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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賀蘭山 第六章 屠龍(二) 文 / 逍遙五樓

    第六章屠龍(二)

    任得仁也有一個外號,叫「夜貓子」,百姓們常說,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可見對這個任得仁那是恨之入骨啊!

    壞事做得太多,自己心裡總犯嘀咕,不知為何,任得仁陡身一變,成了一名虔誠的佛教信徒。西夏歷代國主,崇尚佛教,元昊立國之初,曾於京城之東五里建高台寺,以奉宋刻《開寶藏》佛經。其後,毅宗李諒祚的生母沒藏氏虔信佛教。因為中國賜西夏《大藏經》,於是役使兵民數萬,於興慶府之西起大殿,貯經其中,賜額「承天」,延請回鶻高僧登座演經,沒藏氏與李諒祚母子,也不時前來聆聽。

    承天寺的規模遠勝高台寺,更兼承天寺在城內,所以京城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都有到承天寺上香的習慣。

    任得仁每月十八都會到承天寺禮佛,早上辰時進去,午時出來,這傢伙也是真有毅力,堅持了三年從未中斷。禮佛出來,夜貓子不再是夜貓子,而是大慈大悲的菩薩,或者說,比菩薩還要可親可敬呢!因為,夜貓子要佈施,凡是在街上看到的窮人,一律都有好處,而且出手大方,得到好處的高興,佈施的人也高興,就沒有不高興的人,多好!

    今天,任大官人出了殿門,便看到了門外站著的窮人。人也忒多了點,任得仁心中產生了一點厭惡之情,馬上告誡自己:可不能這樣,佛說,渡世間可渡之人,行善就是積德,佛祖在天上看著,可不能表裡不一呀!

    「好好,不要擠,都有都有!」任得仁笑容可掬,竟與彌勒菩薩有幾分相似,令人一見就產生親近之感。

    「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威神之力,巍巍如是。若有眾生,多於『淫』欲,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欲。若多嗔恚,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嗔。若多愚癡,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癡!」一身便服的任得仁,手裡的念珠反射著菩薩的無上光輝,嘴裡念著《妙法蓮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抓過一把銅錢,拋上天空。

    一名老者,身子瘦弱,鬚髮皆白,拉著一個小孩,奮力向裡面搶,他被身強力壯之輩撞倒,小孫子卻甚是靈活,進去搶了幾枚銅錢出來。

    「阿翁,你看,孫兒搶到錢了!」

    老人欣慰地笑著,摸著孩子的頭頂道:「好孩子,有用了,可以養阿翁了!」

    老人雙手捧著銅錢,跪倒在地,不停念叨著:「佛祖慈悲,保佑任大官人百事百順,飛黃騰達,子孫滿堂,福祿無窮。」

    這樣的話,佛祖一定會聽到,那麼也就是說,我原來犯下的罪孽,又輕了一些。任得仁心情大好,上前扶起老人,笑道:「老哥,還有什麼心願,說來聽聽!」

    老人握著大官人的手,激動的直掉眼淚,半天才說出成串的話來:「大官人,咱什麼都不求,只求大官人每月能兩日禮佛,如果那個樣子,就能給孩子買一雙鞋了。」

    任得仁大笑,抓過一把銅錢,拍在老人手裡,道:「下次的先給你,可是滿意了?」

    說完,丟下傻了一般的老人,向前走,銅錢在空中飛舞,如同漫天的飛花,落在地上,發出清亮的脆響,宛如梵音仙樂那般悅耳。

    「若有國土眾生,應以佛身得度者,觀世音菩薩即現佛身而為說法;應以辟支佛身得度者,即現辟支佛身而為說法;應以聲聞身得度者,即現聲聞身而為說法;應以梵王身得度者;即現梵王身而為說法;應以……」

    金錢本為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證無上菩提,脫輪迴之苦,方為此生的目的。此時此刻,任得仁幾乎認定,自己就是天下最虔誠的佛祖弟子了。

    不管多少,在場的所有人都得到了錢,那名得錢最多的老人,望著任得仁的背影,「咚咚」叩頭,他不知道任得仁都做過什麼,只知道,任得仁給了他幾十錢,這樣的好人,在現今的世道,已經是少之又少了。

