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2章 文 / 迷失鄉
第102章
她,從我的眼皮底下,靜靜地離開……
我,無能為力。
她,再也不會睜眼,再也不會,對我微笑……
這一刻,我知道,我就算是跪到深夜,跪到明日天亮……
跪到我生命的盡頭,她也再不可能回來。
原來,愛到骨子裡的那個人,不只是她,
我的愛,亦是刻骨銘心……
……
霍承希木然地看著那些人推走夏之彤的棺木,火化,最終,躺在了一個小小的盒子裡。
他的淚,至始至終都沒有流下……
像是傻子一樣,被人壓在地上,雙膝跪地,目光緊盯著霍文軒,眸底漫過一絲淡淡的憂傷,捧起那個骨灰盒,在保鏢的包圍下,離開了靈堂。
空蕩蕩的靈堂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迴盪的,是他無聲的哭泣,
懺悔,已經無用。
……
走出靈堂時,霍文軒的心情,亦是沉重,他輕輕地打開那個骨灰盒時……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唇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望著那如流沙一般白色粉末,神情倏然凝重。
「少爺!有急事向您稟報!」
霍文軒的一位心腹,衝到霍文軒的耳邊,耳語了一聲!
「什麼?你說……她的病情突然惡化?」
捏住骨灰盒邊緣的大手,關節因為緊張而泛出了白色,他將骨灰盒交到了那名心腹的手上,然後奔向黑色轎車。
「出發,去醫院!」
濃濃的消毒水味,嗆得人難受,霍文軒穿上了隔離服,進入重症治療室。
邁著極為沉重的步子,他靠近……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人」。
嚴格來說,那已經是個無法清晰辨識的人,身上裹滿了紗布,因為傷得太重,頭部,臉部,肩部,還有雙腿都受了重創。
「彤……」
他的手,觸碰不到她真實的肌膚,淚水從那雙哀傷的晶眸裡溢出,他的手,描繪著包裹著紗布的臉,閉上眼,彷彿能浮現她那張清麗柔美的容顏,一雙清澈的水眸靈氣逼人,乾淨地如同山泉一般,不染塵埃,鼻如瓊玉,唇若花瓣,肌膚細凝如脂。
主治醫生,走進霍文軒,語氣凝重道,
「您太太的情況,不太樂觀。腦部有淤血未除,昏迷這麼久,都沒有甦醒的跡象……您必須做好心理準備,她很可能……」
霍文軒沉痛地皺了皺眉,心底一陣抽痛,手緊握成拳,睜開眸,嚴肅地望著醫生。
「我有做過最壞的打算,我們首先要做的,是保住她的命……」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道,「可是,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天天長大,胎兒的情況也不樂觀。再加上身上有多處傷痕,有些傷甚至傷害到了內臟,急需要動手術,尤其是臉部,被碎片劃傷,很可能……毀容!」
毀容!?
霍文軒心頭一窒,眸子緊瞇,望著被紗布包裹的臉,他的心劃過一絲撕裂般的痛楚。
「我決不允許,她失去原有的美貌。」
容顏對一個女人而言,多麼重要。
雖然他愛上的不是她的容顏,曾經有過那麼多美艷的女人,出現在他的身邊,他都不屑一顧,唯有她,能讓他動心。
喜歡她乾淨的眼睛,乾淨的微笑,映在她那張光潔如細瓷般的秀眉的臉上。
所以,他不允許那些醜陋的疤痕,吞噬掉她的美麗。
「但是,對於孕婦而言,目前並不適合動手術……」
霍文軒,坐在病床邊,聽著監視器的聲音。
她脈搏的跳動,是如此地微弱……
他的手,握住她的手,那雙如同扯線木偶般任人擺佈的雙手……
「你是說,唯有不顧慮孩子,才能為她動手術?」
「是。」
霍文軒猶豫了,「容我考慮一下……」
「霍先生,你沒有時間考慮了,如果再不開刀,不將腦子裡一部分淤血取出,以及進行整容手術,她的臉上不但會留下永遠的疤痕,還會有生命的危險!
但是,我知道這個孩子是太太為您懷上的,送進醫院的時候,一隻手緊緊地摀住腹部,可見她多麼重視先生您的孩子……」
「不要說了!」
霍文軒打斷醫生,他的眸子已然翻騰出一片失控的嫉妒。
額角,佈滿了冷汗,心,劇烈掙扎!
