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106.巢-110.理念 文 / 格子裡的夜晚
. 106.巢
左林下水的地方,在整個瀑布區的湍流裡,算是流速最低的了。他想要先看看水下的情況,看看枯水期的水線大致在哪裡,也熟悉一下在激流裡活動的方法。他可沒有在激流中縱橫自如的本領,普通的游泳的辦法在這種環境裡一點用也沒有。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緊緊貼在江岸兩側的巖壁上,或者是沉到水底,抓牢突出的石塊,一點一點摸索著前進。在選擇抓握住的石塊的時候也要小心翼翼,萬一加上了自己的體重和在水流中被沖刷的勢能一下子讓石塊鬆動那麼一下,那可能就是致命的了。要知道在這種地方,被激流攜裹著撞上巖壁,基本上就是個死字。
不用擔心水下的呼吸是個優勢,但帶著潛水鏡,有著水下強光電筒,在泥沙俱下的水流中視線還是很受干擾。慢慢摸到了幾塊江心巖那裡,在江心巖上摸索著一圈圈,彷彿年輪一般的色澤不同的痕跡,對於豐水期和枯水期的水位左林很快就有了瞭解。然後的工作,就是尋找那樣一個入口了。
能夠用來修鑿神龕的山體,特點是很鮮明的。首先必須有著極大的體積,有著相對不太容易被江流衝擊動搖,逐層剝落的位置,這樣,才能保證花了大力氣修鑿出的神龕,不至於沒幾年就被毀壞。其次,至少要能夠在枯水期讓人能夠到達。要說藏民們前來參拜,以這裡的人的虔誠,恐怕是刀斧加身,針山油鍋都無法阻擋他們,但對於一項必須投入大量勞力的工程來說,尤其是一項只能在枯水期進行,對工期有著極為苛刻要求的工程來說,交通上的可行性和可靠性是必不可少的。而另一個必不可少的要素,那就是山體本身,必須要是那種和水的親和力比較差的岩石種類,這樣才能阻止水流的侵襲,讓鑿出的斗室的濕潤程度在人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有了這樣的大致想法之後,左林先爬上了岸,回到了自己放背包的地方,拿出了郭小凌給的地圖。地圖是枯水期拍攝的,對於地面的狀況還是描述得比較詳細的,左林看了看實拍後拼接起來的照片版本地圖,又看了看根據照片和地面雷達掃瞄結果製作的等高線地圖。大致圈定了幾個可能的地點。他並不知道孫老是佔據了那個現在已經沒人知道地點的神龕還是索性自己弄一個出來。左林自己能夠用破山籐輕鬆開出常常地甬道。比他強大得多的孫老,對於這種把戲既然是更加駕輕就熟。如果是自己開鑿一個,那所謂的交通的要素,也就不太重要了。
左林背著背包一個個地走訪預定地點。這種整塊的巖壁巖體,想要知道裡面是不是被鑿出一個空間來,卻不算很難。如果用設備器材,最方便的是直接用輕便的地震儀,加上微量炸藥,用爆炸的震波來檢測山體內是不是有空洞。左林沒有攜帶這些誇張的器材,他的方法卻如出一轍。
左林在巖壁上將自己固定住,一手放出一片千絲籐,輕輕將籐條比頭髮絲還細的尖端插一點點在巖壁表面被風雨侵蝕形成的微笑的罅隙裡。另外一支手,則將一枚快速充入過量自然之力的種子塞進另外一條縫隙。崩的一聲,種子就爆裂開來,爆炸的能量在巖縫裡吹出一聲尖利的哨響。而隨即,手裡的千絲籐就能感受到山體的幾個方向不同的回波引起的振動。這絕對是需要極為高超的控制技巧和極為敏感的手部感覺的。假如左林真的將自己鍛煉成一個可以和動物系德魯伊以純粹的**強度抗衡的傢伙,那麼,那種超量的身體鍛煉,尤其是對於四肢的擊打和抗擊打能力的訓練毫無疑問地會損害這種敏銳的感覺。
沒有空洞,那麼……下一個地點。由於缺乏可靠的交通工具,從一個山頭翻到另一個山頭,從大江和同樣滾滾而逝的支流的一邊跳到一邊,然後過不了多久再跳回來,似乎也就只能用超常的能力來完成了,反正這裡也沒什麼人,不怕被人看見了鬧出事情來。
嘗試了幾個地方之後,左林終於在一個巖壁上感應到了山體內的空洞。然後,他更仔細地在不同位置又做了幾次小型的爆裂,發現山體裡空洞和通道都有,還順便知道了通道的大致走向。畢竟他的手的敏感程度,不可能和專用的精密儀器相提並論。
有了大致的方向,在水底下找到入口也就不算很難了。讓他有些欣喜的是,他居然直接找到了孫老的住所。
