個手裡拎著的都是堪比小孩身高地長大砍刀,生像是一刀就能將人從頭剁到腳一般,戰場上還餘下兩千多的金兵騎卒,這個時候已經略微聚集在一起。若是衝上來擋上一下,雖說速度已失,但也能擋上一擋的,但這些已經戰過一陣地金兵膽氣已消,見這密密麻麻衝上來的秦軍,也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便掉頭向後而走。這一下,本就存了怯意的金兵再也無法鎮定已待,也不待將領軍令,都是紛紛調轉馬頭,狂奔向後。
有些理智的。還知道繞道側翼,不能衝擊本陣,那些本來就退的不明所以,還以為敗了地金兵。卻哪裡管這些,直接衝入了漢軍本陣,煙塵之中,漢軍都是臉色煞白,前面煙塵滾滾,一群群騎卒瘋了一般衝入陣中,攪起一片紛亂,被不慎踏倒在地地士卒哭爹喊娘。惡聲咒罵,騎卒口中也發出恐懼的叫喊聲,一片混亂當中,所有人腦海中都泛起一了一個念頭,難道敗了?漢軍軍陣湧動,混亂蔓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後擁擠,秦軍還沒到近前。敗像已呈。
魏王李玄道居高臨下。也沒料到初一攻擊竟是這般結果,楞了一下。心中卻是狂喜,大聲道:「傳令,李敢當,段其豹立即率兵衝陣,折匯,李季,張培賢領兵壓上……」
蕭可晉那裡卻已經臉色慘白,戰況急轉直下,他還有些鬧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等情形,他身在軍中多年,哪裡還不明白,要敗了……
「傳令,召督戰隊,立於漢軍之後,臨陣脫逃者斬,白放,你帶令給給完顏魯花,他要是敢退後一步,老子斬了他,達魯,召集騎軍,等我將令。
還愣著幹什麼,都給我去傳令。」
看著蕭可晉半晌沒回過神兒來,一臉的驚慌失措,就差沒帶頭落荒而逃了,完顏和尚再也耐不住性子,一連串的軍令搬下,臉色已經鐵青的嚇人。
兩千秦軍如同虎入羊群般殺人漢軍軍陣,寬大的砍刀一刀下去,不單砍斷對方格擋的兵刃,連人也是一刀兩斷,在王纓率領之下,在漢軍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人體的殘值斷臂像玩具般四處拋飛,便是這汾水之畔舒緩的江風,此時也帶了一股濃濃地血腥味兒。
漢軍的戰志在秦軍亡命般的攻擊中慢慢開始瓦解崩潰,他們本就是殘部,若是按照常理,這樣的疲軍憊軍,應該在陣後修整,但漢軍是金國人數最多,卻最不能戰的一支軍隊,他們沒有資格站在陣後,還都擁擠在陣前,就等總攻時刻,依舊充當衝鋒在前地角色的,但此時這一舉動,卻為金兵的崩潰埋下了種子。
待得秦軍陣中鼓聲越來越急,大隊秦軍開始前移,混亂的漢軍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壓力,慢慢開始退後,待王纓率兩千選鋒將漢軍軍陣殺透,切成兩半地時候,雖是將領們聲嘶力竭的約束士卒,後面的督戰隊也都殺的渾身是血,但漢軍還是開始出現了逃兵,接下來便是大規模的崩潰。
失去戰鬥意志的士卒像沒頭蒼蠅般衝入還算嚴整的中軍,中軍中升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將衝擊本陣地漢軍士卒射殺在陣前,但還是阻擋不住蜂擁而來的敗兵,只幾息之間,便被敗下來的漢軍沖的分裂開來。
兩翼震天動地的馬蹄聲響起,段其豹,李敢當各率兩千騎兵破入金兵陣中,直直殺向將旗所在,金兵最後一絲抵抗意志也被摧垮,中軍統領完顏魯花的將旗歪斜著率先脫離,接著蕭可晉的帥旗也開始向後移動,金兵蔓延數里的軍陣開始變形,崩潰,到得下半夜時,戰場上已經到處都是金兵驚慌逃竄地身影,相互踐踏而死者,更是不計其數。
蕭可晉可不是什麼輕生為國之人,一見中軍動搖,已知今日一戰敗局已定,立即便率心腹軍兵將領先自退走,淒淒惶惶,此時已在五里之外,雖是說臨陣脫逃,大家還是難掩臉上地慶幸之色,不過各人都是心中惶惶,逃的太急,盔歪甲斜之下,才帶了千多人馬出來,也不知秦軍有沒有埋伏,再一個,這回去之後,該怎麼分說?秦軍乘勝追擊,這仗得打到什麼時候……
蕭可晉緊咬著牙齒,環顧左右,完顏和尚卻已經不見了蹤影,從一張張淒惶地臉上瞅過去,心中也是悲涼,數萬大軍慘敗給漢人,這得用多少銀子才能抹平?看來這西京也去不得了,若是給完顏烈不問情由斬了頭去,才叫冤枉,臨汾還是要去的,那裡還有些兵丁,帶上一起徑直回京,早早打點上下才是道理。
他卻不知,此一戰此時還沒到結束的時候,秦軍攻勢如潮,大軍已經整個壓上,如同潮水般的秦軍揮舞著兵器,肆意砍殺著驚慌失措的金兵,方圓一里的戰場上,屍體已經堆了一層,幾乎將地面整個遮掩住,濃郁的血腥氣熏人欲嘔。
金兵中軍動搖,漸漸潰散,但最後一道防線上面,一萬餘金兵士卒牢牢守在這裡,衝擊而來的潰兵被這些也紅了眼睛的金兵毫不留情的砍殺在陣前,直到與王纓所部碰上,兩軍立時殺的天昏地暗,這些金兵卻頑強的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擋住王纓所部之後,硬是擺出了死戰不退的架勢,便是李敢當,段其豹殺到,陣後又衝出兩千餘騎軍,毫無半點畏懼的迎了上去,這一番廝殺,卻是要比之前還要慘烈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