容貌、生命……
與孩子,
兩者之間,只能取一件。
這,無疑是時間,最痛苦而殘忍的抉擇。
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裙,碎花的花紋,就像是這個碎裂的夢……
我,擁有一頭宛若海藻般烏黑的發,狂風,將它們吹得凌亂唯美,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一道醜陋的疤痕,結了痂,刻痛我的手心……
我赤著白玉般的足,一步步,走向懸崖邊。
微瞇著眸,看著懸崖邊,有一個竹編的籃子,籃子裡墊著柔軟的藍色絲絨的布,將這個籃子打扮地非常精緻美麗。
上前,彷彿有一種……強烈的力量,牽引著我的靈魂……
哇哇的哭聲,讓我害怕,卻步。
昏黑的天際,傳來了怪異的大雁嘶叫聲,似哀鳴,讓人心寒。
手,觸碰到籃子的邊緣,我看著那個漂亮的嬰孩,如牛奶般絲滑肌膚,因為哭泣而泛著紅紅的血絲。
淚水,就在那時,一顆顆不由自主的落下,就像斷線的珍珠,怎麼都抓不回來……
抱起那個籃子,卻……
怎麼都抓不住,眼睜睜地,看著它從懸崖邊墜落!
不!!
那是我的孩子!!
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你還這麼小,哭得這麼凶……
下面的深淵,一定很深很黑……沒有我陪你,你該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
問了自己無數個怎麼辦……
如同失去了靈魂一般,跪在懸崖邊,黑暗將萬物籠罩,沒有愛情,沒有孩子,我的一切,都結束了……
一道白光,正在靠近,刺痛了我的雙眸,讓我止住了淚水。
閉上眼,任由那道白光,吞噬我的靈魂,抹去……我所有的記憶……
如果,我忘記了那個我深愛的男人,如果,我忘記了這個孩子,
或許,我不會像此刻,悲痛無助……
週而復始,這個噩夢,每天,不斷地循環,重複……
何時,我才能走出這片陰霾?
時光荏再,
轉眼,數月過去……
那個黑色的夢境裡,不再是陡峭的懸崖,一縷淡淡的陽光,從黑色的天際鑿開一個洞,刺眼的光芒……恍然如夢初醒。
「小彤……小彤……」
遠處,一聲接一聲的呼喚,伴著日出,每日每夜從不間斷地由天際飄來……
好像有股撕痛般的重力,讓沉睡在潔白色病床上的女人,輕顫了蝴蝶般輕盈睫毛,試著頂開壓住眼皮的那股沉力……
「你醒了?」
一雙琥珀色清澈的眸子,一張英俊完美的臉,佈滿淚水,先是溫柔地凝視著她,然後一股壓抑太久的喜悅,讓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
「你醒了!!!你醒了!!」
重回人間,病床上的女人無法習慣這刺目的光芒。
窗外,鳥語花香,陣陣溫熱的風,吹進來,滿是帶著泥土味的清新花草味兒。
她,微瞇著眸子,隱隱約約地望見一個朦朧的俊影,對著他笑,寵溺地笑……
還未反應過來,那雙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抱住,麻木了數月的身體突然被人抱住,這真實地……觸感,竟是那樣的……陌生,卻又……?
她的眸子,微微垂下,在大腦裡搜尋了許久,茫然一片……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多久……我愛你……我發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半步,我要永遠守護你……」
她的心,驀然一顫,身體尚未適應這突然的一切,雙手顫抖著推開他。
望見他的眸子,失落中暈染著一絲疑惑,看著她陌生的眼神,疏離而警惕地將她自己禁錮在自己的世界裡。
「你……是誰?」
她美麗的容顏,映在他的晶眸裡,亦然是陌生的,只是她的語氣,更為陌生,像是受傷過度的小白兔,抱住自己,縮在床腳,微微皺起黛色的秀眉,
「你說你愛我?守護我……?你到底是誰?我……我好像……並不認識你……我……」
劇痛,鑽入她的大腦,她抱住頭,痛苦地在記憶深處搜尋著這張臉,可是……毫無印象。
霍文軒震驚萬分。
病床上的女人,好奇地望著他。
這個男人,好英俊,墨染一般的碎發,在陽光中染上了金黃色的溫柔,如同他溫柔中略帶震驚的眸子,宛若琥珀,比水晶更為迷人,英挺的鼻樑下,豐毅的唇緊抿著,看樣子,他的內心在掙扎著。
只是,是什麼讓他的表情如此複雜?
是因為她,不認識他了嗎?
「我是你的丈夫。」
驀地,他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抓得她的手,有些微痛。
女人的心,一顫,瞪大水眸,無法言語。
丈夫?
她的丈夫是他?
「我……我結婚了?和你?」她很害怕,心臟突然劇烈的跳動,像是一種警告的暗示,可是她不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心跳就是代表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