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章 孤獨的童年 文 / 夏商
. 天色漸漸明亮，黎明的微風吹散了清晨的薄霧，在熙微的陽光中，一個小小的村落靜靜地躺在綠色原野的懷抱中。
這裡是科南大陸的西南部，是峰巒起伏的丘陵地帶。從這裡向北看，那是科南大陸的中心地區，肥沃而廣闊的平原地帶，也是科南大陸最主要的人類居住區。從這裡向南看去，一座高聳入雲的山脈截斷了南北之間的通路。
這座山脈被當地人稱作聖山。越過這座山脈，再往南去，就是被人們稱之為詛咒之地的科南大陸的最南方。在近百年以前的亡靈戰爭中，這塊土地被戰敗的亡靈法師所詛咒，從此變成寸草不生，成為沒有任何生物的死寂平原。這裡流傳著許許多多的恐怖的傳說。
因此，這塊丘陵地帶就成為人類聚居的中心地帶和被拋棄的荒蕪地區的緩衝區。連綿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碧綠的樹林、灌木、喬木以及其它的各種各樣的植被就構成了這一地區優美的自然景觀。這一地區的人類居民並不多，非常稀疏的坐落著幾個村子，沒有了戰爭的騷擾，人們過著寧靜的生活。
早晨的太陽剛剛爬上樹梢，十幾個從六歲到十四歲不等的男孩而就已經站在了村子中間的廣場上。
按照科南大陸的習俗，任何一個孩子當他們年滿六歲的時候，就要接受最基本的戰士和魔法教育──兩者之中任選一種。這種最基本的訓練，通常由每個村子裡被公認的最德高望重，並且也是造詣最深的魔法師和戰士來指導。
現在，選擇了學習戰士技能的孩子們都已經站在村子中間的廣場上，等待凱西叔叔來給他們做今天的指導和訓練。
和往常一樣，凱西叔叔帶著他那個長得非常瘦弱的侄子──蘭斯，準時來到了廣場上。
凱西叔叔是村裡唯一的鐵匠，今年四十多歲。短短的鬍子，健壯的身軀，和隆起的肌肉都讓每一個人相信他是最好的戰士。據說，凱西叔叔年輕的時候曾經是一個冒險者。在十二年前，他帶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來到這裡，定居了下來。
蘭斯，今年十二歲，自幼體弱多病，體質非常差，根本無法參加任何一種訓練─無論是魔法技能訓練還是戰士技能訓練。村裡負責教授魔法的夏爾長老曾經查看過蘭斯的體質，最後的結論是：他能夠從活到今天已經是一個奇跡。因為，他生下來就是先天性的九陰絕脈。
這種先天性的疾病生下來的時候，全身的氣脈都是閉塞的，大部分胎兒都會胎死腹中，只有極少數的才能夠在分娩中倖存下來，但是，通常也會在出生後不久死亡。蘭斯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十二年，這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奇跡。
所以，蘭斯是村子裡所有孩子當中惟一一個不需要參加任何一種訓練的孩子。也因為這個原因，被村子裡的孩子們稱為膽小鬼，懦夫等等各種各樣的歧視性的稱呼。
蘭斯基本上沒有朋友，對他來說，這個世界就只有三個人，一個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凱西叔叔，另外一個是總是那麼和藹可親，經常給他講故事的夏爾長老，最後一個，是從來就不會欺負他的所羅。
「孩子們，現在，你們把上次所學的給我演示一遍，我將會就你們每個人的進展情況，決定是否要教你們新的東西。」凱西叔叔說。
由於這些孩子來自於不同的年齡，從六歲到十四歲都有。因此，每個人所學的東西都不一樣。這裡邊的孩子最優秀的有兩個：所羅，今年十二歲，但是長的極為健壯，看起來即使說他是十四歲也會有人相信。崔西─這裡面的孩子中最大的一個，十三歲半，去年他參加了中級戰士訓練學校的考試，但是沒有考取。他是這裡邊的孩子王。
