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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幾何 文 / 面人兒

    第三十七章幾何

    二月初二,龍抬頭,焦立衡到了。

    由於房子還沒有建起來,所以陳海平告訴負責搬家的大師兄,讓他先處理各家的房產田地,但不要急著搬來,等房子建好再搬不遲。但焦立衡不同,這裡急需好郎中,可不知為什麼,焦立衡還是耽誤了半個多月。

    隨焦立衡來的,除了五輛裝滿東西的大車,人也不少。其中,三個是焦立衡已經出徒單干的徒弟,兩個是他身邊的小童子。此外,還有一人引起了陳海平的注意。

    這人也就十三四歲,打扮和那兩個小童子一樣,引起陳海平注意的是這個小童眼中有一股非同一般的靈氣,讓人一見難忘。

    介紹時,焦立衡只給他介紹了三個成年的弟子。過了一會兒,陳海平找了個機會問道:「先生,這位小弟是誰?我好像沒見過。」

    「他是我外甥女的兒子。」輕輕歎了口氣,焦立衡道:「我這個外甥女身體一直不好,前些日子病突然加重,我這才耽擱了。臨行前,這小子非要跟我來學醫,說是一定要治好他娘的病,最後磨得他家裡人沒辦法,我就只好把他帶來了。」

    聽了焦立衡的介紹,陳海平隱隱感到了點什麼,但到底是什麼呢?正在這時,焦立衡對那個小童喊道:「傅山,你過來。」

    轟的一聲,陳海平知道他隱隱感到的是什麼了,但這也太巧了吧。傅山,傅青主,比孫傳庭還牛的山西大牛。

    傅山大孝,為了給母親治病好像自創了什麼粥,結果傅母病體痊癒,這個粥也名噪一時。

    聽到焦立衡喊,傅山跑了過來,他先是沖陳海平點了點頭,然後對焦立衡道:「舅公。」

    焦立衡對傅山道:「他就是陳海平,舅公就是投奔他來的。」

    傅山禮貌地對陳海平點了點頭,道:「陳先生好。」

    這小子是個百分之百的進步青年,對什麼皇帝沒一點好感,陳海平嘴角都有點合不上了,他問道:「你讀過書?」

    話一離舌尖,陳海平就知道失言了,他真是高興的都有點忘形了。對這種牛人,他怎麼能問人家讀沒讀過書?而且看這小子的應答和氣度,即便不是官宦人家,也至少是書香門第。

    焦立衡和傅山的神情都有點不自然,陳海平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將錯就錯。

    點了點頭,傅山道:「是的,讀過一些。」

    一旁,焦立衡有些得意地道:「這小子是個怪物,六歲的時候,不吃飯,只吃黃精,後來他娘用強,他這才吃飯。這小子聰明,博聞強記,讀書過目成誦,我聽過不少,但親眼見到的,只他一個。」

    雖然剛才失言有點尷尬,焦立衡又有意無意刺了他一下,但陳海平還是心頭狂喜。這下絕對錯不了了,這個傅山就是那個傅青主。

    強壓下心頭狂喜,陳海平問道:「傅山,你知不知道《幾何原本》這本書?」

    傅山一愣,道:「知道,是徐光啟徐大人譯自西夷的書。」

    讚許地點了點頭,陳海平道:「傅山,如果我要你學這本書,然後把你學到的再教給這裡的人,你願不願意?」

    傅山遲疑了一下。

    陳海平道:「你放心,不會耽誤你學醫的。」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然後嚴肅地道:「但那些八股文章,今後就免了。」

    不要說傅山,就連焦立衡都愣了一下。

    當下,陳海平隨即命人回陳家堡,去把一套《幾何原本》取來。

    徐光啟翻譯《幾何原本》的意義不言而喻,它不僅是一門專門的學問,更重要的它是一種全新的思維方法,一種中國從來沒有觸及過的思維方法。

    離家之前,他就讓三爺專門派人去北京買書。當然,不只是這本《幾何原本》,還有很多,比如戚繼光的《練兵紀要》。

    申時剛過,書就拿來了。

    陳海平回到姥爺家,坐在炕上,望著放在眼前的書出神。好一會兒,他把第一卷拿在手中,感覺真是奇怪到了極點。

    把序文仔細看了兩遍,然後又翻了翻,陳海平讓人把傅山叫來。

    傅山進來,陳海平讓他不要拘束,也脫鞋上炕,坐到自己對面。傅山坐好後,陳海平指著《幾何原本》,對傅山道:「你知道它的重要意義嗎?」

    傅山搖了搖頭。

    和八股無關的書,傅山小小年紀能知道有這本書就不易了,陳海平道:「徐大人說此書為益能令學理者祛其浮氣,練其精心;學事者資其定法,發其巧思,故舉世無一人不當學。徐大人還說,能精此書者,無一事不可精;好學此書者,無一事不可學。」

    這是序文裡的話,陳海平現學現賣,這段話意思是說讀《幾何原本》的好處在於能去掉浮誇之氣,練就精思的習慣,會按一定的法則,培養巧妙的思考,所以全世界人人都要學習幾何。

    傅山雖然不知道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書,但徐光啟是什麼人,又有哪個讀書人不知道?傅山一聽,眼睛就瞪圓了,手一伸就把書拿到了手中,低頭看了起來。

    果然是牛人,傅山頃刻間就物我兩忘。

    看了一會兒,陳海平悄悄穿鞋下地,來到外面,他命人守在屋外,不要讓人打擾到了傅山。

    又靜靜站了一會兒,陳海平出了院門向訓練場走去。

    一邊走,心裡一邊感慨:從此以後,這世間可能少了一個家、大書法家、大畫家,但一定會多了一個比原本歷史上的那個傅山更傑出百倍的大科學家。

    中國這樣的國度,從來都不缺家、大書法家、大畫家,所以沒什麼可惜的。忽然,陳海平想到了那一世,在那個時代,中國竟然有很長時間沒有家、大書法家、大畫家。當時,很多人還覺得遺憾,他也一樣,但這一刻,他的想法變了。

    沒有犧牲,哪有收穫?這是真理,忘記了這個真理而求全責備,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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