    人群在慢慢散去,任得仁在十幾名護衛的侍奉下,正準備上馬回府,忽聽一陣呼喊:「大官人留步,大官人留步啊!」

    一名漢子,手裡舉著一個罈子,大聲叫道:「讓讓,老少爺們,讓我進去。」

    終於來到任得仁面前,跪倒在地,將罈子高高舉起,道:「大官人,感您厚恩,無以為報,小人的母親,七十多歲了,親自釀了一罈酒,請大官人務必收下。」

    任得仁長身立於冷風之中,唱道:「觀音菩薩妙難酬,清淨莊嚴累劫修;三十二應遍塵剎,百千萬劫化閻浮。瓶中甘露時常灑,手內楊柳不計秋;千處祁求千處現,苦海常作度人舟。

    南無普陀琉璃世界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承天寺內,陡然響起清越的鐘聲,然後就是木魚、頌經的聲音。這時的任得仁,寶相莊嚴,大慈大悲,真如得道的高僧一般。

    在場之人,無人敢與之正視,不由自主地跪下,跟著頌道:「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任得仁低頭瞧著酒罈子,雙手接過,道:「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回去跟你的老母親說,她老人家一定會活到一百歲的。」

    酒罈子在向上移動,漢子的手緩緩落下,突然,他的右手裡多了一柄冷森森的匕首,雙方距離不過三尺,任得仁武藝再高,想躲過這必殺的一擊,也是難於上青天。

    平時,即使是在金殿面聖,任得仁身上也會襯著堅韌的皮甲,只有這一天,為顯示自己的虔誠,任得仁不帶任何兵器,也不穿皮甲的。

    匕首見肉而入,順著左肋就插了進去,入體兩寸,任得仁痛楚難當,眼前蓮花飛舞,觀音菩薩正在不遠處微笑。

    握手成拳,大喝一聲,一拳將行刺的漢子擊飛。幾乎就在同時,又一人電射而起,手中匕首插進任得仁的右肋,另一隻手攀上匕首的木柄,奮力向裡面刺去。

    「噗嗤」一聲,匕首再入三寸,鮮血「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任得仁喝道:「何方鼠輩,報上名來!」

    那人陰陰一笑,道:「李純亮大帥,向你問候!」

    「哎呀」一聲,任得仁身軀向後仰去,早被護衛接住;而那兩名行刺的漢子,先前一人被圍觀的百姓活活打死,後面一人被護衛剁成了肉醬。

    「快請御醫,回府!」

    任得仁被抱上馬,十幾騎絕塵而去。群眾也紛紛散去,不遠處一人冷冷一笑:「御醫,就是大羅神仙也就不了他的狗命了!一個人,要做壞事就做到底,偏偏不學好,還要行善,還要積德往生,娘的,天下的好事都被你佔全了,我們還活不活?」

    說罷,再望一眼躺在地上的兄弟,匆匆而去。

    任得恭不知道任得仁已經趕赴西方極樂世界,他今天有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自從來到京城,任得恭就愛上了一個人,一個叫妙妙的女人。妙妙是興慶府最有名的歌女,出道以來,秉承賣藝不賣身的宗旨,更是把京城的蒼蠅們引得心裡癢,手腳癢,全身都不自在呢!

    妙妙有諸般妙處,容貌妙聲音妙身材妙性情妙,據說此女身上,男人最眷戀的所在,更是妙得一塌糊塗,簡直就是絕妙。

    大家都尊稱妙妙為「大家」,久而久之,反倒沒人知道妙妙姓什麼,妙妙的本名又叫什麼。

    妙妙大家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根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是,任得恭偏偏不信這個邪,一定要抱得美人歸,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可是去年,妙妙突然不知所蹤,一打聽,原來妙妙嫁給了京城最有名的才子——斡道沖。斡道沖,他算哪門子神仙,竟敢與我搶妙妙,難道不想活了?

    任得恭想知道一個人的情況,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斡道沖,字宗聖,祖籍靈州(註:即為西平府),出生在一個南人士大夫家庭。他的先祖曾積極參與過李德明建立西夏的各種活動,可算一個開國老臣。斡道沖自小勤奮好學,熟讀儒家經典,手不釋卷,專心研讀,精於其蘊。他頗具文才,精通漢、西夏文字,又懂佛學,更是把他能得不行了。

    先帝李乾順科舉取士,時年八歲的斡道沖以《尚書》科目中童子舉,八歲的舉人,不可能的事情愣是讓他做到了,真是厲害的沒邊了。新皇李仁孝登基,開恩科為國家取才,斡道沖一舉高中狀元,進而入門下省在濮王李仁忠手下供職。有道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不知怎麼的,斡道沖就認識了妙妙大家,一來二去,就有了感情。於是,妙妙就消失了,原來已為新婦,而新郎卻不是任得恭。

    任得恭是什麼人,能受這個氣?

