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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 惑解 文 / 面人兒

    第二百九十三章惑解

    李貞麗正在應酬,被叫出來後,迎客的女子低聲道:「老闆,來了兩位客人,他們沒有預約。」

    眉毛動了動,李貞麗道:「怎麼,他們不講理?」

    女子搖頭,道:「沒有,是我看那兩位客人極不尋常。」

    李貞麗奇道:「怎麼個不尋常?」

    女子道:「那兩位是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夫妻。」

    這可新鮮,李貞麗想了想,吩咐道:「你把他們讓到我的客房。」但剛說完,李貞麗又道:「慢,還是我親自去吧。」

    下了樓,一見坐在客廳裡的兩人,李貞麗就知道手下人沒看錯,這兩人確是極為不凡。

    李貞麗看見那個男人的第一眼,就本能地感覺到,這個男人比她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更要不凡。

    氣度,在李貞麗眼中,不要說用這兩個字來形容,就是能沾上點邊的都沒幾個,但這個男人,簡直就是「氣度」這個詞最完美的解釋。

    對什麼人該說什麼話,該用什麼態度,李貞麗本能地就知道。

    不卑不亢,進退有度,李貞麗親自上前招呼,把這一男一女兩人請進了自己的客房。

    這間客房就是李貞麗自己寢室的外廳。

    落座之後,李貞麗歉意地道:「二位先生,真是對不住,暫時沒有姑娘陪你們了。」

    孫茜上下打量李貞麗,她對這個女人極為好奇。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優雅的典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怎麼都是那麼優雅?青樓的女人都這樣嗎?難怪男人們都願意往這兒鑽。

    陳海平笑道:「沒關係,我們就是來坐坐,有杯茶喝就可以。」

    閒談了兩句,李貞麗忽然道:「兩位先生,我有個小女兒,小曲唱的還行,要是你們不嫌棄,可以讓小女來唱一曲。」

    陳海平一聽,正中下懷,就道:「好啊,那就有勞了。」

    李貞麗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就領了一個**歲的小姑娘進來。

    小姑娘的模樣清秀之極,眉眼間靈氣逼人,陳海平一看就可以斷定,這個小姑娘一定就是那個名垂千古的李香君。

    小姑娘進來,有模有樣,一板一眼地行禮,活脫像個小大人。

    孫茜看的哈哈直樂,喜歡的不得了,她把小姑娘叫到跟前,拉進了懷裡,喜歡的不行。

    見女客人很喜歡自己的女兒,李貞麗鬆了口氣,這時,她看到氣度不凡的男客人向女兒的腳看去,就在一旁道:「這孩子是我收養的,命苦,一直顛沛流離,所以就沒有裹過腳。」

    陳海平心下恍然,也稱讚這個女人確實聰明。

    他的手令雖然是讓調查李貞麗,但有關的補充資料也很充分,其中就有李香君的詳細情況。

    李香君本姓吳,蘇州人,天啟四年生,比自己的三個兒女只大一歲。

    李香君的父親原是一位武官,因系東林黨成員,被魏忠賢一夥閹黨治罪後,家道敗落,一家人飄泊異鄉。

    就在一年前,李貞麗巧遇李香君,便把李香君收為養女,改名李香,號香君。

    聽李貞麗這麼一說,孫茜心下惻然,把李香君抱在懷裡,歎道:「唉,可憐的孩子!」

    對自己好不好,孩子本能地就能分辨出來,所以,李香君在孫茜懷裡極為乖巧,惹得孫茜更是喜歡。

    這裡的房間隔音效果都很好,但還是多少能聽到些的,這時,李貞麗驀地發覺外面似乎靜了下來,側耳一聽,一點絲竹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心中奇怪,李貞麗道:「二位先生,想聽什麼就吩咐香君好了。」

