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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失意自有心胸在 第一百零五章 故人 文 / 河邊草

    第一百零五章故人

    半夜時分,渭水之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已經在寒涼的水面上瀰散開來,由於護衛曾度的殿前司禁軍都已經被扣留在了鞏義縣,跟隨曾度東返的便只剩下了他府中之人,不然他們怎麼也不會走水路的。

    此時這些人困頓了一天,再加上三司使大人心情抑鬱,所有人本是耀武揚威的出京,如今在鞏義縣卻是迎頭挨了一棒,這些曾度府裡的下人們剛起來的豪奴氣勢被打了個乾乾淨淨,哪裡還有什麼精氣神兒,此時一個睡的比一個死。

    靜悄悄的殺戮持續的時間並不長,當曾度在夢裡夢見自己手握大秦權柄,朝堂之上莫有敢忤逆者,風光無限的時候,只覺心口一痛,瞬時之間,所有黃粱美夢都盡成虛無,悄無聲息間,這位朝廷中驟然崛起的新貴便魂斷渭水之上了,作了那糊塗之鬼。

    燈火連閃,三條渡船悄然起行,行出數里,船上黑影紛紛躍入水中,爬上岸邊,眼瞅著三天船隻漸漸沉入渭水之中,所有人如同黑夜中的鬼魅般離了開去,竟是無有一人察覺,一夜之間,數十條人命消逝無蹤……

    趙石帶人回到樹林之內,換過濕衣,天色已亮,,所有人唇青臉白之餘,疲憊之色更是難掩,這些人大多都屬於旱鴨子,雖是被趙石逼著在清溪中勉強學會了狗刨,但這樣折騰了一晚,兩次下水,饒是他們身體強壯,耐力非凡,此時也都是神思睏倦。在分配好了警戒人手後,便都昏昏睡去,讓趙石看了心中暗自搖頭,這些人離他想像中的精兵模樣還是相差甚遠,不過才兩年不到的功夫,又是在這個冷兵器的時代,沒有那多的先進器械可用的情況之下,大體之上還是令人滿意的。

    在此之後。趙石率人像以前般一樣,曉宿夜行,按原路回到鳳翔,之後再換上禁軍軍服,光明正大地向慶陽方向而去,若是在現代,在行蹤之上必然有漏洞在的,但是在這個時候。雖是相隔了幾天功夫,但這樣一個是時間差估計也沒人會怎麼注意的,再說,等案子發了,也不知是在幾時之後呢。還有沒有人記得他們都不一定,更別說讓他們確切的說出自己等人經過的日子了,還有,一個是朝廷三品大員。一個則是小小的禁軍旅帥,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有人若是往這上面想了,那可真叫個天才了不是?

    一個高官的死或是失蹤,在朝堂之上必然是要引起轟動地,這人又牽涉進了景王被刺的案子裡面,朝廷之上聰明人多的是,不難想像他們的想法的。一個便是景王挾私報復,這個可能性有是有,但只要細一推敲便會被聰明人略過的,再怎麼愚蠢之人,也不會在對方把柄在握的時候做出追上去殺人的舉動地。

    這二來嘛,自然是有人要殺人滅口了,矛頭指向於誰?自然是那位派出殺手之人了,這就要看那位太子殿下做事夠不夠隱秘了。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就是了。

    率人在慶陽週遭轉了一圈,趙石便將其他人留在城外。自己則帶上幾個人入了慶陽城,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下,便讓杜山虎找些原來的軍中同袍故舊隨便聊上幾天,趙石本意上只是想做個樣子給人看的,哪裡成想,杜山虎回轉來的時候,卻是真個帶回了一些人地傳話兒,願意離開顯鋒軍的竟然不是一個兩個,更很有些人後悔當初沒有下定決心跟杜山虎等人離開慶陽的,細問之下,這才得知,其他幾個慶陽鎮將軍在這裡日久,不管在慶陽軍中的威望還是勢力都不是李金花和李武這樣初出茅廬地年輕人可以比擬得了的,他們自然也不想看見像李家這樣的世家豪門在鎮軍之中做大,處處打壓排擠,再一個,經慶陽兵變之事後,顯鋒軍和其他幾軍本就有嫌隙在,如今關係更是勢同水火,由此一來,這些顯鋒軍軍士的處境可以說都很艱難,自然便有人起了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心思和想頭的了。

    但他們身為鎮軍,和之前傷退的眾人是不一樣的,不可能說走就走,大多地人只是想在杜山虎這裡找個退路,至於那幾個真心想來的,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走得了的,杜山虎能作的也只是記下了這些人的名字罷了。

