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79 劉備的疑問 文 / 國際精神
「玄德難得來找我，不光是想問這個問題吧？」
在劉關張三人正在嚼點心的時候，黨愛國用頗有深意的眼神盯著劉備問道。劉備猝不及防之下，將口中的點心快速嚼了幾下就硬往肚子裡咽，結果黏在嗓子裡不上不下的，又連忙拿起水杯大口地喝水。黨愛國對此毫不在意，沒有等劉備回話，便直接回答起了劉備之前提出的問題。
「和我一貫的教學方式一樣，學生會競選也只是一個範例罷了。就是為了讓你們通過親身實踐，來瞭解一下什麼叫政治選舉，政治選舉有什麼好處和壞處。雖然我在宣佈學生會選舉之前，已經有針對性地講解過了，但畢竟還是在實踐中的體會更深。」
等黨愛國說完之後，劉備那有點漲紅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關羽和張飛二人也緊隨義兄的步調，將嘴裡的點心嚥下之後便不再動手。劉備的這雙「左臂右膀」真是羨煞旁人，莫說曹操，就連黨愛國也十分眼紅，恨不得強行把關張二人徵召到自己這邊。
實際上不光是關羽和張飛，中央大學裡所有的學生，黨愛國都十分眼紅。從他一開始和漢靈帝要求的強制招生名單上就可以看出來，黨愛國其實有很嚴重的收集癖。他就是那種在玩三國誌和三國群英傳系列遊戲的時候一個人也不殺，非要把所有武將都俘虜過來然後慢慢勸降的人。
當然，有時黨愛國也會覺得這樣做的話，就沒有對手可以和他打仗了。所以他也會確定一個標準，只收標準以上的武將——比如說某項數值必須達到什麼程度，或者是有特殊能力的。但說白了，他還是有很嚴重的收集癖，想要的武將一個都不能少。
如果是電腦互相征戰時，某個名將戰死或者被俘後遭到斬首，黨愛國便會不斷地重新讀取記錄，直到阻止這一悲劇的發生。當然，如果實在阻止不了也沒辦法，畢竟電腦遊戲程序有時是十分機械化的。不過一旦到了這種時刻，他就算使用修改器來作弊，也要強行改變這一結局。
對於現實的武將嘛，黨愛國自然也抱著類似的好感了，所以才會將大家都召集到中央大學裡來。只是他也知道不可能所有學生都會始終跟隨在他身邊，以後他和許多學生，還有這些學生互相之間，都有可能站在對立面上。因為他們各自的利益需求並不完全一致，所以說這簡直是肯定的。
黨愛國盯著劉關張三人，暗自感歎收服名將的過程就和追女朋友一樣，如果一旦出現郎有情妾無意，或者對方早就有暗戀之人甚至男朋友的情況，那麼基本上就強求不來了。
劉備被黨愛國盯得有些發毛，以為自己那個現階段不能對任何人說的——哪怕是關張兩位義弟也不能說的野心可能已經被黨校長看穿了。但即使劉備的心臟就好像是孫猴子變得一樣，還會在肚子裡「咯登咯登」地連續翻觔斗，他的臉上也還是一副淡定的表情。
所以才說，優秀的政治家和騙子，其實在某些方面上具備著同樣的能力。
「備只是對於『競選』、學生會的『義務』、學生的『權利』等問題多有不解，還望校長指點。」
「這些你有什麼不理解的呢？我已經在課堂上用各個家族推選族長的例子進行解釋了。除了在『競選』這一點上，是由消極地等待別人去推舉變成積極地宣傳自己的主張之外，其它方面和推舉族長沒什麼區別。
掌握了施政權力的學生會的『職責』，就是掌握了家族領導權的族長對家族成員需要盡到的義務，也是家族成員之所以會推選他成為族長的原因。而學生的『權利』就是家族成員，更確切地說，就是能夠決定族長歸屬，並罷免不合格的族長的那些家族成員所擁有的權力和利益。
其實說起來，『競選』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的發明。有很多時候，想要成為族長的人，都會事先和族裡擁有投票權的人進行溝通，宣傳自己的主張和見解以求得他們支持吧？後世只不過把這種行為公開化了，而最主要的原因卻只不過是因為要一個個地秘密和所有擁有投票權的人溝通根本不現實——因為後世的『民主』規定所有的成年百姓都擁有投票權。」
黨愛國對劉備到了現在都還不願意說出真正來意這一點有些不待見——說實在的，他對所有兜著圈子不停進行試探的行為都不怎麼喜歡。但這就是所謂的「處世智慧」，或者說這就是人類在從事複雜的社會活動的過程中所總結出來的，一種有效的自我保護行為。
雖然黨愛國也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指責的，但有很多時候，那些正確的東西，符合科學、最有效率、能夠讓人獲得最大利益的東西，我們都知道它是對的，可是——我們就是在情感上無法接受，喜歡不起來。