    擺了擺手,陳海平道:「好。」

    李貞麗欠了欠身,道:「我還有事,先出去一下。」

    見陳海平點頭,李貞麗輕輕退了出去。

    一出屋,就見先前迎客的女子站在外面的過道裡。

    「怎麼了?」李貞麗問道。

    女子低聲道:「老闆,客人都走了。」

    李貞麗一愣,問道:「為什麼?」

    悄悄用手指了指屋裡,女子低聲道:「可能是因為他們。」

    李貞麗大吃一驚,她可是知道那些客人都是什麼人的。望著女子,李貞麗吃驚地道:「他是……」

    女子點了點頭,道:「老闆,我看見了好些個侍衛。」

    絕對錯不了了,李貞麗的心怦怦直跳。

    李貞麗回來後,一見李貞麗的神色,陳海平就知道李貞麗知道他是誰了,就道:「李先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李貞麗慌忙道:「大人,不敢當,有什麼話您吩咐就是了。「

    陳海平道:「我夫人很喜歡這孩子,我也喜歡,我們想收這孩子為義女,你看可好?」

    李貞麗懵了,孫茜也有點發傻,但轉瞬間,就覺得這還真是她的想法,這孩子實在太可愛了。

    清醒過來後,李貞麗大喜,立刻道:「大人和夫人收香君為義女,那是香君的造化。香君,快過來,給義父義母磕頭!」

    輕輕擺了擺手,陳海平道:「磕頭就免了。」頓了頓,又道:「李先生,我們想把香君帶回去撫養,你看可好?」

    聽陳海平這麼一說,李貞麗心中大為不捨,但又根本不可能拒絕。香君跟著自己,再好,也是地位低下的女子,但跟了陳海平夫婦,那香君的地位就徹底變了。

    一咬牙,李貞麗道:「一切都由大人安排。」

    點了點頭,陳海平道:「李先生,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既然香君被陳海平收為義女,那這個媚香樓顯然就不能開下去了。心頭黯然,李貞麗垂首道:「妾身一切都聽大人的安排。」

    「嗯……」想了想,陳海平道:「如果你離不開這種生活,可以一切照舊。要是不想幹了,不知你想做些什麼?」

    不做這個,我還能做些什麼?李貞麗神色茫然地看著陳海平。

    微微歎了口氣,陳海平道:「要是不想做了,你要是願意,可以去太學教書,也可以去政府部門做事兒,還可以進報社,總之,能做的事兒多了。」

    李貞麗暈了,但很快就清醒過來。對啊,陳海平是誰啊,她幹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如果可能,誰願意一輩子都混跡於青樓?李貞麗也是孤兒,沒有一個親人,又沒有遇到一個可心的男人。就是遇到了,也是給人做妾,一輩子讓人瞧不起,受盡委屈,倒不如自己一個人逍遙自在。

    可是,繁華過後的落寞、淒苦,又有誰知?

    李貞麗眼中儘是茫然淒苦之色,而且看上去李香君對李貞麗的感情也是極深。想了想,陳海平又道:「李先生,這個先不談。要是你願意,你可以和香君一起搬到我那兒去住。」

    李貞麗徹底暈菜。

    時光倥傯,轉眼間就到了一八五六年的初秋,十年之約已經過去了一半。

    在這五年的時間裡,江南的一切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鄭芝龍果然不負所望,已經控制了所有的外洋貿易,現在他們的商船也可以直達西夷之地,而且不僅如此,他們還可以和波斯等國貿易。

    這麼做的利潤是驚人的,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因為這些源源不斷而來的白銀和黃金,懿安皇后對國家的掌控達到了極其驚人的程度。

