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風中柳 第四章 升龍(六) 文 / 逍遙五樓
第四章升龍(六)
劉琦的話在城內傳播開來,百姓們的情緒還算安穩,但是軍兵這一邊卻出現了新問題:出生在北方的士兵,不習慣這裡濕熱的天氣,大腿內側大多生了大小不一的紅點,非常癢,抓破之後,化成膿水,士兵會出現皮膚潰爛、流水化膿、頭身困重、食少納呆、發燒的症狀。,這是染上了熱毒,需要清熱、化濕和活血的藥物,但是,將城內的藥物都搜集起來,還是不夠用。現在,城內新鮮蔬菜水果都缺,又到哪裡去找藥材?
幾天的時間,患病的士兵已經有兩千多人,看著一個個倒下,而且沒有藥物治療,只能依靠他們自己的生命力與病魔做鬥爭,一種無力的感覺油然而生,莫非只能看著他們慢慢死去?
最困難的時候,城內的漢族百姓行動起來,盡最大的努力幫助軍隊渡過難關。有一千個小伙子直接參加了軍隊,有了他們,宋軍變得耳朵靈了,眼睛亮了,心裡更有底了。也許是交趾人屠殺漢人的事情給他們的的印象太深刻,他們終於明白,儘管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交趾人還是沒有把他們當成自己人,他們還是中國人。那麼,就重新再能再做中國人好了。有人獻了一個土方,將土茵陳、土茯苓、扁豆衣、薏仁四味藥材研製成粉末,塗在患處,對熱毒很有效,雖然不能根治病症,卻可以緩解病情。最重要的是,這些藥材不難找,在現在的情況下,這一點尤其關鍵。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道理誰都懂,但是又有幾人有深刻的體會?
今天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劉琦巡視城牆的時候,聽到一名剛入伍的本地人說,雨要停了,會有四五個好天氣呢!
李顯忠身邊的鬼才,神武軍團上護軍張琦也是這樣說,劉琦大喜,急忙召集兩大軍團廂指以上軍官商討軍情。
晚上,劉琦被轟隆隆的雷聲驚醒,聽外面的聲音,大雨傾盆,雨越下越大,哪有一點停的跡象?難道,那幾個人都說錯了不成?心中煩悶,了無睡意,隨便披了一件衣服,出來走走。
房外,兩名親兵筆直地站著,見到大帥,立正敬禮!行軍禮時,身體筆直,目視對方,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橫在胸前,掌心貼在心臟的位置,五指併攏,並且高聲宣和:「敬禮!」受禮的一方,無須回禮,只須目視對方,點頭微笑即可。
右手軍隊實行統一的軍禮已經有幾年的時間了,軍歌也有了,名字很威風叫《武威天下》。捧日軍官學校、武威護軍學校相繼成立,畢業生大批進入部隊,帶動了部隊的建設。與十年前相比,現在的軍隊更正規、更職業、更忠誠。護軍與軍事主官的磨合期早就過去了,現在看來,兩者也不是不能共存,也不是不能共事。
軍團上護軍以上的軍官,全部由聖上任命,表面上看樞密院的權利在增長,因為撤銷了三衙建制,軍團上級領導只剩下了樞密院。但是,人事任命權被聖上牢牢地握在手中,樞密院長官就只能聽命於聖上。軍團都指揮使的權利大了,但是身邊還有上護軍,上護軍在軍事上服從軍團都指,還要向樞密院護軍署負責。各中滋味,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能體會。聖上治國治軍,舉重若輕,實在是令人敬佩啊!
來到上護軍蘭德言的住所外面,看到裡面還亮著燈,劉琦閃身就進來了。
蘭德言一邊洗腳,一邊看書,聽到腳步聲不用抬頭也知道誰來了:「怎麼還沒睡?」
「本來睡下了,忽然又醒了!」
蘭德言放下書,擦了腳,道:「擔心天氣?」
劉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不怎麼喝,放在嘴邊聞味。
蘭德言笑道:「這叫關心則亂!我軍士氣高昂,糧草無憂,軍需充足,不戰則已,一戰必勝。天氣嗎,有好有壞,就像人的心情一樣。既然你管不了老天,只能默默等候,還能怎樣?」
「打勝了這一仗,是否就會天下太平了?」
蘭德言搖頭道:「未見得!仇恨越來越深,也許,只能用時間才能撫平創傷!」
時間,那要何年何月?難道就沒有其它的辦法嗎?