    利用打倒李仁忠的大好機會,順道把斡道沖也送進了大獄。依著任得恭的意思,直接把斡道沖幹掉才如意,但是,大哥有更深的考慮,嘿嘿,這麼一直把人扣著,好處也是不少呢!

    斡道衝前腳進了大獄,後腳任得恭就到了。妙妙誓死不從,手裡的那隻金簪子,看起來異常鋒利,真要是捅下去,美人當場就能變成一具死屍。強橫霸道,比毒蛇還要歹毒的任得恭,也奈何不了她:唉,眼瞅著就吃到嘴了,整天眼巴巴地瞅著,既不能動更不能碰,這才叫煎熬啊!

    任得恭三天兩頭的來,妙妙就從來沒有笑過一次,也沒有說過一句暖人的話。有那麼一兩次,想過施展詭計,先把生米煮成熟飯,但是實在不能確定,事成之後,妙妙是歡顏相侍,還是以死明志?

    今天,妙妙的貼身女使請任得恭進房敘話,任得恭美;妙妙盛裝以待,眉毛像遠方的山,眼睛如清澈的水,櫻桃一點的小嘴,肉乎乎的一雙小手,還有胸前的兩座山峰,挺拔驕傲,真不知是什麼做成的!

    妙妙移蓮步,把玉盞,輕輕一笑,道:「今日聊備水酒,為太尉助興!」

    今天的境遇,讓人不敢想;今天的妙妙,讓人無法相信啊!

    妙妙又給自己滿上一杯,嫣然一笑,一飲而下。

    暈暈乎乎的任太尉,只得飲了。

    「妾蒲柳之姿,得太尉垂青,惶恐之至。」妙妙道,「太尉若是不棄,妾身願為侍婢,朝夕侍奉,可好嗎?」

    任得恭不相信啊,美夢成真,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還是夢?

    妙妙又斟上一杯酒,道:「妾有三個條件,如果肯答應,太尉想怎樣就怎樣吧!」

    「快說!」揚手喝掉美酒,再來觀賞美人。

    妙妙緩緩道:「第一,妾畢竟還是斡道沖的妻子,沒有休書,豈能再嫁?而且,請太尉看在妾身的薄面上,就饒了他的性命吧!」

    任得恭大笑,道:「正該如此。」

    妙妙又道:「第二,必須明媒正娶,否則,就在府外尋一處宅院,妾就不進府了。」

    嗯,還真是一位可人哪!

    任得恭點頭道:「這個也無妨!」

    「第三,從此之後,太尉只能喜歡奴家一人,行不行嗎?」說著話,將胸脯貼在任得恭的手上,不停地揉著,手裡的酒杯,送到任得恭嘴邊。嘖嘖,這眉眼,這身段,這小嘴可教人怎麼受得了啊!

    任得恭伸手去抓妙妙的小手,嘴裡答應著:「好好,都由你!」

    妙妙長袖一甩,「嘩地」轉了一個圈,就如蝴蝶般飛走了。

    胡琴一響,妙妙面色一變,輕歌曼舞道:「虞兮奈何?自古紅顏多薄命;姬耶安在?獨留青塚向黃昏。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忽然,任得恭發現,妙妙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竟滴下兩行血淚。

    「嘀嗒」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衣服上,任得恭低頭一看,他的鼻子裡流出了血,染紅了胸前的衣服。而且,鮮血越滴越快,很快就連成了串。

    腹內一陣絞痛,任得恭心知中計,大叫一聲,翻倒在地。

    妙妙倒在地上,想著那段神仙眷侶的逍遙日子,想著夫君的好,夫君的笑,夫君的絕妙好詞,她一點都不後悔這麼做。因為,李純亮是夏國少有的英雄,他說的話總是算數的。他說,可以將夫君救出來,那就一定可以。夫君,你會不會還記得妾身,會不會傷心呢?