    現在,懿安皇后已經可以直接控制江蘇、安徽等地的廣大農村地區,破除了吏有封建這個最大的弊端淵藪。

    但是,在解決老問題的同時,新問題也是層出不窮。

    慈寧宮裡,凝望著漸漸落下的夕陽,懿安皇后凝神沉思。現在,她終於明白,陳海平當初為什麼要簽訂那個貿易協定了。

    那曾是心中一個怎麼也想不明白的疑團,現在,終於解開了。

    如今,極為罕見地,不僅朝堂裡吵翻了天,就是民間同樣也吵翻了天。

    爭吵的問題只有一個,一派認為一定要把那個貿易協定給廢了,而另一派則堅決反對。

    要把貿易協定廢了的,主要是和棉布有關的行業,而反對的則是其他大部分的行業,其中尤以和糧食有關的行業反對的最為堅決。

    此外,主張把貿易協定作廢的,還有很多大臣,但他們是超脫利益之爭的,而是站在國家利益的立場上這麼主張的。

    簽訂那個貿易協定時,懿安皇后一個很重要的著眼點是南方的經濟實力要遠遠強於北方,但最近幾年,懿安皇后發現她想錯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錯。

    如今,北方有幾宗貨物,那簡直就跟搶銀子一樣。

    其中,首當其衝的是取代窗紙的玻璃,以及其他玻璃器皿。這些東西極其昂貴,但銷路極好。

    其次是皮鞋,那東西同樣是吸錢機。

    但是,對南方衝擊最大還不是這兩個最能搶錢的,而是衣料。

    棉花、織布、染布、銷售,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產業,但是,這本是南方最強項的產業現在卻被北方打的無還手之力。

    這是極其嚴重的問題,但卻根本沒有解決的辦法。

    北方產的毛料就不說了,雖然搶錢也搶的厲害,但對南方衝擊的範圍畢竟還有限,可北方產的棉布布料比南方便宜一大塊,這就極其極其嚴重了,因為相關的人有成百上千萬之多。

    一開始還以為是北方壓價競爭,很多人還笑,因為這是不可能長久堅持下去的,所以也就一直等著看北方那些人的笑話。但,誰也沒想到,北方似乎不是在壓價競爭,而是真的能把價格降下來。

    棉布的價格下降,衝擊的是整個的產業鏈,涉及的人太多了。好在,外洋貿易與日俱增,分擔了一部分的壓力。要不,問題就更嚴重了。

    由此,更引發了很多人的擔憂,他們抨擊這個貿易協定太不合理。但是,現在南北方糾纏的太深了,何況隔著陳海平的北方,還有更北方更廣大的地區。而且,這貿易協定關乎整個天下的形勢,絕不是說動就能動的。

    雙方吵翻了天,但就是沒有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八月初七,懿安皇后宣佈,將親赴遼東為袁崇煥老母八十壽誕致賀。

    這個消息一出,爭吵登時平息下來。

    誰都清楚,如果陳海平不同意,單方面更改貿易協定是不現實的。

    要是他們單方面更改貿易協定,那樣的話,先不要說他們內部的分歧,就是按照協議,陳海平、袁崇煥和皇太極三方聯兵,那個後果就遠不是經濟層面的事了。

    雖然,不論是袁崇煥,還是皇太極,都是絕不願與陳海平聯手對付他們的,但貿易對袁崇煥和皇太極同樣至關重要。

    最後,即便袁崇煥和皇太極都食言,不同意聯兵,那陳海平最少最少也站到了理上。何況,他們內部的分歧一定會被陳海平大加利用,到時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誰也無法預料。

    所以,要想更改貿易協定,首先必須與袁崇煥和皇太極取得共識,然後再與陳海平進行交涉才行。

    而要去跟袁崇煥和皇太極協調這件事兒,除了懿安皇后親自去,別人都不行,尤其是最後和陳海平交涉,更是非得懿安皇后親自出面不可。

    一路上,沿途所見,懿安皇后還是很滿意的。

    這幾年,天災比以前更嚴重了,災情更重,範圍也更廣,但卻看不見一個討飯的人。

    只是,過了黃河,進入山東之後,懿安皇后的好心情便很快地就不見了。因為,世上的事兒就怕比,如果河南的景象算是安居樂業,那山東的景象就是生機勃勃。

    這些不用細看,只要看隨處可見的那些人的神情就行了。

    「只要有敵入侵,僅只山東一地,百萬大軍旦夕可成!」

    陳海平這話沒一點水分,懿安皇后完全可以想像,那些看到過這些的人心底會受到怎麼樣的震動?