或許有些不可思議,但從通道上行,脫離了水面之後,看到的居然是一個有著淡淡的綠色螢光,空氣乾燥潔淨的門廊。
門廊裡放著一個用石頭鑿出來的矮櫃,上面整整齊齊地放著幾條用來擦拭身體的浴巾,而邊上,就是一個存放濕了的毛巾的洗衣籃。往裡走幾步,放著幾個框架結構,外面蒙著不通氣的隔層的軟式衣櫃,裡面整整齊齊地掛著幾套舒適的衣服。而地上還有拖鞋。走過了門廊,左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孫老不止在山體裡鑿出了一個房間,他幾乎是鑿出了一套房子,還是複式的。底層,除了門廊之外,就是書房和客廳的結合,一道齊肩高的屏風隔開了人的活動區域和後面種植的大批植物。就是這些植物,提供了這個不算大的空間源源不斷的氧氣。光合作用的光線是哪裡來的呢?在同時是天花板和一樓地板的中心位置上掛著的一盞造型奇特的燈就是答案了。像是金屬籠子似的燈罩造型奇特,一條條金屬線有著奇特的造型,上面還刻滿了符文,這些金屬線本身,就是一個簡單的陣法了。而在中間,被這樣一個陣法催動著發光的,赫然是一枚拳頭大小的樹之心。樹之心發出的光,並不是白色的,而是白色的光芒裡攙雜著一些綠色。由於要維持光合作用,光線很亮,亮的讓人難以直視。這樣的光並不適合日常起居的時候用來照明,燈罩下方是一塊弧形的金屬鏡面,將光線全部反射給周圍的那些植物,還有這個空間周圍的巖壁,然後,植物——長,和對於自然萬事萬物的平等態度,讓大家很容易形成一些思維的定勢,也就由此阻礙了大家像一個有效率的整體去完成某些目標的能力。
「老師,你是準備倡導改革嗎?」左林不無擔憂地說,「恐怕是很難的,我到現在只見到過沒多少個德魯伊,大家天南海北太分散了,要一起來討論些事情不容易啊。」
孫棣桂自信地揚了揚眉毛,說:「我有了些思路了,伯納德是個好人,索福克勒斯恢復了身體以後也會支持我的,畢竟是超過100年的老朋友了。這些事情,其實議會考慮了幾十年了,也真的到了該去實行的時候了。」
「幾十年?」左林不可思議地說,一個改革醞釀幾十年,情況又不同了,這種效率實在是……殘念啊。
「幾十年很長嗎?」孫棣桂說,「想不想知道,我當初是怎麼變成一個德魯伊的?」
在那個好像中西文化猛烈碰撞,幾乎沒有人理解對方的時代嗎?在那個時候成為一個中國籍德魯伊是太不可想像的事情,對於這個,左林早就有著無可遏制的好奇心了。
「當然想。」左林肯定地說。
108.矛盾
「我最初遇到我的老師,差不多是1。道光二十三年……應該沒錯。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後,五口通商,沿海也就慢慢熱鬧了起來。當時我20歲出頭,科舉知道自己是考不出什麼的,但讀書識字的底子卻還好,跟著當時廣西一個藥房老闆學生意。那個時候,外國人跑到我們那裡還是很少的,大家都很稀罕。當年,來了一個洋鬼子,反正當時都那麼叫,是個探險家。在不知道什麼地方被蛇咬了之後被抬到鎮子上。鎮子上的大夫沒本事治,開了點鎮痛去毒的藥,盡人事聽天命了。給那個洋鬼子抓藥的就是我。當時也沒多想,雖然那洋鬼子疼得厲害,按照大夫的說法,也就熬上一天,但也就是圖他錢給得多。藥店其他幾個學徒都拿洋鬼子當鬼,也就我敢掙這個錢。呵呵,真是天曉得的事情。」
「洋鬼子讓我去幾十里外的一個鎮子上找他的一個朋友,說他的朋友能救他。弄明白什麼意思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當天肯定來不及往返,但我還是跑了差不多40里地,到晚上的時候才趕到洋鬼子那個朋友,也就是我的老師那裡。然後,老師就拎著我,一個小時不到,趕回了鎮上。而且,他都沒怎麼用藥,就把毒逼了出來,加上他拎著我趕路,我當時怕得要死,以為碰上了什麼妖魔鬼怪。但到最後,反正他們也沒怎麼樣我,也就不怕了。」