這其中當然是我們錯了的時候居多，或者說全都是我們錯了才是正確的。但不可否認的是，有些正確的東西，就算是堅持的人自己，也還是會和其他人一樣打從心底裡拒絕。這也許不夠理智，但這就是人類，這——才是人類。
「請問校長，此種制度，好似與我漢室所施行的『帝制』在『本質』上也沒有多少區別？」
聽了黨愛國的反問之後，劉備道出了心中的疑惑。雖然沒有直說，但他也透露出了點心中的想法。當然，這其實還並不是他心中最深的那個不能夠對任何人說起的野心。
「這些問題都是屬於社會科學的知識……我是打算過些日子再開始講解的。不用太著急，不管是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以後我的所有知識都擺在那裡任由你們自行選擇是否要學習。但是包括你在內，也有不少學生會偶爾旁敲側擊地來問我，那麼我也先簡單地和你說說吧。」
劉備的疑惑，或者說他想要試探的問題，可以說都是與現在這些「統治階級」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的事情。第一個奉命跑來試探的人，就是皇帝派在黨愛國身邊的聯絡人——蹇碩。這些事情他們都關心，卻又因為對他們來講這些問題又過於「敏感」了，因此一個個問得都拐彎抹角一點都不痛快。
到了現在，黨愛國基本上一看到扭扭捏捏地「蹭」到自己身邊，吞吞吐吐地提問的學生，就知道他們要問的多半是這類問題。當然也有例外，大部分人在向他詢問性生理和性保健知識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尤其是旁邊還有蔡琰和王粲兩位記錄者拿著筆嚴陣以待。
所以為了考慮到提問者的心理感受，黨愛國在回答這方面的知識時，就會將記錄者撤去。等過後他再將回答過程中說到的相關知識記錄下來，等著以後什麼時候整理成書籍。
「說到帝制，其實就和各個家族內部的組織管理方式沒什麼兩樣。皇位是由皇帝的直系血脈繼任，而族長之位在沒有大變動的情況下，基本也都是由長房長子來繼任。這就是『家天下』的概念，帝制將家族的組織管理方式加以改變，運用到對整個國家的組織管理上。國家所強調的以『孝』治天下，『事君如事父』，這都是典型的家族式概念。
而且按照『祖制』來看的話，皇帝如果不合格，在法律上也可以被廢除，然後再從選擇家族中選擇一個合格的子弟當皇帝。不說很遠之前的伊尹，本朝的霍光也廢過皇帝。
但帝制和家族中少數人的民主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力量』上的不平衡。皇帝從法理上擁有整個國家，如果事實上也確實擁有國家的大部分力量，那麼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有誰能約束他呢？權力必須要通過力量來維持，但是作為皇帝他又不會允許任何人——尤其是自己家族內部的人擁有能夠制衡他的力量，那麼家族制的基礎就沒有了。
當一個家族裡，只有一支說話的聲音最大，那麼族長也就不能通過推舉來產生了吧？這就和帝制的情況是一樣的了。這個時候，大家就只能期待族長是一個優勢的領導者了。當族長犯了許多錯誤時，這個家族自然也就衰落了下來。
如果只是一般的世家大族，這種衰落只是暫時的，只要他們還保有家族傳承的知識和一定的田產，總有某一個子弟會學有所成，再次讓家族復興。但放到國家上面，衰落的家族——也就是皇族的主要血脈，就會被新的皇族狠狠壓制甚至是連根拔起，不會再讓這個家族有復興的機會——如果復興那不就成了『復辟』嗎？
所以說在本質上，帝制和家族的族長制的確沒有區別。但為什麼世間只有千年之世家，卻無千年之王朝？就是因為這種在小範圍內非常先進的制度，當它被運用在國家這個層面上，就不是完全適用了。
我從第一天就給你們講過宋朝和明朝的一些政治制度吧？在那時，統治階級看到了帝制的缺陷，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民主改革『來彌補，但卻因為民主本身存在的另一個缺陷——內耗和低效率而導致了滅國。在不斷的失敗之中，大家才找到了一個相對來說最科學最正確的政治制度，取代了純粹的帝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