    徐從治由黃河渡口,一路護送懿安皇后到故城,橫穿了整個山東;在故城,接班的是政務院總理孫傳庭和法務院總理鹿繼善。

    到了河間府,陳海平和夫人孫茜、妾室紅娘子率領三百多政商巨頭迎候,場面盛大之極。

    在河間府住了一夜,第二天,啟程回京。路上,孫茜和紅娘子上了懿安皇后的座駕。其他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在後面緊緊相隨。

    進到大園林之後,透過紗窗,懿安皇后看著外面,心頭極是震撼。

    雖然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但親眼見到,卻還是震撼依舊。

    到了京城,懿安皇后依然住的是紫禁城的慈寧宮。

    懿安皇后自然還有很多隨行的人,但這些人,除了太監宮女,其他人一律都住到了迎賓館。

    迎賓館又翻修過了,規模比以前擴大了三倍,氣派堂皇也是以前的迎賓館所遠遠不能比的。

    進到紫禁城,懿安皇后舉目四望,心中感慨萬千。

    現在,紫禁城已經不是衙門辦公的地方了,這裡又回復了往日沉靜和肅穆。

    紫禁城裡纖塵不染,也看不到旁人,只有一些上了年紀的太監和宮女。

    見到懿安皇后,有認識的,都跪在一旁,眼淚婆娑。

    看著這些人,觸景傷情,懿安皇后也罕見地眼底閃過一絲淚光。

    懿安皇后到時,田秀英在慈寧宮的宮門前迎候。

    不幸的女人或許從外表還看不出來,但幸福的女人,人人一眼都能看得出來。

    田秀英就是幸福的女人,而且還是非常非常幸福的女人。

    看著田秀英,懿安皇后心頭更是百味雜陳。

    田秀英大禮參拜,懿安皇后心底幽幽歎了口氣,俯下身去,把田秀英輕輕攙扶起來。

    慈寧宮裡空無一人,懿安皇后隨行的宮女、太監迅速就位,好像他們原本就是這兒的人。

    落座之後,懿安皇后對田秀英問道:「是男孩嗎?」

    臉一紅,田秀英輕聲道:「是男孩,叫泰岳。」然後又謝道:「謝謝您送的長命鎖。」

    田秀英生的孩子叫泰岳,百日的時候,懿安皇后命人送來了一支長命玉鎖作為孩子的百日禮。

    懿安皇后道:「應該的。」

    氣氛不知怎地有點沉默,孫茜笑道:「姐姐,晚上我們陪您逛夜市,一定要好好玩玩!」

    孫茜奔三十的人了,卻依舊嬌憨如少女,懿安皇后也笑道:「好啊,京城夜市,我早就久仰大名了。」

    孫茜道:「姐姐,我們是現在吃點,還是到夜市一起吃?」

    懿安皇后笑道:「你是地主,客隨主便,妹妹你怎麼安排,姐姐就怎麼是。」

    孫茜興致勃勃地道:「那我們就早點去,到那兒再吃。」

    懿安皇后問道:「你不怕被認出來嗎?」

    孫茜道:「認識我的人不多,何況有規矩,只要我不主動打招呼,即便認識,也不會過來打擾的。」

    懿安皇后奇道:「這麼說你常去?」

    孫茜笑道:「是啊,要是隔幾天不去,我這就沒招沒落的。」

    懿安皇后看的報告,自然不會有什麼感性化的詞句,都是一板一眼,力求客觀準確的描述,所以懿安皇后對夜市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現在聽孫茜一說,尤其是孫茜的表情,懿安皇后不由也興致大增,真想立刻就去看看夜市究竟是個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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