「當時掙錢不容易,大家都難活。老師建議我跟他們一起到廣東,他在洋行給我找個工作,或者,他們的探險小隊需要個幫手。因為給的工錢多,也沒多想,就跟著他們走了。差不多跟著走了半年,走遍了廣西,廣東,雲南,四川。大部分時間都在深山老林採集植物標本。跟著他們跑了那麼久,慢慢的英語也就會了。他們當時答應我,等他們的事情結束了,就推薦我去洋行當通譯。那時候,懂點外語的人太少了,不像現在,四級六級的滿地都是。可是,當時給外國人工作,可是要被戳脊樑骨的。但我就一個書生,還有個老娘要養,也就顧不得太多了。」
「我一直就覺得,老師是個很怪的人。雖然大家都說洋鬼子要殺人。吃人肉,販鴉片,但老師一點唯一喜歡的事情就是鑽樹林,然後找各種各樣稀奇的植物。林子裡的植物有很多都是藥材,因為我在藥店當過學徒,這方面和他們很談得來。後來,老師就交給我冷萃製藥的方法。現在大概中醫的人人會,但當時可是個稀罕的技術。」
「當時的時局,你現在想像不到,亂得一塌糊塗。有一次,去一個鎮上買東西,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就被拜上帝會的人給扣下了。還好是老師看我很久沒回去,到鎮上把我救了出來。拜上帝會就是後來太平天國的原型了,當時還是個新的團體,遠沒有到起事的時候,看到外國人一樣退避三舍。不過,拜上帝會還真有幾個法師,修煉不知道什麼法門的。結果被老師用荊棘術,綁在了原地。也就是因為這次事情,我知道老師不是個一般人。後來,大概是覺得我蠻好相處的,老師就給我講西方的事情,從古希臘,埃及,羅馬一路講了下來。而我,則將中國的神話和本土的各種傳說講給老師聽。後來,老師就開始教我一些呼吸術之類的。一直到1845年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在洋行干了蠻久了,也算是攢下了筆小錢。老師說要去南洋做什麼事情,我就留了下來。但德魯伊的特殊呼吸術,還有冥想方式,我一直沒斷過。我的老娘是47年死的,那個時候有些想不開,辭了通譯的工作去林子裡住了快半年才回廣東。但就是那半年,我逐漸發現呼吸術和冥想的功效非常奇妙。畢竟還有些底子,就查了很多道術和佛家的典藉,但都不能解釋這個狀態。一直到老師48年底的時候回到了廣東。他看我自然之力居然已經積累到了那樣一個地步,就告訴了我,他是個德魯伊。又過了半年,到了49年,我應該是30歲的時候,才完成了德魯伊的試煉。那個時候家裡沒人了。原先是窮,娶不上媳婦,後來在洋行干,錢是不少,但身上罵名也多,也就算了。沒什麼壓力,我就跟著老師一起,開始了周遊世界的航程。」
「要說當時做的事情,被人罵二鬼子,其實有些無所謂。帶著外國人深入內地其實是蠻大的罪,可問題是,實際上一直到判罪之前,都沒人來知會一下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加上廣西廣東又特別亂,實際上沒多少人在乎。」
「先是跟著老師又在東南亞,澳大利亞轉了一圈,然後去了次日本,又回到了廣東。那是1854年了。太平天國已經鬧起來,覺得國內呆著不安全。我就跟著老師去了歐洲。在幾個國家裡我換著不同的名字讀書,念了好多學位。外國人也歧視中國人,但德魯伊裡,朋友還真的是很多。大家相處也都算是和睦。我當時並不知道,關於吸收了我這麼個中國藉德魯伊,老師在德魯伊議會裡受到了多大的壓力。倒不是因為國籍,而是因為我缺乏對整個世界的理解,受了很多年科舉的教育,很多事情也難接受。尤其是我30歲才成為德魯伊,能力上算是相當差的。」
「後來,總算老師還是堅持住了。不過也是因為我的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原來藥房當學徒,後來我還跟過一個大夫學醫術。到了歐洲,又開始學西醫。漸漸的,中西貫通,加上德魯伊的治療術,我在治療方面的能力超過了老師。老師精研植物,實際上是個戰鬥**極強的植物系德魯伊,醫術並不是他的特長。在歐洲,非洲,美國遊歷了很大一圈,到1870年的時候,我基本完成了第一次環球旅行。當時歐洲也在瞎折騰,第一圈轉完,緊接著就開始了第二輪世界旅行。老師還真是有錢,這一次是自己買了艘船,全船都是德魯伊和侍從,大家一起在那裡聊著各種各樣的事情。大家也都有不同的課題,那可能是整個德魯伊議會最有趣的一段歲月了。伯納德議長那時候才7歲,就已經是天才的德魯伊了。索福克勒斯還沒生出來呢。現在議會裡還在的,還有一個非洲裔的大德魯伊,因蘇拉的老師朱卡姆波。不過那個時候,他也只不過是個被跟著殖民者的船去非洲的動物系德魯伊大師蘇雷頓爵士好心收養下來的小孩子,整天暈船。」