蘭德言側耳傾聽風雨聲,幽幽道:「從北面回來的人說,京城鬧得很凶,有很多人不願看到軍人立功露臉,利用這種機會,打擊我們帶兵的不遺餘力啊!西府三位當家的,處在風口浪尖上,官家也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啊!所以……」
劉琦緊握雙拳,目光堅定道:「所以,我們必須打勝這一仗,而且爭取一戰解決交趾問題。」
蘭德言長歎一聲,似乎並不同意劉琦的意見,但是又不想把自己的理由說出來。
回到臥房,還是睡不著,雙眼閉著,聽窗外的風聲雨聲,想著明天戰鬥的每一個細節。回到刀光劍影、硝煙瀰漫的戰場,劉琦反倒心靜,反倒睡著了。
靖康十年四月二十六日,艷陽高照,午時初,四萬宋軍突然開出城外,向交趾軍大營推進。交趾軍不甘示弱,出營迎敵。
劉琦特意將出城的時間往後推了三個時辰,就是為了讓泥土更干,道路更好走些!
雙方距離兩里,不約而同停止了前進。
李顯忠率領六千騎兵,拖在陣後,神武軍團步兵在左,虎翼軍團左廂在右,蛟龍軍居中。十門威遠大將軍炮被拉到了戰場,一百餘架投石機虎視眈眈,拉繩索的士兵赤膊上身,已經等不及了,還有威力強大的火龍箭、一窩蜂排在隊伍的最前面。
劉琦微微點頭,威遠大將軍炮指揮使,突然喊道:「瞄準敵軍主帥,放!」
十門大炮幾乎同時開始怒吼,地動山搖、硝煙瀰漫,早有準備的宋軍士兵叫的比大炮還要響,被擊中的交趾人則驚慌失措,亂作一團。
這些炮是李顯忠從吉婆港運來的,一直都是陰雨天氣,想用也沒法用。這一次,用在了決戰的時刻,對敵軍心裡造成的震撼遠比實際的功效大。
敵軍帥旗附近一片慌亂,也不知轟死李天祚沒有。劉琦不動聲色,反正現在的形勢對他有利,交趾人打不到他,他卻可以安逸地轟擊對方。交趾人只有兩個選擇,或者撤退,或者衝鋒。僵持下去是萬萬不行的。
果然,敵軍開始衝鋒。幾百頭大象,晃晃悠悠地撲上來,就像小山在移動呢!
宋軍這邊,毫無動靜,靜得可怕。顯得交趾人的叫聲無比響亮。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劉琦拔出寶劍,奮力向前刺去:「攻擊!」
威遠大將軍炮、轟天雷、火龍箭、一窩蜂,大宋軍隊中的火器全部開火,剎那間象群被炸成了火海。有的被直接幹掉;有的沒有死透,倒在地上一邊流血一邊叫喚;有的身上插著火箭,左衝右撞;有的更是配合,乾脆掉頭逃跑。曾經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象兵,成了火器下的犧牲品,在大宋火器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前進!」
劉琦下達了命令,士兵們排列著整齊的隊形,邁著整齊的腳步,向前,向前。要不停地給對方製造壓力,要將敵人的抵抗意志徹底擊垮,到了那時,就是報仇雪恨的時候了。
交趾軍隊被自己的大象衝散了隊形,軍官大聲吆喝著,命令士兵們不要亂、不要亂。對面的大炮又響了,對面的宋軍壓過來了,想穩住怎麼個穩法?
交趾太子李天祚,把心一橫,下達了全線衝鋒的命令!現在已經撤不下來了,與其被動挨打,不如冒險一搏。
交趾軍開始衝鋒,宋軍卻停止了前進,這是發揮遠程打擊火力,重創敵軍的絕妙時機,豈容錯過?
