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章 大禍 文 / 面人兒
第一百六十章大禍
京城是帝國的權力中樞,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的事兒自然也要比其他的地兒多,而這種事既然多,那伴隨而來的流言和傳聞之類的東西也必然就會多。
十月中旬,京城裡開始有傳聞說,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三協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他們現在表面上都還依附朝廷,但實際上都已經暗中投降了建奴。
這種流言一開始原本沒人注意,但流言都有個醞釀發酵的過程,而且這也不是空穴來風。
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三協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他們的前身是朵顏三衛。
洪武二十一年,蒙古大汗脫古思帖木兒在捕魚兒海被大將藍玉的軍隊擊敗西走。因為在這次重大的軍事失敗,使大興安嶺以東的蒙古諸部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所以他們只得歸附明廷。
洪武二十二年,明廷在這一地區設置了朵顏、泰寧和福余三衛。朵顏衛在屈裂兒河上游和朵顏山一帶,泰寧衛在塔兒河流域,福余衛在嫩江和福余河流域。
經過近兩百多年的演變,朵顏三衛中的一部分變成了現如今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三協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
薊鎮三協是指薊鎮鎮守的地域分為東中西三路,東路管理燕河營、台頭營、石門寨、山海關四地,中路帶管馬蘭峪、松棚峪、喜峰口、太平寨四地,西路管理牆子嶺、曹家寨、古北口、石塘嶺四地。近數十年以來,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三協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一直接受朝廷的撫賞,和明廷的關係一直良好,尤其是薊鎮三協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被明廷視為守門三十六家。
崇禎登基後,他既不信任,也看不上這些塞外的蒙古部落,朝廷的立場自然就會跟著開始轉變。今年七月,塞外大旱,牛羊死亡無數,諸部大饑,於是他們向朝廷請求糧食援助,但被崇禎一口回絕。
崇禎回絕的很乾脆,但袁崇煥不行,他知道輕重,即便是他們真的已經投降了皇太極,袁崇煥也要想方設法把他們再拉回來。
不過,可惜的是,袁崇煥實際上也是有心無力,他能做的就是把各部的酋長檯吉們召來,然後用光嘴巴頭填巴填巴他們,僅此而已。
袁崇煥的這些動作,很快又成了傳聞的補充材料被加了上去,而到了這時,也終於引起了某些大人物的注意。
高捷就是這些大人物之一。
這個高捷原本是個漏網的閹黨,但在新朝又陞官了,現在是河南道御史。
高捷能夠復起,走的是吏部尚書王永光的門子,他知道王永光密告袁崇煥與皇太極議和的事兒,所以一聽說這個傳聞,他立刻就動心了。
親自過府拜會了王永光,兩人商議之後,由高捷出面,上疏皇帝,請求革除對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三協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的所有撫賞,並嚴禁邊地官員私自與他們貿易。
高捷的奏疏寫的那是慷慨激昂,大義凜然,絕對彰顯了天國上朝的無上威嚴。崇禎一看正對脾胃,立刻照準,革除了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三協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的所有撫賞。
袁崇煥得知這個消息,大吃一驚,他清楚這其中的份量。這些蒙古部落,如果不是為朝廷守門,那就是開門揖盜之賊。
本來,拉攏這些蒙古部落,朝廷各方面所佔據的優勢遠不是女真人能比的,只要正常安撫,這些蒙古部落就是他們最好的防禦。如果安撫住這些蒙古部落,那原本破爛不堪的宣大防線就固若金湯,但如果不能,那破爛不堪就真的是破爛不堪了。
袁崇煥即刻上書,直陳利害,但崇禎絲毫不為所動。
接著,十二月中旬,老天似乎要特別跟袁崇煥過去不,塞外諸部在糟了旱災之後,又再遭了白災,鵝毛大雪一直下了七天,又凍死了牛羊無數。
塞外諸部的處境愈發的艱難。
袁崇煥急,他的急絲毫也不遜於那些當事人,袁崇煥和塞外諸部同時向崇禎請糧。
崇禎還是不許,而且還嚴令任何邊將也不許私自給糧。
崇禎這麼幹,後果不言而喻,而且很快就顯現了,當崇禎拒絕給糧的消息傳來,諸部再度大嘩,其中有十一個部落乾脆搬家,投靠了大金。
消息傳到了京城,崇禎這才發現捅婁子了,他也慌了,但仍舊死要面子,不改初衷。
對於這位精彩亮相的年輕皇帝,孫傳庭是越來越失望,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登基之初的那個睿智果決的皇帝哪兒去了?
