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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征途萬里會豪雄 第二百六十七章 絕情 文 / 河邊草

    第二百六十七章絕情

    「趙將軍台鑒。

    將軍少年英雄,聲名斐於朝野,不論才幹膽魄皆讓我輩武人汗顏,敢當聞將軍之名久矣,有心拜見,奈何軍務繁忙,今又領兵戍邊,身不由己之下,與將軍失之交臂,實可謂之於憾事。

    不過,天公作美,前些時侄女金花回京述職,才聞其與將軍有舊,既有此淵源,敢當心下喜之不勝,遂臨去托之於片言隻語,以表敢當敬仰之情,望將軍不怪敢當唐突才好……

    將軍入朝已久,當知我李氏一族如今之窘境……敢當少小從軍,乃直性之人,此中便不諱言。

    想我李氏自高宗朝起,世代從軍報國,歿於沙場戰陣者數不勝數……族中自敢當以下,皆存忠義之心……」

    看到這裡,趙石臉上雖無什麼表情,但心裡已然隱約明白那位素未謀面的雄武軍指揮使大人的意思了,這個人他自入京師以來,是屢有聽聞的,至於印象嘛,行事嚴謹,有幹練之才,麾下軍卒之戰力更乃京師諸軍之首,為人處事與其族弟李嚴蓄兄弟二人大不相同,不然在之前一年京師變局當中也不會絲毫不受半點牽連。

    論起品級來,這位李大人在位份上可是與他半點不差,但在這信中,這位指揮使大人姿態放的卻是很低,意思也就不難明瞭,不外乎如今李氏在京師處處受制,如同過街老鼠般的處境有關了。

    此時的大秦,門閥世家雖多,但其根基實力上都無法與唐時那些豪門相較,一來是因為地域所限,二來則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所致。唐時自太宗世民起,便多立門閥女子為後,對朝政多有影響,到得武後則天專權,外戚世家之興盛實是已經到了頂峰之時,造就出來的也便是一群以門閥為依托,權力遍及朝野江湖的大家族了,到得唐朝末年。這些門閥世家多有星散,但割據中原者,無一不是門閥出身,戰亂連綿,黎民困苦,大秦高祖晚年有感於此,又加西北門閥勢力偏弱,遂立下遺詔。李氏之子孫不得與高門大姓聯姻,後位人選更不得是權臣之後,由此一來,不得外戚之利,大秦門閥世家的形成便極緩慢。不過百餘年過去,一些像楊氏,種氏之類的大姓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但在勢力上。不論是比較唐初的長孫氏,還是後來的杜氏,崔氏,都是相差甚遠的。

    像李氏這樣的家族,那就更不用提了,不過趙石並不瞭解這個時代這些大家族的歷史淵源以及他們對待別人的態度,但經過李武之事以後,卻對這些家族生出很多的戒心。

    這位如今李氏一族地族長信上雖然說的謙卑。意思也十分明顯,但他也只看了一半,便輕輕將信放下,他這人性子極是謹慎,心底更是冷酷非常,又怎會為區區一封書信所動。

    眼光掠過對面一直低著頭,這麼長時間好像紋絲未動的李金花,雖是看不見對方的臉色。但對方的心情他還是略知一二的。在這個時候,他的心情不免也就帶著幾分快意。能讓以前的敵人低下頭,帶著卑微來求他,這在前世可從來沒有過地,不過感覺很是不錯,大丈夫本該快意恩仇,前世時沒有足夠倚仗的權勢,而如今他已小有成就,帶給他的便是這些以前不會發生的驚喜了。

    這一絲複雜的心緒在他心裡轉了一圈,隨即轉化為了嘴角一抹看似嘲弄地笑意,李金花似有所覺般抬起頭來,她的臉色看上有些蒼白,本來極有神采的一雙眸子也有些黯淡,甚至帶著些絕望,讓這個身材健美,總帶著男子陽剛英氣的女子在這一刻看上去除了柔弱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不會答應什麼。」趙石收斂了表情,直截了當地道,「不需諱言,我不信任你們……。」

    不過還沒等他說完,李金花已經慢慢將頭轉了過去,眼神也漸趨堅定,不過這時她只想與眼前之人唱上些反調,「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大人如今榮華富貴盡有,再不是當初那個敢在中軍帳中……」說到這裡,自己臉上先是一紅,那一幕午夜夢迴之間也不知想了多少遍,估計這一輩子也是忘不掉的了,這時說起當年之事,不由自主便說到了這個上面,雖是立馬住了口,但這心緒之複雜著實難以用言語所表述。

    「哼,雪中送炭?我可不是東郭先生……」冷冷的一句話說出,語氣雖淡,卻透著沁人的冷漠,好像在這一瞬間,幾年前那個冰冷的不近人情的少年又回來了,「我的為人可能你還不清楚,我生平與人相交,不求對方言行如一,也不求相知如故,人心繁複,知交便少,這我最是清楚不過的,像我這樣地人,一生之中可能連一個真心實意的朋友也交不到,不過世間擾攘,皆為利益所驅,以後利害相關的朋友卻不見得會少了。

