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烽火涅槃

第一卷 十年 第八章 善守 文 / 荊洚曉

    胡仁在睡覺。

    幹了一夜活,然後接下來還要應付一百多號人,不睡覺的除了笨蛋,就是超人了,但說睡就能睡得著,自然又是一門學問。雖說是學問,說穿了卻也狗屁不值,凡在二十一世紀當過兵的,別管哪個國家,塞根步槍給他,然後叫他睡,無論多精神,保證十分鐘後都能睡著。

    因為要是睡不著,服役時晚上輪到站哨的日子怎麼過?至於塞根槍給他,那是一個心理暗示,提醒他是戰備狀態,睡得更快些。胡仁現在就抱著槍在睡,從山上下來,一回到昨天下午挖好的單兵工事,他吃完半張餅,就馬上抱著槍睡著了。

    王駒可沒法睡,大當家三當家也沒法睡,林三的人馬不多,只有百來號,但林三可不同於其他土匪,林三落草前可是綠營的管帶,酒醉殺了喝兵血的上司才帶著其他八個結義兄弟起局的。

    兼任打牲烏拉總管的吉林將軍福康安是林三的老上司,想是可憐林三,也放任他佔山為王。吉林城北建火藥庫時林三據說出了一把狠力,福康安幫他擺平了前事,還給他弄了個閒職,林三算是半官半匪的,曾有五六百人的綹子對林三一夥的馬、甲、武器垂涎,想吞併了他,結果引來官軍圍剿,整個山寨都玩完了,這也是為什麼大當家吃了暗虧,火銃上還比林三多,卻不敢去和林三火拚的原因。

    事到如今,王駒也不敢硬撐和胡仁是結義兄弟了,便把他和胡仁如何相識,後來又想籠為已用以和老大老三抗衡所以冒認結義兄弟的事一一說來,王駒差點就要把要響應堂主起事的事也說了出來,但想起堂主當時交代過,至死不能洩密,才忍住沒說,總之用句後世的話說:和胡仁劃清界線。

    大當家無奈地道:「唉,老三,想不到要為難老二的朋友,最後為難了自己。」

    「那姓胡的,十有**帶了我們的槍跑了,老大你也不要太擔心,真的單槍匹馬敢尋思著去平了林三的,不是傻子,就是英雄。我瞧那小子,兩者都不是,總之是個聰明人。」老三打了哈欠,慢條斯理地說:「十幾條槍,當破財抵災吧,大伙都睡一下吧,真的有事,哥幾個都通紅著眼怎麼扛啊?」

    王駒和大當家相望苦笑,這說睡就能睡,山寨裡也就三當家有這本領了,王駒他們又沒有行伍結歷,那能在這種環境下還睡得著?

    不過林三睡得下,因為林三有行伍經歷,非但有,還是個老兵油子,他安排完所有的事,就對方四說:「昨晚,折騰到半夜,現在有事,我先去睡會。」方四點了點頭,他是知兵之人,馬上吩咐沒分到事的嘍囉都休息好。

    這時胡仁就醒了,他設下的鬧鐘把他叫醒的。

    這個鬧鐘有點另類,不是石英的,也不是機械的,而是黑火藥鬧鐘。驅動源不是電子也不是發條,而是太陽能。

    胡仁凌晨下山前,用在山上找到的毛邊紙弄濕後,小心的把極小的一塊同樣也在山上一水缸裡找到的白磷,和一支也是在山上翻到的金釵包在一起,弄成一個露出半截金釵的小紙包,再把大約十個紙筒的黑火藥倒在一張毛邊紙上,然後把這些黑火藥和那個露出半截金釵的小紙包包起來,然後在外面緊緊又包上若干層。

    在絕崖上下了一半,胡仁就把這個東西緊緊塞進巖縫。

    這樣除非下雨,否則胡仁不會睡到中午太陽當空照,因為白磷到四十度一定著,金的導熱性最好,夏天本來就三十幾度了,只要出點太陽曬到金釵,早上**點一定會響。但鬧鈴提前響了,在太陽初升就響了。

    因為林三可以去睡覺,沒分到事的嘍囉也可以去睡覺,但戴罪立功的阿貴,和他手下的嘍囉卻是萬萬不敢去睡的,他們立馬用幾匹布絞成繩子,從絕崖慢慢向下爬。有不貪財的土匪嗎?不貪財的土匪還算是土匪嗎?這個沒有人知道,但阿貴的手下,卻起碼有一個是貪財的。