    伸出食指,點一點地上的鮮血,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寫下三個字「不後悔」!

    最後一筆寫到盡頭,手兒一翻,香消玉殞,風流去了。

    十一月十八,任得敬像往常一樣,入宮議事。

    三省長官侍中、中書令、尚書令,以及副長官門下侍郎、中書侍郎、尚書左右僕射,再加上一位樞密使,兩位樞密副使,同至大殿議事。西夏立國之初,學習大宋建立了三省制:大宋的規矩是,三省長官權力太大,所以並不除授,以三省副長官為宰執;西夏沒有這麼多顧忌,三省長官,任職理事。像今天這般,宰執合班議事,只是處理一些小事,大事還需任得敬與太后退回太后寢宮,私下商量好了才能處理。

    這不,大殿那邊結束了,溶月宮這邊才剛剛開始。

    「欲解西平府之圍,父親大人以為,何人為帥才能擊退宋兵,挽回局勢?」國事如此,任姜憔悴多了。

    任得敬道:「太后勿憂,臣已有退兵之策。不出半月,必見分曉。」

    任姜喜道:「可是真的?」

    「是!」

    任姜又道:「京城傳言,父親大人派人與大宋和談,可有其事?」

    「謠言就是謠言!」

    任姜本來還想問些什麼,想說的話到了嘴邊,突然想不起來了。

    這時,一名內侍慌慌張張跑進來,奏道:「稟報太后,幾十名儒生聚在宮門處,要鬧事呢!」

    崇宗李乾順一朝,開始實行科舉考試,選拔人才,讀書人有了晉身的途徑,對國家增加了很大的認同感。所謂,有一利必有一弊,士子們參政的熱情高漲,不滿意的地方,就要說啊!士林領袖斡道衝入獄,任得恭逼娶妙妙大家,這些事情在士子們中間反響很大,一來二去,任得敬失去了士子們的信任,只要他們一鬧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衝著任得敬來的。

    任姜蹙眉道:「他們都說些什麼?」

    內侍道:「說什麼任得敬誤國,請皇帝、太后誅任得敬以謝天下。說什麼斡道沖若是有罪,請明正典刑;若是無罪,便請立即開釋。還說……」

    內侍的眼睛一直瞄著任得敬的反應,接下來的話相必是更加難聽,所以,不敢再說了。

    任得敬怒道:「大宋國政之壞,多因儒生清談誤國,不可不慎。臣告退,就去料理了此事再說!」

    「今日我也累了,父親回府休息,不用再進來了!」任姜打了一個哈欠說道。

    「是!」

    任得敬的方法很簡單,派一隊軍兵出去,大棒一揮,打走了事。

    瞧天色,已近午時,樞密院那邊沒什麼別的事情,任得敬上馬回府。壞人總在算計好人,所以,壞人是最怕被別人算計的。任得敬怎麼都算不上好人,出入非常謹慎:三四條路線,換著走,讓人摸不到規律;身邊總是不少於一百名親兵護衛,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

    今天這條回家的路線,是他最信任的人常忠良事先算好的,最是吉利了。

    天陰沉沉的,路邊的行人很少。不大的功夫,鬍子上已經凝了一層白霜。四弟任得仁去承天寺拜佛,這個時候想必已經回來了。任姜越來越不聽話,還是得吩咐得仁,看得再緊一些。

    興慶大街上,人少得可憐。突然,前面的隊伍停了下來,抬頭一看:一輛堆滿了乾柴的牛車,堵住了去路。

    兩名衛士催馬上前,揚鞭喝道:「樞密使大駕在此,快閃開!」

    趕車的鄉下漢子,急得滿頭大汗,忙道:「這頭死牛,活生生要害死人咧!官人,可不敢對這頭牛大喊小叫,牛脾氣一上來,俺都管不了他哩!」

    一名衛士大怒,揚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抽人,也許是老牛真來了牛脾氣,也許是車伕情急之下,抽在牛屁股上的一鞭子起了作用,牛車陡然加速,向前衝來。衛士帶馬避讓,抽刀就要殺人了。

    車伕一骨碌,滾到地上,柴堆裡突然飛出兩枝箭,衛士猝不及防,中箭落馬。

    這時,老牛發了瘋一般,將衛士的隊伍衝散。任得敬心生警兆,正要下達命令,兩旁店舖二樓的窗戶突然打開,人影閃動,飛下幾十枚黑乎乎的東西。

    手榴彈?不好,有人行刺!