    但卻有一點……」

    說到這裡,趙石微微一笑,舉起酒饌將其中殘酒一飲而盡,李金花坐在對面,聽到東郭先生之語的時候臉色先就一變,淡藍色的眼眸眨了眨,嘴唇蠕動,想要說些什麼出來,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臉上也慢慢恢復了平靜,她在李家從小便受排擠,冷言冷語聽的多了,這句話雖是讓她心中刺痛,但卻也不算什麼。

    不過聽到後來,心中卻有些訝異,這些話那裡應該出自一個十五歲少年之口,話語中有那麼幾分憤世嫉俗,卻還夾雜著幾分蕭索之意,聽來便讓人心裡難受,若是不知對方根底,還以為說這話的定是一個五六十歲,飽經人間冷暖的老人在侃侃而談。

    「但卻有一點,我本是寒門出身。不知道什麼大道理,講究地便是恩仇兩個字了,若是受了別人地恩惠,便當湧泉相報,不過若是與人結了仇怨,哼,這個結果還是不說的為好……成為朋友?」

    說到這裡,趙石搖了搖頭。後面地話雖是沒有再接著說下去,意思卻再是明顯不過了。

    李金花呼吸急促地起伏了幾下,在這個時候,她卻也不知再說什麼為好,一雙略顯粗糙的修長手掌緊緊摳住桌沿,一口氣憋在心裡好像要將胸膛炸開一般。

    「金花替叔父稍過一句話來,大人能放下京中的前程,而帶兵戍邊。他是極佩服的,不過到了那裡,卻有許多凶險,他是極願與大人並肩殺敵的……

    金花不日也將領兵赴援,到時一定將這條性命還給你……不過不管大人是否能為李家在聖上面前轉圜……其實李家之於金花早已不在念中……金花失信在前。也沒臉再在大人面前多說些什麼,金花這便告辭,只盼大人……善自珍重。」

    …………

    疾步走出營外,天色已經黑的仿若濃墨一般。李金花如今心思雜亂,這次見面的情形想來想去,即在當初意料之中,卻又多出許多的意外,這幾年日夜都想見上這人一面,但如今卻想離這人越遠越好……

    這幾年仕途奔波,心中又有鬱結難解,身心本就已經疲憊不堪。以前總還存著些念想,但如今想到這次見面之後,兩人緣分估計也便算是盡了地,想到傷心之處,心口疼的好像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許多,不知不覺之間,強忍著的淚水已經流了滿臉,被這夜晚的春風一吹。腳底下竟是覺得使不出任何的力氣。身子一軟之間,便已經跪倒在地。喉頭哽咽,強忍著才沒有放聲出來。

    「是小姐嗎?」遠遠的李樹的聲音傳了過來,接著馬蹄聲響,幾個等在營外的親兵隨著李樹已經靠近了過來。

    李金花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用手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身子也好像立時恢復了氣力,一躍而起,站直之後,心思已經清明了大半兒。

    李金花呀李金花,你在想些什麼?幹些什麼?情之一字既然強求不得,又何必效那小女子行徑糾纏不休,自怨自艾,以後將他的恩情還給他便是了,大不了便孤老一生,這人心胸如此之窄,竟是容不下一個女子……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她雖不是男兒大丈夫,但手下也有千百軍兵聽命,這眼淚怎是輕易流得的,她這一生本就已夠坎坷,又何必為了個小自己很多的男人流淚傷情,他既然如此決絕……但這人在她心裡刻下的痕跡卻是如此之深,這一輩子估計是很難忘得掉了……。

    「是我……」

    「走,咱們連夜進京到兵部將事情辦了,明日便即啟程去潼關……」

    「小姐,不是說要在京城呆幾天嗎?大爺那邊不是也傳過話來,潼關那裡地事情不必急著去,最好是等趙指揮使一起起行,可是談的不順?他還記著當年的事情?如今他已貴為一軍之首,在京師雖是風光無限,但在軍中若是沒有援引,到了軍前就等著後悔去吧,連這點子事兒都想不明白?還是……小姐你沒說清楚?

    再一個……小姐你心裡……可是一直念著他的,他……」

    「不必多言,當年他對咱們有恩,到了潼關不愁沒法將這恩情還上,其他地不必再提。」

    說話之間,蹄聲得得,十幾個彪壯漢子簇擁著翻身上馬的李金花,幾息間便去的遠了……

    …………

    「殺,殺,殺……」

    彭彭彭,啊……。

    軍營之中聽起來沸反盈天,場面上也是極盡驚人之能事,煙塵四起之下,闊大的校場之上,兩群士卒相對狂奔,他們都是赤手空拳,也不知是恐懼還是為將要到來的疼痛憋著一口氣,一個個都擰著眉毛,擠著鼻子,再加上各個鼻青臉腫,神情看上去著實猙獰無比。

    接下來便是轟的一聲,兩營狂奔的兵士對撞在了一起,**撞擊聲,以及隨之傳來的慘叫聲立時響作了一片……。

    杜山虎呲了呲牙,這等場面這幾天沒少看了,不過現在還是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有些不對勁兒,其他幾個領兵官兒估計和他是一個想法,呲牙咧嘴地有之,臉色蒼白者有之,有的更是轉過頭去,作不忍促睹狀,唯獨前幾日以勞軍之名到得軍中的李全壽眉飛色舞,大聲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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