凱西叔叔首先來到崔西身邊，看他向自己演示劍法。崔西屏氣凝神，用力使出凱西教他的劍法，看起來他的確在這套劍法上下了不少功夫。凱西滿意的的微微點點頭。一邊看，一邊指點崔西劍法上的不足。
蘭斯就坐在廣場的邊上，那裡有一塊不是太平整的青石板，──那是他一貫的坐位，與同齡的孩子比起來，他的個子不算矮，但是非常的瘦，手和腳都非常細，身上沒有幾兩肉，給人一種風一吹就會被吹走的感覺。
奇怪的是，這種瘦弱並沒有給人帶來他很憔悴的感覺。金黃色的頭髮如絲綢一般柔軟，在陽光下閃著光澤，襯著他的白皙的臉頰、亮晶晶的眼睛，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樑，和倔強的嘴唇，顯得那麼清秀可愛，有著一種特殊的魅力。
現在，他看著凱西叔叔正在指點那些孩子們，又開始了他每日必做的功課——想入非非。他的雙手托著腮上，呆呆地看著，心中卻的幻想著他也成為一個健壯的孩子，在凱西叔叔的指導下進行戰士技能的訓練。他是最棒的一個！所有的孩子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
那眼光中充滿的崇拜，熱愛，關心和愛護。凱西叔叔又一次表揚他：「你做得非常好，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個最優秀的戰士。」想著想著，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癡癡地望著天空，其實什麼都沒有看見。
凱西叔叔給每一個孩子佈置好功課，來到正在傻笑的蘭斯身邊，他已經習慣了蘭斯的這種恍恍惚惚不知不覺的微笑。「蘭斯，我有事要去村裡，你先在這裡和他們玩，中午的時候別忘了回去吃飯。」
蘭斯嗯了一聲，仍然沉浸在他的美夢之中。凱西叔叔也習慣了，沒有刻意地把他搖醒。作為一個相依為命是近十二年的親人，凱西叔叔很能夠理解現在蘭斯心中所幻想的世界。─只可惜，凱西心中深深的遺憾著─蘭斯永遠都沒有機會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無論他心中多麼渴望期盼著。
廣場上，孩子們練習了一會兒自己的功課，開始覺得有點厭煩，就看上了正在呆呆地出神的蘭斯。
崔西呶了呶嘴，示意幾個孩子跟在他後面，悄悄地繞到蘭斯的背後，做了個手勢，然後幾個孩子一齊突然大喊：「喂！」
正在沉浸於幻想之中的蘭斯，此刻正在想像的成為一個戰士的自己接受了一項光榮的任務，去拯救被惡龍所劫持的公主，這聲突如其來的大喝顯然嚇到了他，他摀住了心口，露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表情。
「蘭斯，又在做夢了？」幾個孩子圍上去，崔西帶著輕蔑和嘲笑的口氣問道。
蘭斯顯然已經習慣了，他所做的就是頭也不抬地站起來往廣場外走去。──在平日，這是避免他們糾纏的最好的方法。
「喂！膽小鬼，就這們走了嗎？」
崔西上前攔住他，說道：「我們來玩個遊戲，」他伸出手中的長劍，「我把我的劍給你，我們來比劍，只要你能夠用這把劍沾到我的身體，那怕是僅僅劃破我的衣衫一角，就算你贏。」
蘭斯轉過頭，想從另一個方向離開廣場，崔西又跑上前攔住了他，說道：「不敢了嗎？那就當眾說自己是膽小鬼！」
蘭斯終於被激怒了，他的眼睛放出憤怒的光芒，瞪視著崔西，臉憋的通紅，雙拳緊緊地握著，還帶著點顫抖。
崔西楞了一下，立刻帶著輕浮的笑說道：「怎麼，小貓要發威了？長劍給你，我們來玩玩。」
蘭斯沒有接崔西的長劍，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衝向崔西，用頭撞向他的小腹。
崔西僅僅是輕微的一側身，順手一揮，就把蘭斯順勢推出了一丈遠，在地上滾了兩圈，全身的衣服上沾滿了土，臉也劃破了。
周圍的孩子都大聲地鼓掌，並且嘲弄地：「快來看！看！蘭斯，蘭斯，膽小鬼蘭斯。」