定逆案是第一個讓孫傳庭失望的舉動,牽連太廣了,這違背了基本的常識。在這之後,崇禎做的所有事幾乎都荒腔走板,包括啟用袁崇煥這件事。
在所有這些荒腔走板的事裡頭,尤以剛剛知道的革除塞外諸部撫賞的這件事為最,這太荒唐了。
崇禎真是太奇怪了,孫傳庭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爺故意懲罰老朱家。作為皇帝,崇禎的品性那是沒得說,既有雄心,又肯努力。孫傳庭覺得,若僅論雄心和勤勉這兩方面,那或許只有秦始皇可以比擬,但崇禎比秦始皇更出色,因為崇禎不好女色,也不喜奢華。不過,最可惜的是,崇禎沒有秦始皇的本事,一點都沒有。
作為天皇貴胄,年輕的崇禎皇帝自然而然地就學會了鬥心機、耍手段這些所謂的帝王術,但在政務方面,崇禎卻欠缺的實在是太多了。
孫傳庭也明白,因為崇禎自小到大的處境,他幾乎沒有受到過這方面的訓練,欠缺自然難免,但問題是,崇禎現在已經是皇帝,而這才是最要命的,現在為崇禎找任何借口都沒有任何意義。
陳海平對孫傳庭這些天的心理變化跟明鏡似的,但他相信,孫傳庭最終會回歸征途,因為崇禎實在是不值得他付出什麼,孫傳庭早晚還是會不得不放棄的。
只是,陳海平沒想到孫傳庭放棄的這麼快,他覺得崇禎要殺袁崇煥的那會兒才是關鍵。陳海平不僅有些得意,看來他對這位牛人大舅哥的影響還是蠻大的。
現在他們又可以坐在一起,討論時政的變化了,真好。
「你看這事兒將會如何發展?」塞外諸部的動向影響太大了,孫傳庭憂心忡忡地問道。
又想起了偉人說過的話,陳海平輕輕搖了搖頭,道:「政治這種事兒,實質就是把敵人的人弄得少少的,把我們自己的人弄得多多的,現在崇禎這麼幹,還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孫傳庭微微愣了一下,這個妹夫就是有這本事,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就能讓他深思不已。妙啊,孫傳庭越是咂摸,就越是覺得這句話簡直妙不可言,道盡了政治鬥爭的實質。
沉思良久,孫傳庭道:「如果皇太極不從薊鎮三協入關,那這件事的後果暫時就不會有多嚴重。」
沉吟了一下,陳海平問道:「大哥,你似乎不認為皇太極會從這裡入關?」
孫傳庭道:「女真人不比蒙古人,沒有後顧之憂,他們的老巢與關寧軍近在咫尺,而且還有察哈爾部,那可是他們的死對頭。皇太極要是入關,人少了肯定不行,但要是人多了,那關寧軍和東江軍就可前後夾擊,一舉攻克瀋陽,察哈爾部也定會大舉進擊。何況,即便沒有這種狀況,皇太極要是從薊鎮三協入關,首先就要越過上千里的草原荒漠,如果走漏了消息,那我們就可以逸待勞,先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陳海平聽完,輕輕搖了搖頭。
孫傳庭有些詫異地問道:「怎麼,你不同意?」
點了點頭,陳海平道:「如果皇太極從薊鎮三協入關,袁大人得到消息後他會怎麼做?」頓了頓,繼續道:「我斷定袁大人一定會回師勤王,而不會直搗黃庭。」
孫傳庭自然知道一些原因,但他不明白陳海平為什麼敢如此肯定,他問道:「為什麼?」