「德魯伊議會當時面對的主要是兩個矛盾,一個是作為神秘學的德魯伊自然之力體系對於自然的理解和基於實證科學的《進化論》之間的矛盾。進化論太有震撼力了,現在,大家認識到了進化論在科學上的地位,也認識到了進化論這樣一個學說對於社會生態的巨大推動作用,而當時,被震撼的同樣有德魯伊這麼一群人。大家一直都在自然中尋求真知,瞭解各種各樣的生物的習性,但是,其中的規律卻被一個不是德魯伊的傢伙一語道破。我們收集了許許多多證據,遠比這個時間上任何一個人都多。然後,我們謙卑而慚愧地瞭解到,我們對於自然的瞭解,並不是全部。從此,德魯伊議會將科學界對於自然的認知放在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上。」
「另一個矛盾,則是隨著工業革命和殖民浪潮的興起,對於自然界的侵蝕愈演愈烈。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人提出了積極行動起來保護自然的主張。也由此,引發了德魯伊議會的分裂。這位提議採取更積極的行動來保護自然的,是名叫吉登斯的咒術系德魯伊。現在看來,提出這樣的一個想法是非常有前瞻性的,但就當時來說,卻沒有引起大家太大的重視,甚至還引起了爭吵。從古羅馬時代到中世紀宗教裁判所瘋狂的時代,一直到文藝復興之後,德魯伊議會就一直是個隱秘的團體,大家有些害怕受到教廷的又一輪打擊。吉登斯有些灰心,帶著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脫離了議會,組建了『守望者』團體。不過,似乎是因為資金和對於工業技術的缺乏瞭解,很快這個團體在幾次失敗後逐漸銷聲匿跡了。吉登斯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1882年的時候,我完成了第二輪的環遊世界。因為接觸了瑪雅,薩滿教,日本神道教,佛教等等文化,加上收集了大量半開化民族的傳統醫學的資料,當時我可能是全世界惟一一個世界級的醫生。不過,當時我有些惡作劇,隱藏了身份,用偷學來的方法封閉了全身的能量波動,偽裝成一個普通人,打入了教廷。在羅馬神學院學習了4年,又掌握了教廷的神聖醫療術,但最後還是被識破了。由於在歐洲被教廷的人通緝,追殺,我就回到了國內。」
「雖然一直能聽到關於國內的消息,我也沒想到,幾十年了,局勢會縻爛至此。而更加好笑的是,我遊歷名山大川,卻屢屢碰上吃飽飯沒事情做的傢伙搗亂,說我修魔,邪魔外道,說我袒護精怪靈獸,一個個跳出來好像主持正義一樣來和我打架。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沒那個必要,也無愧於心,總想著解釋。後來,我也煩了,來打的一律打趴下再說。因為打架打得太多了,打得半死再把人治好,後來,大家也就漸漸不排斥我了。我這個修煉德魯伊的自然之力的傢伙,居然也就這麼變成了別出心裁的奇門修煉者,還有了秘醫這麼個綽號。但這個醫,卻是打出來的名頭。」
109.矛盾(2)
「把人打到吐血,再給人治好。這麼一來二去,後末,在這中土世界,修真修道修佛的人就很少再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了。大家相處得還算是不錯。尤其是我手裡好玩的東西多啊,尋找那些靈藥,煉製各種丹藥的水平也不錯。後來,經常會發現兩個門派拉架,兩邊用的都是我做的藥物這種事情。」
「花了不少年在遊歷全國,看到了很多事情。當時,這個國家到底是怎麼了,心裡卻一直想不通透。抵禦外侮的英雄曾出不旁,賣國求榮的漢奸則更是一茬連著一茬,殺之不盡。或許,應該這麼說,在很多人心裡,已經有了主權國家的意識,但更多人的心裡,想著的卻還是自己,想著宗族……要說才能和見識,我在劍橋牛津耶魯,還在英國皇家海軍德國陸軍裡實習,並不弱於那些留學生。但正因為看得太多了,知道了當時的中國和外國的差距,知道這千年積弱並不是一個兩個人可以扭轉的,當時卻是有些消沉。遊歷了全國之後,在1907年的時候,我第一次來到了上海。」