蘭斯感覺天旋地轉，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突然之間，他感覺一雙溫暖而堅定的手把他扶了起來。他抬頭一看，是所羅。
「你沒事吧？」
蘭斯慢慢地站穩，聽著周圍的嘲笑，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羞愧羞恥的感覺使他不敢抬頭面對周圍所有的人，他忽然地轉身向村外狂奔而去。
經過村口的時候，他彷彿聽到幾個村裡的長輩在呼喚他，他沒有敢應聲，因為在這一刻他覺得全世界每一個人都在嘲笑他。
蘭斯一路狂奔到山野之中。一直來到一個山坡之上，才停了下來。
這個山坡很奇怪，這附近有很多丘陵，都覆蓋著各種各樣的樹木和草叢。只有這個山坡的頂端寸草不生，卻散立著一小圈的石頭，石頭圈的中間，有一塊一個人高的石像。那個石像看起來並不是人工雕成的，看起來似乎天生就是如此。只不過，讓人一眼看起來像一個人像，眼耳口鼻都能夠分辨得清楚。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裡會有一個石頭圈，石頭圈的中間會有一塊大石頭。據老人傳說，似乎自天地以來這塊石頭就在這裡豎立著。
這裡是蘭斯常來的地方。每次被欺負之後，每次感到傷心的時候，他都會來到這裡。每一次，當蘭斯面對著這個石像，彷彿這個石像也在默默的看著他，撫慰著他受傷的心靈。
現在，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到一陣陣昏眩的感覺向他襲來。他忍不住靠在了石圈中間的石像上。等到他的呼吸開始稍微平靜一點的時候，他就開始抱著石像讓眼淚慢慢地流下來，然後自己蹲坐在石像的下面。眼淚打在自己的衣服上和石像的腿上、腳上。
然後，漸漸的他的情緒開始平靜下來，就慢慢地抱著石像睡覺了。
在睡夢之中，一切的恥辱和痛苦都得到了淨化。
朦朧之中，他似乎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他夢見自己真的成了一個優秀的戰士，身穿鋼甲，手中拿著長劍和盾牌坐在陰暗的山洞裡尋找那個傳說中邪惡的魔獸。
即使在夢中，他也模模糊糊知道這是在做夢。因為，每次當他抱著這個石像是睡覺的時候，他都會做這樣一個夢─他成為一個優秀的戰士，力大無比，劍法出群，在各種各樣的環境中探險。
有的時候，還會去營救被擄走得公主，最終，成為被人仰慕的英雄，獲得美麗的公主的愛。這幾乎已經成了必然發生的事，儘管如此蘭斯顯然從來就沒有仔細思考過為什麼抱著這個石像的時候總會做類似的夢。
「喂！喂！醒一醒！」正當他在夢裡經歷的最精彩的情節的時候，終於又有不識趣的人把他叫醒，蘭斯抬起朦朧地睡眼，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是所羅來叫他了。
「蘭斯，中午了，你該回去吃飯了。」所羅看著蘭斯，目光中露出關心的神情。
蘭斯點點頭，木然地站起來。
「蘭斯，他們又在凱西叔叔面前說你的壞話，說你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跑到山上去了。為什麼你不告訴你叔叔呢？」
「千萬不要告訴叔叔。」蘭斯緊張道。
「但是為什麼呢？」所羅懷著詫異和迷茫的神情問道，「每次他們欺負你，你都不讓我告訴凱西叔叔，今天我真的想告訴凱西叔叔，他一定會狠狠的懲罰崔西的。」
「不！不！你千萬不要告訴凱西。否則我就不再認為你是我的朋友。」蘭斯非常緊張的對所羅說道。
所羅只好點點頭答應：「好吧，我不說就是。」
蘭斯也不回頭解釋為什麼，懷著戀戀不捨的心情回頭看了那石像一眼，在別人的眼裡，那只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但是在他的眼裡，這個世界上除了凱西叔叔，夏爾長老，和所羅，和他最親的就只有這個石像。