陳海平道:「有三個原因我斷定袁大人會回師。首先,如果皇太極敢冒奇險從薊鎮三協入關,那他必定會將全部力量都調動起來,做殊死一搏。這種情況毛文龍必定清楚,而以其一貫的為人,打打秋風的事肯做,搏命的事則肯定不做,他對袁大人的命令必定陽奉陰違。而袁大人也必定清楚這個,所以在做決定時,定會把這個因素考慮在內。至於察哈爾部,現在的林丹汗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林丹汗了,皇太極一定有辦法對付他。如此一來,以寧錦一方之力,要想攻克瀋陽這等堅城絕非易事,如果久攻不下,拖到皇太極回師,那袁大人一世英名可就全毀了。」
孫傳庭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陳海平說的有道理。
第二個原因他知道,如果袁崇煥不回師,而讓京城獨自承受八旗軍的攻掠,那即便袁崇煥打下瀋陽,最後也不會落個好結果。
這是私人的因素,可以忽略不計。
陳海平又道:「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更重要,如果袁大人把瀋陽給打下來,那在關內的女真人必作困獸之鬥,必定無所顧忌,橫衝直撞。到時,天下間誰能阻擋他們?而這又會造成怎樣的傷亡?何況萬里關山,皇太極一定可以衝出去的,他們即便最終難逃覆亡的命運,那也只會覆亡在蒙古人的手裡。」
此言一出,孫傳庭立刻知道,陳海平的判斷千真萬確。
面色凝重,孫傳庭沉吟片刻,又問道:「這麼大的軍事行動,事先又可以做出相當的預測,我們想得到,皇太極也一定想得到,他就不擔心消息走漏,被我們迎頭痛擊嗎?」
穿越千里草原沙漠,軍隊一定疲累不堪,如果明廷布下重兵,在長城隘口嚴陣以待,那對八旗大軍來說是致命的。因為一旦戰敗,不能衝入長城,那要他們的命的不是明軍,而是放他們過來的蒙古人。這種落水狗,誰都會痛打的,因為說到底,和他們競爭最大的不是明廷,而是女真人。只不過蒙古人現在的勢力太弱,所以也就不存在競爭,但特殊的情況下,那就另當別論了。
陳海平的嘴角不由咧了咧,他帶著一絲嘲諷反問道:「大哥,你看袁大人有沒有辦法獲知皇太極入關的準確情報?」
孫傳庭把自己放在袁崇煥的位置上,想了半天,最後道:「不能。」
遼東和遼西隔著遼河,那一帶荒蕪人煙,只有走私的商販來往,皇太極不論是截斷商路,還是控制這些商販,都是很容易的,哨探想要在遼東遼西往來傳送情報,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何況,如果皇太極要準備從薊鎮三協入關,那也是在女真人的大後方。即便得到準確的消息,等到傳遞過來,可能還不如薊鎮來的警報更快。
這等規模的軍事行動,準備工作雖然一定小不了,或許可以察覺到蛛絲馬跡,但還是那句話,你還是什麼也確定不了。
因為準備是準備,準備了並不一定就意味著一定出兵,而且出兵也並不一定就是奔著薊鎮三協去的,皇太極有足夠的法子掩蓋他的真實意圖。
這種事,只能預判,但無法得到任何確實的消息,而在無法得到確實消息的情況下,袁崇煥又能做什麼?
