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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呆傻 文 / 面人兒

    第四章呆傻()

    早上,吳昌全來請安時,見弟子臉上滿是憂色,戴定國問道:「怎麼了?」

    吳昌全道:「師傅,小師弟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皺了皺眉,戴定國道:「怎麼會這樣?」

    挨刑杖,打屁股,可能被當場打死,也可能被打昏,但隔了一夜沒死,還昏迷不醒的,這可是聽都沒聽過的事兒,尤其是那小子身體壯的跟牛犢子似的。

    吳昌全道:「小師弟昏迷不醒,還發高燒,大夫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想了想,戴定國道:「走,去看看。」

    徒弟的鼻翼忽閃著,臉上似乎著了火,戴定國焦急地道:「再去請大夫,請最好的。」吳昌全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正要出去,戴定國又道:「多請幾個。」

    吳昌全剛走,那個老者就到了。老者一見,立刻坐下,給陳海平診脈。半晌,老者把手拿開,也是滿臉不解。

    大夫陸陸續續地到了,但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誰都不知道陳海平為什麼得病,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

    大夫都走了,老者苦笑道:「大哥,你個徒弟還真是個怪人,連得病都得的這麼奇怪。」

    因為陳海平,老者在戴家住了半個月,但到老者一家走時,陳海平還是昏迷不醒,仍然時不時地發高燒。

    兩個月後,陳海平終於醒了,大傢伙都以為沒事了,可萬沒成想,人卻傻了,整天乜乜呵呵的,往哪兒一坐就是一天。

    又過了一個月,戴定國終於放棄了,一天晚上,他把吳昌全和石頭叫到了面前。

    「大柱,你怨恨師傅嗎?」戴定國問道。

    石頭跪倒在地,磕了一個頭,然後道:「師傅,少爺挨打咎由自取,得病是意外。」

    在這裡,石頭和陳海平是師兄弟,但石頭對陳海平的稱呼卻從來不改,誰說都不行,陳海平說也不行。

    輕輕歎了口氣,戴定國道:「大柱,你習武的天分比誰都高,現在我要送海平回家,你有什麼打算?」

    又磕一個頭,石頭道:「師傅,少爺到哪兒,弟子就到哪兒。」

    沒有再勸,默然半晌,戴定國道:「你出去吧。」

    石頭出去後,戴定國把事情的緣由都說了,然後道:「這件事你要跟陳家人說清楚,但要叮囑他們,不要散播出去,否則必有大禍。」

    吳昌全道:「師傅,您放心吧,他們會知道輕重的。」

    萬曆四十七年十二月初,石頭趕著驢車帶著呆傻的小主人回到了陳家堡。

    夜如墨,風似刀,雪大鵝毛,今年的冬天好像更冷了。

    呼嘯的狂風掠過房簷屋角,時時帶起陣陣淒厲之極的悲鳴聲。這種聲音對那些無法御寒的人而言是死神的狂笑,讓人戰慄,讓人絕望。但對那些可以呆在暖暖的屋子裡的人,這些悲鳴聲卻會讓人感覺格外幸福。

    陳家雖是大富之家,但戌時剛過,整個陳家堡也已見不到幾點光亮。

    在西跨院的第三進院子,正房和西廂房都還有光亮透出。

    這個院子是三爺陳海廷的家,西廂房亮光的那間屋子是小女兒秀珠的閨房。這一刻,暖暖的屋子裡絲毫也沒有幸福的感覺,反而淒淒慘慘。

    看著女兒趴在被褥上抽噎,三奶奶無奈地歎了口氣。摸著女兒烏黑的秀髮,三奶奶傷心地道:「秀兒,這種事能有什麼辦法?你爹根本就不會管,就是想管他又能怎麼地?孩子,這都是命,任命吧,啊。」

    秀珠不說話,還是哭,只是雙肩抖動的更厲害了。

    三奶奶歎了口氣,又道:「要是你小叔沒事,這事兒還有得商量,可……」

    沒等三奶奶說完,騰的一聲,秀珠從被子上爬了起來,穿鞋就要下地。

    「你幹什麼去,孩子?」一把拉住女兒,三奶奶急問道。

    「你們都不管我死活,我去看小叔。」秀珠抹了把眼淚,哭道。

    三奶奶又歎了口氣,下地給女兒穿好皮襖,然後又吩咐堂屋裡的一個婆子要照顧好小姐,千萬別摔著了。

    看著女兒和婆子拐過角門不見了,三奶奶這才轉身回正房自己的屋裡去了。

    回到臥房,把燈熄了,三奶奶爬上炕,摸黑把衣服脫了,然後背對著丈夫躺下,一句話也沒說。這麼躺了大約一刻鐘,三奶奶突然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氣沖沖地對著丈夫問道:「怎麼突然出了這麼檔子事?爹是不是豬油吃多了,蒙了心了?」

    對三奶奶的質問,三爺似乎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這事兒已經定了,睡吧。」

    沉默,黑暗中,三奶奶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三爺問道:「秀兒怎麼樣了?」

    三奶奶道:「你倒是眼不見心不煩,孩子都傷心成什麼樣了!」

    沉默,好一會兒,三爺道:「沒什麼事吧?」

    淒楚地歎了口氣,三奶奶躺下:「去看十五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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