    而這位仁兄恰恰見到絕壁上那半截金釵。以一個土匪專業的眼光,他一眼就可以確定這是一根足金的鳳釵,甚至他還知道按這個款式的金釵來說,插入絕壁裡的有一寸三分。當然或者他只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推測符合事實,又或者他貪財,總之,他就伸手去把金釵拔了出來。

    白磷到了四十度一定著,但不是不到四十度就不會著,因為摩擦而造成的局部溫度達到四十度,它也會著,而這位土匪以為金釵深陷在絕壁中,用盡力氣去拔,於是插著金釵的地方,很快就冒出白煙。

    「轟」的一聲,阿貴在崖上聽了怒罵道:「媽了個巴子!這個時候誰還在玩爆竹?」

    那拔了金釵的土匪雖然被嚇了一跳,但早把金釵塞入懷裡,聽阿貴罵人,也縮著頭不出聲,滿心悶聲發財的想頭,邊往下爬邊在心裡咒罵阿貴這傢伙不得好死。突然「叭」的一聲,有東西就從他身邊墜下,那土匪條件反射伸手一掏,猛地被帶著往下沉,幸好他身上綁著繩子,定睛一看嚇得怪叫起來,原來他捉住了阿貴的右手,而阿貴的臉上,一個血肉蒙糊的往外飆血的血洞代替了原來應該是右眼的位置。

    胡仁閉著眼高速跑離發射後的那團煙幕,後裝槍的閉氣性還是不怎麼樣,要不跑就等於樹個靶子了。重新把子彈裝到槍管裡,咬開紙筒倒入大部分火藥,再把餘下的倒入引火池,扳下夾了遂石的擊錘……一聲槍響,拉著阿貴的土匪鬆開了手,阿貴的屍身向下墜落,因為這個土匪後腦勺一樣多了一個血洞○1。

    能夠如此快的裝彈,得益於之前胡仁用小刀修鉛彈。雖說因為工業基礎不可能造出一把m16還是ak47,但把鉛彈挖凹一塊,再把外徑稍為刮小些還是可以做到的,而線膛槍大規模取代滑膛槍,就是因為把有空腔的鉛彈修小,使其可以較輕鬆的裝入後,利用火藥燃燒後使鉛彈膨脹和膛線吻合以保證氣密性。而胡仁又在處面加淋一層鐵水模仿現代槍彈的披甲,再加工這層披甲,以使達到較好的配合度。

    兩次射擊的煙霧還沒有消散,胡仁已經心頭大震,因為他聽到炮彈破空聲。

    新兵怕炮,胡仁在實戰的層面,絕對是新兵。在原來的時空裡他參加的幾次行動,也不是正式的野戰行動,不過是救援一類的東西罷了,炮聲,衝自己來的炮聲,無疑給胡仁造成嚴重的心理衝擊。之前修工事向兩個小孩提出防炮的要求,不過是因為說著順口,他當時還一溜的提出防化防核呢。

    王駒望著自己派出去陳財主家裡接王根的嘍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三當家走過拍拍王駒的肩膀說:「老二,我們實在不應再鬥了,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啊!」王駒當然不會認為三當家說的是什麼心裡話,這場危機應付過去以後,老大和老三絕對依舊以扳倒自己為目的,而自己也必然和以前一樣的應對。但他實在沒心情搭理老三。

    因為嘍囉告訴他:王根和陳宣,都跟胡仁走了,陳財主的老婆好似死了兒子一樣的痛哭流涕,說胡仁帶了那麼多槍,恐怕兒子是跟著他去造反了。大當家說:「哪,到底王根現在在哪裡?不會和姓胡的在一起吧?」

    王駒搖了搖頭,不太可能,這種場合帶倆小孩,只有拖累自己,不太可能和胡仁在一起,也許,陳宣在哪裡,王根就在那裡。

    胡仁自然知道帶倆小孩是個累贅,但他無意中卻想起小兵張嘎,於是去陳宣家把兩個徒弟叫出來,問他們道:「你們要認我為師,第一條,就是服從命令聽指揮……」

    「師父放心,弟子有死志。」說話的不是那讀過書的陳宣,卻是那土匪窩裡出來的王根。

    陳宣胖臉上也儘是強剛之色,拱手道:「自古有道:弟子服其勞。老師請吩咐下來便是。」

    胡仁聞言點頭,便和他們約定,如果做「ok」的手勢,便是一切尚在掌握中,若是握拳揮動,便要王根護了白面快跑,又把前世(就是回到過去之前的現代,下同)小分隊作戰的的一些手勢和他們說了,因為這年代沒有無線電,這是唯一可以快速溝通的方式了,是以胡仁說得很是仔細小心,這兩個都是聰明人,當下一聽就點頭明白,胡仁便帶了他們兩個一起走。