「上海,差不多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逐漸成為一個輝煌的城市,成為一個浮華的城市。而我,除了中間曾短暫離開過一段時間之外,差不多是看著上海有了今天的雛形。從我初到上海,到最後離開上海,其中正好相隔了40年。」
「在上海,也算是有很多朋友吧。那些老上海的風雲人物,那些現在被寫在書裡的大亨,當時可都鮮活地在面前。因為覺得上海這個城市生機勃勃,而且消息靈通,不單單國內的消息能夠很快匯聚到上海,全世界各地的消息也能通過在上海的各國商人那裡獲得。本來我準備在上海玩一陣就走的,但這裡確實有吸引我的地方。後來,就索性在上海置業,長期留了下來。」
「因為各國語言基本上都會了,加上還有好多學位,基本上哪怕拿到現在都是很唬人的那種,在上海還真的是蠻吃得開的。老師也逐步把一些他手裡的資產過渡到我手裡,後來,就逐漸形成了一個總部在上海,在倫敦,香港,巴黎,波士頓,紐約都有辦事處的大型跨國產業鏈了。而且,德魯伊議會雖然隱秘,但經營了數百年,有那麼多志同道合的侍從,經營起來也很舒暢。尤其是兵荒馬亂的,我算是少數幾個能夠將緊俏物資,尤其是藥物搞定的人。當時,我在美國西海岸建立了一個製藥公司,就是現在交到你手裡的圖尼史丁化工企業的前身,專供中國市場,提供包括盤尼西林在內的各種藥物。開始的時候,是新軍,北洋軍,後來,則是各地軍閥,再後來,呵呵,你也想得到的。其實,因為我弄來的這些盤尼西林,救了不少在近代史,現代史上留下名號的人呢。」
「1916年的時候,老師死在了戰場上。雖然他是個偉大而胸襟開闊的德魯伊,但是,他也擋不住炮彈。他在作為戰場急救醫師的時候,幾乎是直接被炮彈砸在了身上。從那之後,德魯伊議會就按照慣例,向我移交了『獅子』這個職位,讓我領銜了行動處。我帶著李敘去歐洲玩的時候,也就是我正式開始組織行動的時候。當時,大家就提出了一個問題。隨著主權國家成為這個世界的主體,隨著這樣的國家之間的紛爭嚴酷到了需要靠戰爭來解決。有著不同國籍的德魯伊,應該如何自處?以前.也出現過這樣的事情。但從來沒有一次,像是一戰那樣像是把各種各樣的矛盾都暴露了出來,像是要把所有的仗都打完一樣。……當然,現在我們大家都知道,一戰其實沒打完,遠遠沒有打完。」
「人類,到底算不算是這個偉大世界的生靈中的一種?德魯伊的確可以在自然界裡看著兩個族群爭鬥,奪占需要的生存空間而只是觀察著不出手幫助任何一方。對於我們自身也處於其中的這個世界,我們可以這樣嗎?我們是把自己置身於一個世界的觀察者和平衡者,置身於一個更接近神的位置,還是承認我們也處於其中,更接近於人的位置呢?在一直有著濃厚宗教傳統的西方,在基督教天主教的體系裡,或許有教皇有紅衣主教來隨著歷史的變遷給出不同的解釋,但是德魯伊議會是個那麼平等的機構,哪怕是議長,也並不真的就比一個普通會員地位高,這樣的想法,這樣的解釋,很難有一個權威的判斷。所以,絕大部分德魯伊都同意,我們盡量不直接捲入各種各樣的爭鬥,而是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實事。」
「在如此悠長的生命裡,我幾乎是看著許許多多的第一次,出現在人們面前。第一次有人提出環境保護的概念,第一次有人提出工業污染的概念第一次有人明確提出人口控制的概念等等。但自己開始從事很多經營之後,我發現,原來守望者們提出的那些概念,關於環境保護,關於工業污染,關於自然被逐漸侵蝕,關於越來越深重的人口壓力,居然一項一項都逐步變得明顯,變得壓力十足,變得各國政府不得不面對了。」