束髮、黑牙、黥面的交趾人,一片又一片的倒下;赤裸全身,手拿各種各樣兵器的新軍茫然地跟隨隊伍向前衝,不知哪裡是終點,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短短的兩刻鐘,火藥的味道充斥在天地之間,哀嚎聲將火藥的味道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儘管這裡是他們的土地,這裡是他們的國家,但是,他們將不可能取得勝利,他們將失去一切。
李天祚早就哭干了眼淚,他的心裡只有怒火,只有仇恨,再也裝不下其它的東西。
「衝鋒!」
付出了難以承受的損失之後,交趾軍隊終於衝到了宋軍面前,宋軍的火器也沉寂下來。
「命令騎兵,衝鋒!」
宋軍中央的士兵為騎兵閃開衝鋒的道路,他們將隨著騎兵的腳步,踏著敵人的屍體,前進。李顯忠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他就是敵人的噩夢,他就是全軍的最鋒利的劍。大刀平伸,駿馬在敵軍中穿過,慘叫聲帶起無數的血箭,刀芒飄散了無數的魂靈。遭受到沉重打擊的敵軍,在我軍騎兵面前,簡直就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女人,就是待宰的羔羊。李顯忠的心神在慢慢向四周延展,他的眼睛裡已經看到了一個目標,看到了,就再不能忘記!
李天祚!小子,有種就不要跑,等著我!
「活捉李天祚,衝啊!」
「活捉李天祚,殺啊!」
宋軍騎兵硬是殺開一條血路,向著李天祚的王旗突進。李天祚不但沒有跑,反倒率領騎兵迎了上來。而且,兩人非常有默契,就是要真刀實槍的幹一場。
李顯忠的大刀對上敵人,爆出耀眼的光亮,只三個回合,將李天祚的頭盔掃掉,李天祚還想再戰,被手下人攔住,也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看到李天祚隨後的動作,李顯忠明白了,剛才他的手下一定是在勸他逃跑,李天祚一張嘴說不過百張嘴,只得逃跑。
「活捉李天祚,不要讓他跑了啊!」
「死的不要,抓活的啊!」
宋軍騎兵瘋了一般,聞著味道就追了下去。
李天祚繞營而過,向西南方逃竄。他的戰馬不是普通的交趾馬,應該是從別的國家買來的良馬,他的手下有五六百人都是騎的這種馬,其他人騎的就是矮馬了。也許是明知逃不掉,那就殺上一陣;也許是心中蕩漾著忠君愛國的思想,要誓死保衛太子殿下。交趾人一波又一波的回戰,李顯忠連勝十幾陣,追到樂山邊上,終於追丟了目標。
嗨,好生晦氣!
李顯忠憋了一肚子氣,圈馬向回殺,一路上都是潰逃的交趾士兵,交趾人屠殺漢人的罪行是到了該償還的時候。騎兵對上步兵,而且還能形成局部上的優勢,李顯忠和他身邊的士兵,殺到最後,都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總之回到軍營的時候,連人帶馬都是血紅色,顏色是那麼鮮艷,就像西山的殘陽。
升龍城會戰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劉琦命令一萬人守城,然後分兵掠地。南北兩路進展順利,南路抵達與占城國接壤的橫山關,北路掃清了回家的道路,只有西路遇到了麻煩。拾宋旱再山北麓的山地、叢林、河谷,成為交趾人最好的朋友,他們利用上天的恩賜,以小股部隊,頻繁出擊,攻擊宋軍。宋軍要從如此複雜的地形中找到敵人,絕對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劉琦不得已,收縮兵力,佔領軍事要地,保障升龍城西側的安全也就夠了。
進入五月,丹眉流國(註:今泰國、馬拉西亞附近)、闍婆國、三佛齊國、勃泥國(現在的文萊)、摩逸國、真臘國、占城國的使節都到了。初步接觸下來,只有占城國算是可靠的朋友,別的國家都是來調解大宋與交趾爭端而來,即使現在的交趾事實上已經滅亡了。
這些事情,劉琦應付不來,只能上奏折請示朝廷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