    任得敬飛身而起,向左側竄去。迎面兩箭殺到,右側還有一箭。腳尖在一名衛士的身上一點,速度升到巔峰,拔劍在手,左右一分,將迎面兩箭掃落,右側一箭也已走空。

    身子落地,耳邊響起劇烈的爆炸聲。身後再起波瀾,回身一劍劈去,「卡嚓」一聲,居然將一條手臂劈為兩半。前面三尺處,緊閉的店門後面到底是什麼?

    牛車停在道路中間,燃起熊熊大火,即使身在一丈開外,也能感覺到火的熱度。百餘名衛士,兩息之間,死傷近半,敵人處心積慮,手段甚是毒辣!

    一口氣還沒喘勻,十幾枚手榴彈又向他這邊飛來,情勢如此,即使門後面是龍潭虎穴,少不得也要闖上一闖。

    念及於此,任得敬抓起身邊的一名死屍,扔進門去,身子竄起,隨著探路的石子殺了進去。

    左側一把鋼刀,右邊一桿長槍,正面一人,淺飲小酌,極為悠閒。

    原來是他!

    任得敬當然認識面前之人,李純亮!

    三尖兩刃刀,霍地刺來,李純亮揚手將杯中酒喝盡,一個前衝,抓住長刀的刀柄,長刀速度更快,濃濃的殺氣,撲面而來。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關上了,一把寶劍又告殺到!

    任得敬久經戰陣,深知越是危急關頭,越不能自亂陣腳。

    踢飛長槍,閃開鋼刀,手中寶劍向殺氣最濃的一點,劈去!

    「噹」地一聲脆響,三尖兩刃刀稍稍一頓,任得敬不顧身後的寶劍,身子前衝,手腕反動,蕩起漫天的劍影,決心硬撼李純亮。

    屋內的敵人,當然是李純亮武功最好,只要逼退李純亮,余子不足道哉!

    李純亮自然也是不能退的,他一退,包圍圈立即瓦解;再者說,下一刻會有多少衛士撲進來,誰能預料?

    銀牙一咬,拼著受傷,也要把任得敬留在這兒!

    長刀也不管那些劍影,朝任得敬左肋就刺了過去,一命換一命,任得敬肯不肯?

    電光火石間,惡鬥見了分曉!

    李純亮左肩中劍,血如泉湧;任得敬左肋中刀,後背又中一劍。但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刀劍竟刺不進去,這任得敬莫非是刀槍不入的神人?

    一聲長嘯,任得敬揮劍再斬,一定要將李純亮斃於劍下。

    「卡嚓」一聲,頭頂的木板居然裂開,一桶滾燙的油,從天而降。任得敬倚仗護身寶鎧,已經將形勢改觀不少,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頭頂上的變化。

    「哎呀」一聲慘呼,寶劍仍在地上,任得敬雙手抱頭,滾倒在地。

    一人從後堂出來,手裡拿著一支著火的木柴,罵了一句什麼,將木柴扔到任得敬的身上。火,騰地燒起來,任得敬的嚎叫與厲鬼無二,聽著非常淒慘。

    李純亮嘴角邊掛著冷笑,聽著火中的聲音低到連蚊子都聽不到了,這才帶人,離開此地。

    任得敬三兄弟同時斃命,駐守京城的中央侍衛軍、擒生軍並沒有產生大的騷動,馬上向李純亮宣誓效忠。

    李純亮下達命令,將任氏一族,無分男女老少,一律處斬,而後,才來見任姜。

    溶月宮內,燈火通明,空闊的大殿只有任姜一人。

    看清了來人,任姜冷冷問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李純亮搖頭,道:「我寧願殺自己!」

    「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你還是大夏的太后,大事我來幫你!」

    李純亮坐到美人榻上,心道:世人皆曰,美人榻英雄塚,既為英雄,命該如此,就死在這裡好了!

    身子緩緩躺下,躺在任姜的懷裡,雙手將佩劍高高舉起,柔聲道:「事情已經做了,想殺我,就動手吧!」

    寶劍到了任姜的手裡,沉默了許久,任姜奮力將寶劍仍了出去,抱住李純亮,大哭道:「天啊,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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