「德魯伊議會的行動處,當時最主要的工作並不是現在環境保護和相關的事情,而是用各種手段保護德魯伊議會仍然作為一個機密的組織的存在,並且以強大的力量威懾那些知道我們的存在並且想威脅我們的存在的組織。從我主持工作開始,當時因為通信手段還是比較落後,很多人甚至要每隔幾年才能聯絡上,但是,我還是組織了德魯伊議會行動處的核心部隊,『銀色果實』。並且給了所有的行動組成員足夠的財力和物力支持,還給德魯伊議會總部提供豐富的資金來進行研究。老師在世的時候,孟德爾的遺傳學說就被注意到了,當時就開始組織了一個很不錯的團隊研究遺傳學說的有效率地應用,一直到科學界又一次走在了神秘學界的前方,闡發基因學說發現dna。我想,現在還有那麼多人懷念我,可能因為那是德魯伊議會第一次出現一個特別能戰鬥的組織,極大地維護了我們的理念。而且,因為我的治療技術,只要不死,能夠將受傷的人送到上海或者送到我能趕得及去的地方,一般都不會死。而且,我策劃的打擊狼人,打擊摩門教徒等等行動都很成功。後來銀色果實在蘇黎世甚至和宗教裁判所幹了一架,把教廷打得很慘。而一些非戰鬥任務,比如東南亞雨林研究,環澳大利亞生物圈研究,兩極研究,還有保護一些瀕危動物的行動,都算得上是水平很高的。當時的記錄,雖然因為科技發展水平和研究視點的不同,可能現在看起來有些古怪,但如果現在公佈了,還是能夠形成極大的影響的。不過,最震撼人心的,可能就是1918年西班牙流感事件了,當時,我們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我們手裡的力量,是這樣強,能夠在那一片哀鳴中挽救那麼多生命。」
「一直到二戰開始,事情才逐漸有了轉變。全世界彷彿都瘋狂了。在國內,我從30年代中後期就開始在想方設法認識各種人物,想要瞭解,並且影響事件的進程。當時,我是有些害怕的。我瞭解日本的工業實力,知道日本人的心態,更明白,對於那些西方的的科技和文化,日本有著遠比當時的中國精深的研究。國家,民族,自由,資本主義,社會主義等等詞彙,我們現在熟悉並且一直在使用的詞彙,都是從日本的翻譯方法裡引入的。很難想像,當中國和西方之間永遠隔著一個日本,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
「戰爭爆發後,我就作為醫生,開始了全國範圍的巡遊。上海雖然仍然是我的基地,但我去過北平,去過東北,去過西安,去過延安和重慶,甚至去過緬甸。我很痛苦,因為醫術能夠救人,德魯伊的能力也能夠做一些事情,但是,哪怕我燃燒了自己,也無法改變那麼多無辜的人被殘酷屠戮的事實。」
「戰爭終於結束之後,這樣的痛苦讓我做出了一個決定。當時,德魯伊議會議長提議,我們組織一個團隊,進入戰後的日本,去研究一下怎麼消除核輻射的影響。而我,拒絕了。每個德魯伊都有自己的國籍,但大家對於自然的愛護和信仰是一致的。說起來,核彈的確是破壞了自然結構的極為恐怖的武器,當時對這樣一個體系幾乎一無所知的我們,都想要得到一些資料,來瞭解這樣一種東西對於自然界的傷害到底到了個什麼程度。但是,不是日本。日本應該付出代價,哪怕到了今天我還是這樣想,也還是這樣說。我提議到美國試驗核武器的地點,到內華達州,到比基尼島等地去調查。但議長執意要組織隊伍去日本。因為我是行動處的負責人,而拒絕幫助日本是我的個人理由,當時我就開始隱居,迴避了此事。在與世隔絕的環境裡修行了幾年之後重新出來,我才得到一個消息:進入日本的9名德魯伊,下落不明。再也沒有回到議會。其中有我的朋友,很多朋友。」
「這讓我更痛苦了。於是,在無法確認自己內心狀態的情況下,我繼續隱居,一直到現在……」
110.理念
經歷豐富嗎?是啊,孫棣桂幾乎經歷了整個中國近代史和現代史,並且,作為一個並不深入的參與者和一個資歷極深的觀察者混跡其中。從一個只知道四書五經的小知識分子,到一個為生活所迫的學徒,再一步一步變成了能夠縱貫中西文化在歷史與文化的掙扎中在自然與人的夾縫中走出一條新路的大亨級人物,孫棣桂的個人史該是如何的精彩?那些歷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孫棣桂有意無意間都見過了,甚至於其中不少人還留下來合影,還有不少人還給孫棣桂寫過信。這些書信照片,現在可都是珍貴文物了,如果有一天能夠披露,那又該是如何的轟動呢?