    一下午過去,天黑下來時,王根就已經有點後悔,他本來就是不願降清的明將後代,雖說第三代的王駒和大當家三當家都不剃光頭,而是隨大流剃了前額留起髮辮,但王根用一句現代的話來說,是個小憤青,但當翻閱先人手札,都激盪不已,夢中猶常高呼:驅逐滿虜,還我山河。

    所以他見胡仁留個小平頭,便以為胡仁和他先人一般,干的反清復明的勾當,自然萬死不辭了。但開始還好,胡仁教他們把火藥從壺裡倒到紙筒後裝進槍膛,用通條舂實,再用紙筒包住鉛丸,放入槍口,用通條把鉛丸捅進去。倒火藥者收拾好火藥,另一人便放引火繩。上十六把火繩槍分綁在四張鐵凳子上,弄起來也頗是為難。但小孩見了新鮮事物,倒還是饒有興趣。

    只不過學會以後,胡仁又叫他們挖地,王根就有些不爽了,不過見到被稱為白面的陳宣默默的挖著,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問陳宣:「白面,你以前幹過這活?」

    「沒有。」

    「那你覺得好玩?」

    陳宣抬起頭,白胖的臉上沾染了不少草根泥土,他突然一笑對王根說:「師兄不必試我,我心意已決,百無一用是書生,讀萬卷書不若行萬里路,老師要勞我筋骨,不外為了免於我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我何怨之有?」

    倒把王根唬得不知其然,但意思他還是明白,就這胖子認為師父是為他們好,胖子都能幹,王根自然也不甘落後,幾個散兵坑和兩條歪歪扭扭的坑道,月亮升起時,已經挖好了。挖好就睡,胡仁和他們講過,其實不用講,他們也立馬爬上胡仁給他們在樹上搭的窩睡了,實在太累了。當然,王根更累,因為要把陳宣弄上樹,可不是個輕鬆活。

    胡仁的黑火藥鬧鐘響時,陳宣仍在打呼嚕,直接到第二聲槍響,王根才把陳宣弄醒,這時剛好山上往下打炮,聽慣炮響的王根,一聽就知這炮是奔胡仁那邊去的,起碼離他們還有一里路,但陳宣已經嚇著哭了起來,不單從樹下摔下來,還尿了褲子。

    王根左右開弓扇了陳宣兩巴掌,才讓他止住哭,王根掀起為了防潮蓋在火繩槍上的油布,說:「小心了,師父說這邊山口有人出來,我們就點火,一會裝藥裝彈我包了,你放好火繩,我叫你點火你就點,知道不?」陳宣拚命的點頭,胡仁這樣安排,是因為陳宣畢竟沒什麼體力,放一手一抖,裝藥裝少倒無所謂,裝多了炸膛就可就玩完了。

    當佛朗機炮響過,兩門毒虎炮響時,胡仁的心已經定了下來,自己嚴格按典操弄的防炮工事,還算頂事,但昨晚摸上去,沒摸到火藥庫也沒弄清對方有炮,這是個大問題,但實在也是無可耐何,因為自己一個人沒有隊友可以配合掩護,引水弄垮糧倉時,都幾乎把心提到嗓子眼了,那還敢真的一間間房子的去摸哪間是火藥庫?

    當毒虎炮第三次響起時,方四就死了。

    很簡單,胡仁按炮響的時間,算出兩門毒虎炮的發射間隙時間。在佛朗機子母炮連打了三炮以後,胡仁從坑道轉移到五十米外的工事,一槍幹掉了絕崖上一個向下爬的土匪,於是佛朗機炮向槍口焰出現的地方轟了四炮,散彈彈丸把樹林炸著千瘡百孔,兩門毒虎炮復位後,也向那邊轟了一炮。

    這時轉移回原來的工事的胡仁,發現崖上有個人在指揮土匪把兩門打了一發就後退二十幾步的毒虎炮復位,於是胡仁填好空腔鉛彈,裝好火藥扳下擊錘,在當時流行用沒有瞄準具的鳥嘴銃的中國,行伍出身的方四從沒有想過百步外可以用火槍準確命中,而為了防止對方是箭術高手,他已全身披甲,箭從下向上射,也不太可能傷了他,所以他很放心的舉起千里眼準備搜索彈著點和對方可能藏身的地方。

