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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靈絲相界 第二章 心情密碼 文 / 我的道

    第二章心情密碼()

    楊錯原名楊大牛。父母是鄉下人,沒什麼文化,給他取個名字,據說比當年他老媽生他還難。當年,楊錯頭頂花傘,背著麻袋,踏著一雙張嘴跑鞋在雨中發過誓言後,第一件事就是為自己改名。楊錯文化也不高,他扳著腳趾,絞盡腦汁,才給自己取名為楊錯。意思是以前的生活完全就是一個天大的錯。

    楊錯初到香港的時候,一年汗流浹背賺到的錢還不夠有錢人吃頓飯。他每天所做的活就是與氣味刺鼻的水泥漿,和比女人還重的瓷磚打交道。他人生的轉折是從認識了蕭然開始的。蕭然當時是個暴發戶,在香港島買了一座別墅,請楊錯一幫人為他裝修。有一天,蕭然來檢查工地,他看到楊錯光著膀子,一板一眼地鋪著地磚,連手都鋪出血了,汗水順著胳膊流到傷口上,楊錯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地磚鋪得四四方方挑不出一絲毛病,他當時就看出這個年輕人能吃苦。他遞了塊!明天你就拿這塊手帕到我公司來。

    第二天,楊錯便進了蕭然的公司,當時楊錯十八歲。六年過去後,蕭然賣掉自己的公司,移民去了美國;同一年,楊錯自己當起了老闆,開了家介紹所。那一年,1997年。

    這一次車禍,楊錯只住院了五天,就強行出了院。五天中,沒有朋友來看他,楊錯也不介意,自己背上這個臭名,朋友躲自己都還嫌來不及,又怎麼會有人來看自己。只是楊錯心裡有些悲哀,原來朋友和妓女沒有本質的區別:都是錦上添花之輩,沒有雪中送炭之流。

    說也奇怪,楊錯再次甦醒後,周圍絲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甚至楊錯若不有意識觀察,他根本就看不到絲的存在。不過這樣也好,想不見的時候不見,也不至於嚇著自己,楊錯可不想自己走到哪,眼睛裡就全是血絲交錯的世界。那樣的話,自己還不變成一條蛇般繞著走路?

    可事實上,楊錯發現人體是可以穿過這些血絲的。楊錯一瘸一拐,匆匆忙回到家,電話留言有十條,一條是店中小工打來的,說的無非是現在店裡的情況是如何的一塌糊塗,職員們怕惹禍上身,全部跑了。其餘九條全是警局的傳訊。楊錯罵了聲老子是無辜的,病泱泱地再次來到了警局。

    楊錯還是很不適應李勝蘭督察調查口供的方式,那感覺就好像狼在對羊布道:「羊啊羊,我吃了你,是為了你早日投胎做人,是超度,不是殺生。」

    當時,李勝蘭雙手叉腰,大眼張得無邊無際地怒視著楊錯,就連桌子上的檯燈也同仇敵愾地對準他,楊錯抱著腦袋,低著頭,然後忽然雙手按住桌面,昂視著李勝蘭,說:「李警司。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對你說過十遍了,現在我都可以一字不差地全背下來,你再問的話?還不如直接問我是不是殺了人還簡單些?」

    李勝蘭何嘗不知道問不出什麼線索。只是案子發生後,一直沒有進展。現場找不到可以追尋的線索,連涉嫌謀殺的人也無影無蹤。若不是有目擊者說看到過死者和涉嫌謀殺犯一同出入過附近的酒吧,而且楊錯等知道死者資料的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明,李勝蘭還真會懷疑殺人的就是楊錯。

    只見李勝蘭一拍桌子,頓時雌威大發,指著楊錯鼻子怒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知道不知道你間接地害死了一位律師,你難道一點都不愧疚嗎?」

    楊錯這才看見李勝蘭手腕綁著的血絲要比其他人的艷紅許多。血絲綁在手腕上,環著圈,一直纏繞到胳膊才延伸到遠方。楊錯一陣恍惚,耳邊頓時又炸起了春雷。李勝蘭見楊錯還敢走神,劈頭又是一陣數落。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楊錯可不會傻到再去捅這個「馬蜂窩」,他無奈地說:「李督察。律師也會有很多仇家,不一定和我有關啊?」

