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三章 事出有因(4) 文 / 許開禎
第三章事出有因(4)()
那一天起,鄭春雷的日子變了,黯然無光。儘管妻子僥倖活下了命,但她成了植物人。也儘管方方面面給予了他莫大的幫助與撫慰,包括當時的彬江市委書記賈成傑,動用各種力量,不惜代價地為他妻子治病,然而,日子卻再也沒了歡笑,沒了歌聲,沒了顏色,甚至沒了繼續下去的意義。
不是誰都能經得起這種打擊的,鄭春雷對廖靜然的同情與憐憫,一大半,來自於他個人的感受。
那感受比拿刀剜心還痛。
黑夜覆蓋了白晝,覆蓋了一切,也覆蓋了他內心的痛。日子畢竟是日子,天黑還會再亮,天亮你就得從昏睡中醒過神。
痛和苦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談話的氣氛有點沉悶。
地點仍然在九江飯店2010房間。
「那封信你怎麼看?」柄楊書記表情沉重地問。
「我相信它是事實。」鄭春雷道。
「事實?」柄楊書記微微抬了下頭。
「是事實。」鄭春雷回答得很肯定。
柄楊書記不語了,像是在痛苦地咀嚼這兩個字。半天,他道:「既然是事實,就該拿出行動。」
「暫且還不能。」鄭春雷意外地說。
「為什麼?」柄楊書記再次抬頭,目光並沒盯住鄭春雷,而是投向窗外。窗外黑黑的,什麼也沒有,厚厚的布簾遮擋了一切。
「時機尚不成熟。」
「需要怎樣的時機?」
「至少不是現在這樣。」
「如果時機一直不來呢?」柄楊書記進一步問道。
「那就沒辦法。總之,不能貿然行動。」說完,鄭春雷點了支煙,抽了一口,給柄楊書記也敬了一支。柄楊書記本來不抽煙的,這天不知怎麼,竟然接過了煙,陪鄭春雷抽起來。
煙霧繚繞中,兩個人各自想著一些事,這些事可能跟他們的經歷有關,也可能沒有。但,這些事跟彬江目前的情勢有關,跟群眾的呼聲有關,也跟彬江繁榮的地產業有關。
「你說,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柄楊書記有所指地問。
鄭春雷自然理解這個「錯」指什麼,想了想,道:「開發龍嘴湖,大方向不會有錯,錯在具體操作上。」
「這我知道。」柄楊書記掐滅了煙,「但我們的監督環節確實出了問題。」
「幹事的是人,監督的也是人,人和人之間,久了,就有扯不清的關係。」
「說得對。春雷啊,『關係』兩個字,你說得好,說得好啊!」柄楊書記起身,像是被『關係』兩個字鼓舞了,又像被打擊了,困獸一樣來回在屋子裡走了幾圈,復又坐下,「春雷,那你告訴我,你害怕關係不?」
這兩個人,只要到了私下,到了單獨談事的時候,是沒有職位高低的,也沒有客套,沒有虛偽,有的,只是一針見血。
「害怕,我怎能不害怕呢?」鄭春雷苦笑了一聲。這一聲,讓屋子裡沉悶的空氣多少有些鬆動。
「不瞞你說,春雷,我也怕。」
「如果不怕,事情就不會這樣被動了。」鄭春雷爽朗地笑了一聲,既然扯到了要命處,索性就扯個痛快。
「那好,我們就按怕的來。」扯了幾句,柄楊書記忽然說。
「我也是這意思。」
「有什麼好辦法?」柄楊書記重又把話題交給鄭春雷,不是他想不出好辦法,這是他的工作風格,誰分管的工作,就讓誰先拿辦法,不足的地方,他再補充。自己搶先說了,就等於剝奪了別人想辦法的權利。
「辦法當然有。」鄭春雷自信地說了一句,跟著又解釋道,「真要拿不出辦法,我就該辭職了。」
「別那麼灰心,我們也沒必要灰心,你說是不?」
「是。」鄭春雷鄭重地點頭。
於是,這個上午,彬江市委書記吳柄楊跟紀委書記鄭春雷兩個人,就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妙辦法,也可以說是沒辦法的辦法。畢竟,這個辦法是在被動中想出的,是在無奈之中做出的妥協和讓步,當然,他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妥協。
接著,他們達成了一個協議,或叫君子協定。吳柄楊承諾,絕不干涉鄭春雷的工作,除非堡壘到了久攻不下的地步,否則,他不能出面干預。
協議達成後,吳柄楊笑道:「春雷,你說這成了什麼事,我怎麼覺得我倆像地下工作者,幹事偷偷摸摸?」
鄭春雷坦率地笑了笑:「事出有因嘛,你也不必太計較。」
「好,不計較。」
當天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公安局政委尚大同接到電話,要他到市委去一趟。尚大同趕到的時候,刑偵隊長鍾濤已在鄭春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