袁崇煥雖然是薊遼督師,但那只是名義上的,實際上他管不到薊鎮,他所轄的只是寧錦、山海、東江和登萊天津四鎮。
對於一個封疆大吏,其所轄之地的範圍,不能望文生義,僅僅從官銜上去看。比如薊遼總督,從字面上看他老人家管薊鎮,也管遼東,但實際上,不論哪一任的薊遼總督都從未管過一點遼東的事兒。同樣,薊遼督師也管不到薊鎮的事兒,實際上管轄的地兒也只是遼東一地而已。
關內八路是為了防禦北元蒙古人而建立起來的戰略防線,朱元璋立國伊始就已開始。朱元璋和其子朱棣俱都雄才大略,當時明廷軍力鼎盛,所向披靡,將蒙人打得望風而逃,但長城外的廣袤土地卻並不適於漢人居住,是取之不能養天朝的無用之地,因之每次大勝之後都得退回長城,而蒙古人自回到草原後,也逐漸恢復昔日能征慣戰,吃苦耐勞的剽悍民風。
北元蒙古,是自女真人崛起之前明廷的主要邊患。如今蒙古式微,女真人暴起,於是關內八路遂成遼東的戰略後方。
形勢使然,關內八路向來是一個整體,是一個獨立的軍區,於是朝廷自然不會放心,為了防止出現封疆大吏大權獨攬,割據一方的局面出現,朝廷採取了多種措施,未雨綢繆。如今,關內八路既是順天巡撫的行政區,而八路總兵卻又是薊遼總督的部屬,軍政關係錯綜複雜,即互相依賴又彼此牽制。
崇禎當初下令時,可能沒有考慮這麼多,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裡面的事兒,他可能是真心想把這些地方都交給袁崇煥,但即便崇禎明白,執意如此,那也是不大可能輕易就辦得到的。
說到底,這是明廷一以貫之的體制決定的,而體制一旦形成,就是真想改,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決定的,這裡面牽扯的人太多,利益太多。
何況,崇禎明白之後,他肯改這種體制嗎?絕對不會!
孫傳庭非常清楚這裡面的事兒,袁崇煥必然也清楚,所以他是絕對不會拿著「督師薊遼」這根雞毛當令箭的,因為根本就沒有用,就是袁崇煥拿著尚方寶劍去,也不會有人吊他。
退一萬步說,崇禎就是這個意思,讓袁崇煥這個薊遼督師名實相符,那崇禎就要把話講開,給袁崇煥對薊鎮大小官員生殺予奪、榮辱陞遷的權力。
沒這個,就是空談,但可能嗎?
如果沒這個,那袁崇煥還是老老實實做他的遼東督師好了,因為那些官員要對付他,那法子就多了去了。
不要說別的,就是一個怠惰,一個消極,就能把人急死,而你還沒咒念。怠惰和消極是大明官場裡的天賦人權,就是皇帝老來了也沒轍。如果皇帝沒有給你對這些人生殺予奪的權力,那袁崇煥能做什麼?他能因為這些官消極抵制就撤他們的官嗎?不能,因為要是這麼做,袁崇煥自己也就別想幹了,不僅皇帝不幹,很多人都不幹,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底線。
袁崇煥能做什麼?袁崇煥能做的就是上疏皇帝,再讓皇帝討厭幾次;其次,他還能關照一下薊鎮的同僚,讓他們訓練兵馬、搶修城防、加強戒備。
袁崇煥關注同僚,讓他們訓練兵馬、加強戒備,唯一的效果就是讓這些人開心一下,嘲笑一番;至於搶修城防,這些同僚一定會舉雙手雙腳支持的,但有個前提,那就是先讓皇帝把銀子給他們撥下來。
忽然,孫傳庭一激靈,他這才意識到陳海平的意思。抬眼看著陳海平,孫傳庭問道:「怎麼,海平,你認為皇太極會從薊鎮三協入關嗎?」
陳海平道:「我不敢肯定,但這個可能極大。」
孫傳庭問道:「為什麼?」
陳海平道:「以現在女真人所處的形勢和袁大人的戰略,他們如果什麼也不做,就這麼不死不活地拖上幾年,大哥認為結果會如何?」
如今的天氣反常的邪乎,幾乎年年遭災。明廷的地域廣,北方遭災,還有南方。但女真人不行,皇太極去年之所以攻打朝鮮,一個極大的原因就是遭災了,以至於七八兩銀子一斗米。今年還是好不到哪裡去,還是遭災。要是這麼下去,困上幾年,不用打,女真人自己就得分崩離析。
驀地,孫傳庭想到了一個可能。
如果明廷自己不折騰自己,那女真人是沒一點機會的,而遼東局勢的關鍵就是有沒有一個能拿得起事的當家人。這些年,要是不折騰,不管是孫傳宗,還是袁崇煥,要是這兩人有一人始終在遼東,那女真人現在可能已經被平了。所以,女真人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把袁崇煥這樣的人趕走,而換上如高第、王之臣這一類的好人來。
袁崇煥這樣的人很少,但高第、王之臣之流卻很多,所以如果趕走了袁崇煥,那換上個好人的機會是極大的。
想到皇帝和袁崇煥之間的不愉快越來越多,孫傳庭的心越來越驚,但慢著,不是還有他們嗎?他這是驚個什麼勁啊!