    李勝蘭冷著臉,說:「溫小玉律師所有經辦的案子,全是為了維護社會弱勢群體權益的民事案件,沒有接手過任何刑事案件,怎麼會有非殺她不可的仇家?」

    楊錯這才想起死者生前的照片,溫順的笑容下,是一雙滿含正義的眼睛。

    「根據現場調查的情況和取證,疑凶先是用迷藥迷倒被害者,然後再將其運至無人處實施搶劫和勒索,因被害者天性正直、不願屈服才被殘忍殺害的。」李勝蘭冷冷地說。

    李勝蘭這句話是盯著啞口無言的楊錯說出的。楊錯所登記的疑凶的資料,警方經過調查後發現全部都是偽造的,唯一的有用的線索就是疑凶的長相。

    李勝蘭蹙著眉,以先前同樣的口氣對著楊錯一字一字地說道:「你現在明白你是多麼令人憎惡了吧!要不是因為你?怎麼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楊錯的臉「唰」得一下就白了,然後又變紅,來回變化數次後,他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

    「我,我……也沒有料到會這樣的。」

    「你沒有料到就能推脫掉責任嗎?人死了說抱歉還有用嗎?」李勝蘭強迫自己深吸了口氣以平息怒火。她知道在辦案時,是不能衝動的。衝動是魔鬼。

    不過,楊錯看上去才更像魔鬼附身。他鐵青著臉,腦子裡找不到任何可以辯駁的話。

    「人死了說抱歉還有用嗎?人死了說什麼都沒用了。人死了……人死了……啊!」楊錯大叫一聲,從凳子上跳起來抓住李勝蘭的胳膊叫道:「李督察,屍體……屍體還在嗎?」

    李勝蘭顯然被楊錯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接話說:「還在停屍間。」李勝蘭剛講完,才發現自己的胳膊還被人死死地抓著。李勝蘭的臉上立即罩上一層寒霜。「你幹什麼?放手!」

    楊錯連忙把手縮了回來,很小心地說:「對不起,李督察。對不起,你說得很對,人死了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可是我想去追悼一下死者。這樣可以嗎?」

    李勝蘭瞅了楊錯半天,她對楊錯的突然悔悟還抱有強烈的懷疑態度。不過看在楊錯表情上痛心疾首,眼神裡充滿懇求,李勝蘭最後答應了楊錯的要求。

    驅車前往醫院只需要十五分鐘。可單獨面對這樣一隻「母老虎」還是讓楊錯非常提心吊膽。一路上,楊錯目不斜視,表情沉痛地象死了親爹爹一樣。不過李勝蘭卻不這麼以為,從警局到醫院,李勝蘭只對楊錯說了一句話,

    「你記住!你所犯下的錯,還是不能原諒!」

    溫小玉的屍體就存放在醫院的停屍間裡。之所以還沒有舉行葬禮,照溫小玉母親的意思是:不找出殺害自己女兒的真兇,溫小玉是不會甘心就這麼離去的。

    楊錯聽到這打了個寒顫,腦海裡很不合適宜地想起恐怖片的鏡頭,何況醫院在楊錯眼中一點都不比恐怖片差。

    在絲的世界裡,醫院是個特殊的地方。在這裡,楊錯就算是不想看見絲,也很難做到。何況此時楊錯心緒不穩,血紅的絲網更是令他渾身冒起了冷汗,連走路都腿發軟。不過一想到或許可以利用自己的異能來找到兇手,楊錯也只咬緊牙關堅持下去。

    醫院裡的氣氛不用形容都是很涼,很恐怖的。楊錯一路走來,總感覺身邊的血絲都傳來陣陣粗重的喘氣聲,他既不敢大叫,又不敢逃跑,只好低著頭,急速跟在李勝蘭身後。忽然,楊錯撞到了李勝蘭後背。李勝蘭轉過身,冷言道:「原來你這麼膽小。」

    楊錯一抬頭,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停屍間外。對李勝蘭的冷言冷語,楊錯也只有咬碎牙往肚子裡吞。只是楊錯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麼漂亮的女孩脾氣會這麼壞,而且膽子這麼大!

    「李督察。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楊錯只這樣解釋了一句。李勝蘭聽完,淡淡地掃了楊錯一眼,說了句你在這等著,然後朝旁邊一間辦公室走了進去。

    楊錯乖乖站在門外。他知道事先還得和法醫溝通一下,果然才一小會兒,李勝蘭就和一個穿白大褂的人一起走了出來。穿白大褂的一定就是法醫,可令楊錯驚奇的是法醫居然是個女的,而且還是個美女。

    「跟我來吧。」穿白大褂的女法醫也不介紹自己,就這麼冷冷地說了一句。

    楊錯看了看李勝蘭,李勝蘭對女法醫說道:「姐。我就不去了,局裡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楊錯。這位是李玫法醫。」

    「哦!那你去忙你的。」李玫法醫回答說。

    李勝蘭走後,楊錯跟著李玫走進了停屍間。剛一踏進裡面,楊錯就覺得四周溫度驟然降低許多。他想開口問李玫,卻發現她絲毫沒有感覺。叫李汶的女法醫在前面幽雅地帶著路,高跟鞋踏在地上,整個走廊都是「嗒嗒」的回音。