一個人的想法,一個人的理念,並不是一天兩天,靠著看上一本兩本書就能夠輕易形成的,而是通過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乃至上百年的經歷和學養,通過時間與事件的砥礪而被琢磨出來的。對於一個普通人,或許自己的理念、想法有不不成熟的時候,在實踐裡被證明是錯誤的,但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很多人帶著悔恨,帶著不甘步入無法挽救自己的所作所為的晚年,乃至於死亡。和他們相比,孫棣桂又是如何幸運。他有幸擁有悠長而健康的生命,並且能夠讓自己的想法和實踐逐漸成熟。而他,也有足夠長久的生命來挽回自己曾經的不成熟的實踐。他可以用一系列的成功來證明,自己的理念,或許是正確的。而現在,當孫棣桂終於決心復出,又會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麼呢?
「老師,您這次出來,應該想好做什麼了吧?」左林開心地說。他看出老師在二戰和其後的一些事情裡受到了些影響。對德魯伊議會的做法多少有些不滿。但左林也早就從議會那邊得到了口風,基本上,只要孫棣桂肯復出,恐怕就會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來主導德魯伊議會的行動。伯納德是個很好的教育者和研究者,他自己也承認這一點,他公正、嚴厲,但同時又寬厚、循循善誘,這些年來,他通過組織德魯伊大量介入環境保護方面的研究,組織資金和人力參與環保項目而讓議會內部有了相當的氣象。但是,對於可能遇到的複雜的對抗局面,他自己承認缺乏經驗和魄力。而無論伯納德還是現在還沉睡在翡翠之夢中的索福克勒斯,算起來都是孫棣桂的晚輩。他們自然知道孫棣桂的能力和魄力。知道這樣一個有著身後歷史積澱的人能夠為德魯伊議會帶來什麼。
「燕小子不是要結婚了嗎?先回去湊上這份熱鬧,然後我去一次蘇格蘭。索福克靳斯躺了幾十年,也夠可憐了。不過,等治好了他,恐怕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德魯伊了。幾十年的自然之力洗練身體,肌肉導能化,骨骼結晶化……嘿嘿。恐怕上古傳說裡的德魯伊都沒他厲害了。然後麼,我想把整個議會重新凝合起來,不要讓大家的力量平白浪費了。環保,還是環保啊。可是,我們站在了這麼一個高度上,也不能老是落在和綠色和平組織,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團體一樣的高度上來做事情吧?到時候。你這個行動處負責人,給我當個打手成不成?」孫棣桂調侃道。
「老師,碰上些實力不強的還好,真的打架……現在我都未必打得過因蘇拉,穆雷他們啊。」左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和李敘李老也玩過幾手,現在好不容易能夠靠著奇招佔點便宜了。……打架,怕是要出去丟人的。」
「哈哈……」孫棣桂爽朗地笑著說,「你才多大?20歲都不滿,以你的水準,比起同齡人,比起那幫修煉了幾十年的老傢伙來當然有差距。不過,比起當年的我,可是強得多了。我30歲進翡翠之夢試煉的時候還磕磕碰碰的呢。放心,我研究了那麼久,總算也是有心得的。回頭抽空了就教你,保證你上兩三個台階。」
孫棣桂稍稍平復了笑意,繼續說道:「你的醫術,還需要錘煉。你是一個部門的領導人,也會是將來策劃行動,組織打擊力量的指揮者,如果你的醫術能夠進步一分,那大家的性命就多一分保證。這也是為什麼獅子這個職位歷來有學醫的傳統。事情太多了,我們要一點一點來做,既然大家都指望著我,我不會讓大家失望。既然我指望著你,你也不要讓我失望。能夠那麼輕鬆找到我,已經證明了你的腦子和能力都很不錯。我一直強調,德魯伊,尤其是一個植抽系德魯伊,能力並不僅僅在於力量,同時也在於知識。知識啊,我們那麼悠長的生命,都無法窮盡這個世界這個自然的方方面面,可是,我們瞭解得比這個世界上任何其他人都多,不是嗎?」