看到陳海平看著自己一副好笑的神態,孫傳庭也笑了,他問道:「如果皇太極真入關,我們怎麼做?」
陳海平淡淡地道:「什麼也不做。」
眉頭微微皺了皺,孫傳庭沉聲問道:「為什麼不做?」
陳海平道:「如果我們做了,那就得和崇禎攤牌。」
這個理由多少有點牽強,默然片刻,孫傳庭問道:「海平,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是孫傳庭第一次觸及這個問題,沉吟片刻,陳海平鄭重地道:「大哥,說實話,我希望形勢亂,越亂越好。因為我急,很急,我恨不得明天就動手,但相對於要做的事,我們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輕輕歎了口氣,孫傳庭知道陳海平說的是實話,他也完全理解陳海平的心情。
陳海平急,不是急著做皇帝,而是急著做事。實際上,如果僅僅是想做皇帝,那事情要簡單的多,但想做事,那就複雜了。僅僅是把他們目前在歸化做的事要想推廣到全國,就是現在已經統一天下,立刻開始做,那就是窮畢生之力,能不能做好都還要兩說。何況現在光是談統一天下,還一點譜都沒有呢。
孫傳庭清楚,形式越亂,機會就會越多。而且,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們不被明廷是一個極大的優勢。所以,對八旗兵從薊鎮三協入關,陳海平非但不會阻止,反而會極力促成。
孫傳庭又陷入了矛盾之中。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兒,許久,孫傳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換了個話題問道:「海平,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怎麼朝廷好像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陳海平笑了,他道:「大明朝還有銀子擺不平的事嗎?大哥,想想韓一良,他為什麼寧肯冒著觸怒崇禎掉腦袋的危險,也不肯指認一個貪官出來。」
孫傳庭苦笑,再歎氣。
真是天大地大沒有銀子大,都說皇權大如天,但實際上,皇權在銀子面前什麼也不是。
張居正因為觸怒了銀子,所以儘管死了,但還是要被抄家,被削盡宮秩,迫奪生前所賜璽書、四代誥命,以罪狀示天下,最後還差點被剖棺戮屍。他的家人餓死的餓死,『自殺』的『自殺』,流放的流放,逃亡的逃亡,一代能相之家竟落得如此可悲的下場。而且,不僅如此,張居正這才不過死了幾十年,其人就已經被偉大的讀書人編排的聲名狼藉。這要是再過幾十年,那扣在張居正頭上的屎盆子是誰也摘不下去了。
反之,韓一良呢,儘管犯了錯,但頭腦始終清醒,所以雖然丟了官,但卻可以保得自己和家人平安。
經過這幾年跟著陳海平刻苦學習,孫傳庭現在毫不懷疑,如果韓一良當初敢指出,哪怕只是指出一個貪官來,韓一良或許能風光一段時日,但早早晚晚,也得落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還能說什麼?老實兒吃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