    燈照得四周很亮,從入口到盡頭,楊錯看著前面玲瓏的身影,第一次從心底裡對女人產生一絲惡寒。楊錯當時並不清楚那股惡寒來自哪裡,只到有一次,他看到李玫像一位藝術家般把人的屍體解刨開的時候,他才明白。

    後話暫且不提。李玫當法醫已有五年的歷史,五年的時間能讓人對許多東西產生麻木,正當楊錯懷疑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冷血的時候,李玫帶楊錯已經走進了目的地。

    停屍房裡靠另外三面牆的方向,上上下下排了四排金屬櫃子。每一個冷凍金屬櫃裡都睡著一個身體,每一個身體,都露出一根斷掉的黑線垂在金屬櫃外。

    「跟我來。」李玫說道。

    李玫法醫說話雖然冰冷,可畢竟是活人在說話。楊錯嚥下一口口水,推著沉重的腿繼續跟在女法醫身後。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死人和福爾馬林的味道,楊錯苦著臉,吝嗇地呼吸著。

    黑線的盡頭有綠光,有白光,也有紅光的。叫玫的女法醫伸出一跟蒼白的手指,邊走邊點:「二月十六日,二月十五日,二月十四日,……溫……溫小玉,就是這個。」李玫忽然停了下來。她熟練地抽出櫃子,一陣冷氣飄出,楊錯騰騰退後兩步。

    溫小玉的屍體其實被袋子封閉著的。楊錯虛驚一場後,連忙鎮定下來。

    「死者並不會想看到你。不過這只是具屍體,它再也不能表達自己主人的意思。我給你幾分鐘,你好好懺悔吧!」李玫說完又把屍體推進冷槽裡,然後走了出去。

    對李玫把死者和屍體分開的說法,楊錯只覺得毛骨悚然。他可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多浪費一秒,他迅速地找到屬於溫小玉的黑線,再次從中指搗弄出銀絲,射入黑線尾的一團紅光中。

    銀絲很快就遭到了黑線的阻攔,一個心形的結出現在銀絲前方。

    「心情密碼?溫小玉臨死時是怎麼樣的心情呢?恐懼?」楊錯自言自語道。

    銀絲被彈了回來,

    「悲傷?不對!氣憤?不對。悔恨?居然還不對!」楊錯差點罵出聲來。

    李玫見楊錯久不出來,心裡不由有些厭煩他。人都死了,現在來假慈悲有什麼用?可當她去而復返,看到停屍房裡的楊錯隔幾秒就抖三抖的樣子,李玫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不會是冤魂索命吧?」

    專業出身的李玫雖然從不相信鬼神之說,可心中仍有一分對鬼神的敬畏之情。李玫一步一步朝楊錯走去,只是高跟鞋落在地上再沒有那信心十足的嗒嗒聲。雖嗒嗒聲不在,也不至於落地無聲,可楊錯彷彿絲毫沒有察覺到李玫的到來;李玫謹慎地停下步子,停屍間的光線很強,楊錯的背影在李玫的眼中清晰無比。

    「喂,你怎麼拉?」

    楊錯正猶豫著是不是要強行突破心形結,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他,楊錯來不及收回銀絲,就閃電般地轉過身。

    楊錯面色謙和地看著李玫,李玫的表情迅速變化了下,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漠,只聽她對著楊錯叫道:「我不是說了死者不歡迎你嗎?人死了,你才來可憐她,這簡直就是侮辱。」

    楊錯正準備反駁我哪裡有可憐別人的時候,忽然銀絲那邊起了反應,楊錯心中一跳,難到??

    可憐?對了。

    楊錯身軀一震,瞳孔猛得一縮,整個人直板板地倒下去。楊錯看到一個人雙唇流血地蜷縮在地上。而那個人正是在自己手上做假登記的疑凶。銀絲迅速地在一片黑暗之中穿行著,周圍沒有聲音,沒有冷熱的感覺。

    李玫見楊錯忽然倒地,眼睛裡更是白多於黑,連忙跑出去叫急救醫生了。楊錯解開溫小玉的心情密碼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倒著播映的。兇手還沒有出現?楊錯只有繼續操縱銀絲往黑線的盡頭衝去。楊錯臉容扭曲,承受著巨大的死亡痛苦,等待著畫面的變化。

    畫面開始變化了,無聲世界開始漸漸有了聲響。楊錯還未來得及欣喜,一聲爆裂聲忽然響起,楊錯慘叫一聲,中指如碰鐵壁,頃刻折斷。

    黑線裡居然還有結——雙螺旋結,它差點把銀絲絞斷。銀絲倉皇地縮回掌心,再不敢動分毫。

    「雙螺旋?」楊錯罵了聲我靠,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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