很多時候，這種被人欺負一類的讓蘭斯感到很受傷，但也很覺得羞愧羞恥的事情─他覺得很難啟齒讓凱西叔叔知道。那種覺得自己是膽小鬼的感覺，使他不敢讓凱西叔叔知道自己有多麼的無能。
這個時候，能夠讓他盡情地傾訴和發瀉的，就只有這個石像。所以，每當她回頭看這個石像的時候，心中總有一種親切的感覺。每次他看到這個石像，總有一種這個石像在等他的感覺。
「蘭斯，又到山上去晚了？」凱西叔叔看到蘭斯的時候，關切地走到蘭斯身邊，「衣服又弄髒了，怎麼臉也劃破了？」說著，凱西叔叔伸出溫暖的手輕輕撫摩蘭斯的臉。
蘭斯低著頭，小聲說道：「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凱西叔叔溺愛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下次小心點。」心中想道，這個孩子總是能讓我有一種不忍心的感覺。
下午，夏爾長老正在拿著一本魔法書，研究一些咒語。這也是他的書房，其中三面牆上裝滿了圖書，各種各樣的都有，通常，夏爾長老就是從這些書裡面找到一些有趣的故事講給蘭斯聽。
在這個小小的村子裡面，讓蘭斯覺得舒適安全的地方只有三個：凱西叔叔的鐵匠鋪，夏爾長老的書房，山坡上的石頭圈。
蘭斯走了進來，問了一個他很長時間以來都想問的問題：「夏爾，南面山坡上的石像是從哪裡來的？」
夏爾長老放下手中的書，拿下戴在眼睛上的老花鏡，抬起頭來，望向蘭斯。
夏爾長老已經六十多歲，頭髮基本上都已經白了，也許是長年研究魔法的原因，消瘦的身軀，配上他的魔法師袍和權杖，給人一種慈祥和安全的感覺。
「蘭斯，到這邊來。」夏爾長老示意蘭斯坐到他的身邊。
蘭斯沒有回答，也沒有走過去，反而走到夏爾長老的對面，用手一撐，坐在了夏爾長老對面的書桌上。蘭斯還是一個小男孩兒的時候，經常會坐在夏爾的膝蓋上，聽夏爾長老給他講各種各樣的傳說和故事。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蘭斯開始變得有一點孤僻，開始不願意和別人接近，即使是和夏爾，凱西在一起，也要自然而然地保持一定的距離。
夏爾長老說道：「難道你不想再聽一次殺龍騎士的冒險故事了嗎？」
蘭斯固執地說道：「我現在只想知道山頂上的那個石像。」
夏爾長老輕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說得：「山頂上的石像，自我小的時候就已經存在，據說是一個遠古文明留下來的遺跡。你知道，在寂靜時代以前，有很多強大的魔法師，那個時候，神族，魔族，龍族，精靈，巨人——他們的力量非常強大，據說，當時的一些強有力的生物曾經在整個世界放置了許多個傳送站。目的是可以使他們的族人在一瞬間傳送到大陸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根據我的觀察，那個石頭圈裡面充滿了一種神奇的難以解釋的能量。但是我們根本不知道這種能量來自何處，所以我想，那應該是遠古時代放置的傳送站之一。」
蘭斯顯的有點失望，「可是，夏爾爺爺，我好像覺得，那個石像彷彿是一個真正的人，當我看著他的時候，我總覺得他也在看著我。」
夏爾長老笑了，說道：「蘭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那只是一塊石頭而已……啊，這樣，你不想再聽我講故事嗎？」
蘭斯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我並不覺得是在胡思亂想。」然後沒精打采地拒絕了夏爾長老的提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