    不過對於趙石來說,這也算的上是意外的收穫了,事情也不急於一時,又在這裡呆了數日,不過在第三天的頭裡,一個令趙石有些意外地人找上了門兒來。

    當這個頗有些疲憊之色地中年漢子站在趙石的面前地時候,兩人都楞了楞,對視片刻,想起兩人最後一次見面,儘是將話往決絕上說的情景,趙石眼光閃動,不知這人此時找上門兒來想要說些什麼,至於李樹嘛,心裡唏噓,他只聽說杜山虎來了,沒成想是和這個少年一起來的,看著眼前這個兩年不見,身子越發魁偉雄壯,臉上雖然還依稀帶著些當年的稚氣,但眼角眉梢,威嚴漸顯的少年,心中的滋味兒可要比趙石來的複雜百倍了。

    不過看到杜山虎站在趙石旁邊,心中也是訝異,這兩個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人怎麼會在一起的?

    「嘿嘿……」尷尬的笑了笑,又複雜的看了一眼杜山虎,「原來趙兄弟也來了,杜兄弟,咱們好久不見了,兩位可還得意?」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趙石到沒覺怎的,當年之事不論誰是誰非,在他心裡早成過去,不放在心上了的,但杜山虎可不一樣,他在慶陽呆了七年之久,一朝被人逼迫離開,心中對李家的人可再沒有半點的好感在,對於李金花當年肯救他們顯鋒軍殘部的恩情他是記得的。但殺李延祖時他出了力,替李金花背了個大大的黑鍋,也算是還了賬地,再加上之前李家派到趙家莊的殺手,如今見到李樹,還能有什麼好臉色。

    冷笑了一聲,道:「我等弟兄有什麼得意的?虧李大人還叫我們一聲兄弟,這我們可不敢當的很了。看李大人這身兒官服,嘖嘖,兩年不見也是校尉了,陞遷的好快,我們一個是旅帥,一個才是隊正,哪裡敢跟李大人稱兄道弟了?」

    一番話說的李樹是滿臉通紅,心中雖然滿是氣惱。但對著眼前這兩人,他便再是惱火,也發作不得的,最後也只是歎了口氣道:「此來本是我家將軍派我來見杜……將軍的,只是沒想到趙旅帥也在……」

    被杜山虎一番嘲諷。這兄弟是怎麼也叫不出口地了,說到這裡,猶疑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敢問現在杜將軍在哪裡任職?來慶陽可是有公幹在身?」

    他面前的兩個人都是聰明人。一聽他這話便都明白了他的來意,杜山虎笑了起來,見趙石沒有答話的意思,便即道:「還當李大人是當真念著點咱們的交情來看看故人呢……嘿嘿,也不瞞李大人,我們來慶陽不過是會會一些以前軍中的同袍,也便是聊聊罷了,還勞李大人這麼個緊張法兒。真是罪過了。」

    李樹此時卻是面無表情,對他的冷嘲熱諷不加在意了,此時沉聲道:「我家將軍本要自己來問問杜將軍的,只是公事繁忙,不便擅離,所以派李樹來傳個話兒,兩年前我家將軍在外,回來地時候才知將軍受了委屈。已經離職而去。我家將軍每每思之,都覺對不起將軍的很……」

    杜山虎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頭兒,「若是李大人是來說這些的,還請李大人回去吧,當年的事情無所謂誰是誰非,也不是一句話就能讓大家安心地,再一個,若是李將軍那裡怕杜山虎此次來慶陽是拆顯鋒軍的……」

    說道這裡卻是趙石插了話兒道:「李大人請回吧,我們這就離開慶陽。」進城的時候趙石就已經打聽好了的,李武不在慶陽,不然他也不會親自進慶陽城這個險地,如今讓李樹找上門兒來雖然有些出乎他地意料之外,但效果卻是更好一些,到這裡他本就沒打算隱藏行蹤的,至於李金花,二十多歲的人了,性子還算剛強果敢,但心腸軟弱,還少了些氣度和決斷,不然兩年前也不會發生那般的事情,發生了也不會要李樹來見他,更不會自己一直不露個面出來。

    「李大人,我們就不送了,請。」

    話說到這個地步兒,李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顯鋒軍如今人心渙散,士氣低迷,當聽說杜山虎來這裡好像要招攬人手的樣子的時候,心裡的不安也便可想而知了,所以才急急趕了過來,只是沒想到會碰到趙石罷了。