孫棣桂和左林一起,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把存放在那個極為舒適的居所裡,想要帶回城裡去的東西逐步搬到了附近的村子上。等到東西搬完,就讓郭小凌他們幫忙送回上海去。
郭小凌已經找到了那失散了的半組人馬,原來那幫人也是因為沒有預先準備,通信器材沾了水報廢了,一直聯繫不上,加上碰上了個實力一般的靈獸,被堵在了一個山洞裡。至於那個逃犯,大家互相對了說法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被孫老養著的那隻大水獺吃了。
而那只被孫棣桂稱為「阿末」的水獺,也在運去上海的計劃中。和孫棣桂相處了相當一段日子。這只已經屬於靈獸級別的水獺,逐漸開始脫離動物的本能,有著更複雜的意識了,孫棣桂也想著繼續指導阿末。而且,水棲的靈獸是非常難得的,尤其是這只水獺的御波分水的超絕能力,簡直是幫著進入海底進行勘探,獲得別人無法獲得的資源的最好幫手。
郭小凌他們一行人看著孫老的眼神是崇敬的,敬畏的。孫棣桂在中國的修道界的名氣可不是一般的大,輩分也不是一般的高。修真也是個很繁複艱難的過程,國內那麼多年來,能夠登堂入室成為高手的,屈指可數。像是孫棣桂這樣一百年前就在國內打了一圈留下赫赫聲名的高雜務,幾個小輩居然一點怨言都沒有,兢兢業業地。這也就是在保留著傳統尊師重道傳統的特種事務局裡,這幫跋扈慣了的傢伙才會轉了性子做這些瑣事。郭小凌他們將情況匯報給局長於海之後,於海甚至準備趕往上海去迎接孫棣桂。畢竟,孫棣桂的小兄弟李敘都是國內數得上號的人物,而李敘還是於海的師叔。
至於上海方面,得到孫棣桂重出江湖,燕北齋是激動得上竄下跳。原本他就在籌備婚禮,家裡兩個兒子和兒媳婦都從美國來了上海。孫棣桂出山,而且擺明車馬來參加婚禮,這就是讓燕北齋的婚禮有了長輩。孫棣桂的名氣,或許普通人不知道,但有些來頭的人稍稍打聽就能知道一些。這上百年的資歷可不是白混的。燕北齋自然是可以拋開手裡亂七八糟的事情,開始搬家清理物事,給孫棣桂籌備著住處。甚至他開始清理神農集團和名下其他產業,準備讓孫棣桂接受……一幫晚輩雖然本來就不想多管神農集團這事多錢少的攤子,但看著燕北齋年紀一把了居然還那麼衝動熱情,也著實有些面面相覷。這或許就是忠誠吧。燕北齋從不忌諱說自己當年是如何起家的,他一遍遍告訴自己的孩子們,如果不是孫棣桂,他這個當年在碼頭上靠著一幫大叔省下口飯養活的小癟三早就死的不知道哪裡去了。
燕北齋這個當年是小癟三的傢伙如此熱情,那些受過「秘醫」恩惠的老傢伙們似乎也不落人後。台灣,香港,洛杉磯和國內那些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人們紛紛趕來上海,並且都是以晚輩的身份來見孫棣桂。要知道在孫棣桂開始隱居的時候,這撥人裡面年齡最大的也才30多歲,而現在,可都是80往上數的傢伙了。這些老傢伙們的聚集,讓上海市方面誠惶誠恐,最後只能向特種事務局和安全局請求援助來進行接待和保護了。
當得知一直很低調的左林居然是孫棣桂的唯一一個弟子,左林的身份也驟然高了起來。在上海幫著左林看房子的張聆和蘇蔚欣,莫名其妙地就在巨鹿路的宅邸接待了好幾波客人,送來的禮品千奇百怪,但都是些……不常見的東西。但是,卻還是不知道來訪的那些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德魯伊議會方面,伯納德親自飛來了上海。並不像孫棣桂所想的他想要弄個銀色橡樹紋章就算了,伯納德不止一次興起過讓孫棣桂來擔任議長的想法。但伯納德畢竟是個老牌德魯伊,資歷也是很深的,在此之前,他需要得到孫棣桂的確認,也需要將索福克勒斯的情況詳細告知孫棣桂,來確認進一步治療的方案。
從拉薩飛往上海,飛機上也就幾個小時,就在孫棣桂很低調地登上飛機,除了讓特種事務局開了後門幫忙把行李設定了免檢,還給阿末開了動物檢疫和野生動物轉運的證明文件外,他們這一行人完全沒有受到機場方面任何特殊的接待。除了機長,沒有人知道飛機上還有這麼一個大人物。就在飛機剛起飛的時候,在上海的地面上,一串豪華車紛紛駛上車道,向浦東機場集結。這種陣容,恐怕是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