    在初升的旭日下,山頂上的千里眼的玻璃如同一個激光提示器。胡仁舉起槍,如果打著了火而打不中,下一槍就應該抽出三眼銃轟自己的頭了。

    所以,方四死了,一聲沒吭就死了。子彈穿過千里眼的兩個鏡片,打碎了他的眼睛。崽子們不知做什麼才好,直到第二條繩子因為布質的問題,被上面四個人的體重扯斷,那四個土匪的慘叫聲,才喚醒了守在炮邊的土匪。

    由於這個時代的火炮,通常是通過裝藥量的多少,來控制射程,而這在當時,普通的小兵是很難掌握的,更別說土匪,所以失去了方四的三門炮,幾乎成為在林中跳躍著點射絕壁上土匪的胡仁,伴奏或慶功的背景音樂。

    儘管中間有四五次胡仁沒有打著火,還有一次一個土匪不再向下爬,而是向上往回爬,結果射頭沒射中,反而打中了屁股,補了一槍才在他臨爬上崖頂時把他幹掉,但當四人摔死,十三個土匪綁著繩子死在絕壁上之後,其他的的六七個土匪就崩潰了,加上失了阿貴,也沒有誰去監督他們,於是山寨的師爺叫醒了林三之後,林三咬牙吩咐師爺寫信給吉林將軍下屬的寬城子軍營,就派了八個人騎著快馬下山了。

    王根在山路上還沒見到人影時,就告訴陳宣:「馬匪下山了。」於是陳宣用一種類似過年放爆竹的心情,點燃了橫在十六把火繩槍引火繩上的長火繩。

    胡仁把十六把槍分成四批,綁在可以在地上打下鋤犁的四個鐵凳子上固定,以代替前叉,每個凳子四把,凳子之間的距離和那條長火繩的長度是通過胡仁試驗出來的,控制在第四個鐵凳上的火繩槍全部發射完以後,應該第一個鐵凳子的四把火繩槍已裝好彈。

    其實,這一切都只存在於理論。十六支火繩槍,有五支沒響倒是屬於正常,只不過還有兩支炸膛了。雖然胡仁用紙筒作為一個度量工具並做了一定的測驗,但這些前明軍隊就在使用的火繩槍年代實在太久,炸膛需要理由嗎?需要嗎?不需要嗎?

    王根和陳宣按胡仁說的,炸膛的別管,不響再倒一次引火藥,第兩輪老天保佑,居然有十二槍打了出去。沒響的兩支也沒炸膛。

    當然,這二十一槍儘管之前裝好一次藥的了,但還是弄了約莫有兩刻鐘才算發射完,而這二十一槍的戰果,總共是某一槍的鐵砂打飛了地上小石頭,然後小石頭飛起劃傷了一隻馬腿。還有就是另外七匹馬嚇得人立嘶叫,有一個騎手被掀下來後被馬蹄踏入胸膛。其他六個人馬平安的土匪,即刻拔轉馬頭朝山上奔了回去。

    陳宣見還有一個人被斷了腿的馬壓在身下還在移動著,就要繼續裝藥,王根敲了他一個響粟說:「你有病啊,這麼裝藥不累啊?那人被馬壓著還能跑哪裡去?走,去瞧瞧師父死了沒,要他死了你上山跟我混去。」就不由分說的把白面從坑道拖著沖胡仁那裡去了。

    他畢竟是小孩心性,此時自然不知,此舉,以後會給他們師徒三人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1作者註:1碼=0.9144米,125碼就是114.3米。狙擊手史上著名的「未開的一槍」:在賓夕法尼亞州的日耳曼城附近,當時弗格森在125碼距離上瞄準了華盛頓,由於華盛頓轉身離去,弗格森可能是因為紳士風度而沒有向他後背開槍。通常認為,如果弗格森開槍,必能命中。而三角形第三邊不可能大於兩邊總和,胡仁在離崖下三四十米的地方挖的工事,所以,作為一個受過嚴格射擊訓練,又有時間熟悉了槍支的人,命中是正常的。不算太過分的yy。

    英國帕特裡克·弗格森於1776年發明的一種新式來復步槍。這種槍射程達180米,平均每分鐘可射4-6次。這比起當時每分鐘只能發射一次、射程僅90米的一般步槍來說的確是一種巨大的進步。弗格森在槍膛內刻上螺旋形的紋路即來復線,使發射的彈頭高速旋轉前進,增加了子彈飛行的穩定性、射程和穿透力;又在槍上安裝了調整距離和瞄準的標盡,提高了射擊命中率。

    小說網(|com|bsp;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