    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也只是抱了抱拳,轉身便出去了。

    杜山虎看著他地背影,卻也沒做出什麼吐上一口唾沫,再狠狠罵上兩句的無聊事兒,不過臉色不怎麼好看,任是他心胸很是豁達,性子爽直,也受不了看看朋友也要被人來質問一番的事情的,心情自然不那麼好了。

    趙石也不多說什麼,叫上一同進城的幾個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便結賬出城而去了,直到此時,這一趟行程便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了。

    趙石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離開客棧的半個時辰之後,街道之上馬蹄聲響,兩騎飛奔而來,到了客棧門口,兩人同時一勒馬韁,戰馬便驟然停了下來,昂首長嘶,還沒等馬蹄落地,其中一人便已經滾鞍下馬,將馬韁繩往另外一人手裡一扔,便來到了客棧的門口,但這個時候卻是腳步一停站住了,直到另外一人拴好了馬匹跟上來,才一起進了客棧。

    這等地聲勢看在迎客地小二眼裡,哪裡敢怠慢,立即迎了上去慇勤道:「客官想要住……啊,原來是軍爺您啊,您不是……」

    來的人正是去而復返地李樹,李樹看了一眼身邊臉色蒼白,有些魂不守舍的自家小姐。心裡不由苦笑,李金花的神色可不怎麼好地,臉色就不說了,蒼白中透著一股病態的紅暈,只這一小段路下來,便額頭見汗,身子也有些搖晃,更兼神思不屬。和兩年之前溫婉中帶著英氣相比,看上去竟是顯得分外的嬌弱。

    李樹是從小看著李金花長大的,如今看她這個樣子,不免有些心疼,李金花這段時間正在病中的,顯鋒軍自從落在她手裡之後,那位表哥就別說了,在慶陽的日子還不如在京師的多呢。不過雖是副將,又對軍務從不上心,但上面有個兵部侍郎的老爹在,對李金花地掣肘卻是越來越大,便是上書言其過錯。也卡在兵部那裡,從不見任何回音的,她獨自日夜操勞下來,又加上慶陽鎮的其他幾位將軍對他們李家防範之意甚濃。處處打壓,她這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新軍一成,又要協調方方面面的事情,又要操練新軍,還要防著那位公子哥胡鬧,疲累加上精神抑鬱,這病也就來了。

    聽李樹報說杜山虎來了慶陽,還多方試探了不少人。心裡難免有些不安的,那些顯鋒軍的老兵可以說是如今新軍的根底所在,要是都來那麼個撂挑子不幹了,那還了得。

    如此一想,立即便命李樹去找了一趟杜山虎,沒成想卻見到了趙石,聽到這個讓她魂牽夢繞的名字,兩年前之事她迫不得已。只覺沒臉再見對方一面地。不過兩年下來,每每想到對方的好處。這心裡思念之意卻是越來越深,午夜夢迴之際也總能看見對方的影子,如今乍一聽對方竟然來了慶陽,就算是身子虛弱,卻哪裡還按捺的住,連親兵也沒帶上一個便趕了過來,至於見了面該說些什麼,怎麼應對,她是連想也沒想的,不過臨到了來,心中卻越來越是猶豫……。

    「他們住在客棧地後院兒,咱們這就過去?」看李金花站在那裡沒動,李樹不由道。

    李金花長長吸了口氣,又無意識的梳籠了一下頭髮,牙關咬了咬,心裡已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自己以前千錯萬錯,這次卻是不能再錯了,便是軟語相求,給他跪下也行,這次一定要將他留在慶陽,自己身邊的……

    不過還沒等她說話,旁邊的店小二卻已經訥訥地說了話,「軍爺,您是想找那幾個人嗎?那幾個人已經走了快半個時辰了,這會兒估計已經出城了……」

    聽了這話李金花兒楞了楞神兒,接著回身就走,等李樹追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解開韁繩翻身上馬,直直向城門方向追了出去,不過等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城門,卻哪裡還看得見趙石等人的影子,李金花還不死心,縱馬馳上一片山丘,舉目望去,四野茫茫,不見一人,李金花只覺得好像心肺都炸了開來一般,疼的厲害,眼睛一酸,眼淚已經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走了,真的走了,他連一面都不肯見我了……」

    隨後追來的李樹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也是難受之極,心中也有些恍然,不過更多地則是對自家小姐的擔憂,不過也不知怎麼勸慰才好,良久之後,才低聲道:「小姐,他們已經走的遠了,你的身子還需修養,我們還回去吧……」

    李金花卻是充耳不聞,直在這裡站了一個多時辰,才默默的調轉馬頭,兩人並馬回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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