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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賀蘭山 第一章 夢想(一) 文 / 逍遙五樓

    第一章夢想(一)

    夜深了,龍舟在水中穿行,如同愛人的深情密意在心間流淌,那般輕柔,那般愜意。

    趙桓摟著最寵愛的女兒,小蘭若,已經八歲的蘭若,一邊數著天上的星星,一邊說著最甜蜜的話兒!

    蘭若仰脖望著靜寂的夜空,道:「父皇,母妃就在天上看著蘭若和父皇嗎?」

    「是的,她就在天上,看著咱們。」趙桓想著那個叫蘭若的女子,想著她的好,「母妃看到蘭若健康快樂地長大,看著蘭若一天比一天漂亮,一天比一天可愛,母妃正在笑呢!」

    「真的嗎?」

    「是啊!靜靜地聽,用心去聽,你就會聽到母妃的笑聲呢!」

    蘭若真的不出聲了,用心在聽,聽著另一個蘭若的聲音。許久,蘭若「咯咯」地笑起來,道:「聽到了,聽到了,蘭若真的聽到母妃的聲音了啊!父皇,你快聽,聽啊!」

    趙桓也在用心聽著,也聽到了蘭若的聲音,只是不知道,他們父女二人聽到的是不是一樣的話!

    又過了一會兒,蘭若在父皇耳朵邊上吹著氣,好癢啊!

    蘭若彎著小腦瓜,閃著毛嘟嘟的大眼睛,道:「父皇,母妃說,母妃說蘭若有什麼要求,就跟父皇說好了,父皇一定不會讓蘭若失望的!」

    咦,怎麼朕聽到的話不是這樣?

    「當然,父皇永遠不會讓蘭若失望的!」

    蘭若眼睛裡蕩漾著神采,道:「真的?」

    「真的!」

    「說話算數?」

    「君無戲言!」

    蘭若高興地什麼似的,勾上父皇的脖子,噘起嬌巧的小嘴,「啪啪」一頓甜蜜的轟炸,這時候的父皇,怎能堅持得住,還不乖乖舉手投降?

    親完了,一肚子心眼的蘭若,翻一下眼睛,長長的睫毛隨即忽閃兩下,道:「蘭若想,回到京城,與父皇乘一輛車子,要坐金根車,對就是金根車。就坐在父皇的身邊!」

    這,難道要帶著一個毛孩子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接受萬民的歡呼?

    這,成何體統?

    讓後世如何說朕?

    這怎麼行!不行的!

    趙桓正想駁回,低頭一看,小蘭若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小嘴噘到了鼻子上,眼睛裡閃爍著淚花,只要一個「不」字說出口,一定會引得電閃雷鳴,大雨傾盆。一定會,將父親的偉大形象,摔成千百半兒,最後化為虛無的泡沫。一定會,弄得蘭若傷心死了。

    哼,朕是萬民之主,大宋天子,九五之尊,難道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高興一會兒?做不了一個好父親,如何做得好皇帝?再者說,女兒若是這麼一哭,如何讓人受得了啊!

    趙桓笑道:「好,就跟父皇一起坐金根車好了。」

    將鬍子輕輕扎向狡猾的小狐狸,已經作出了絕大的讓步,怎麼也要找點回報吧!

    「不,父皇,蘭若求你了,不要!」

    越是說不要,就越要扎,於是乎,父女二人沉浸在無邊的歡笑中,不能自拔。

    蘭若瘋夠了,終於睡著了,這個孩子真是讓人操心,多虧了皇后,像對待自己親生女兒一般待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才長到了現在這個樣子。蘭若,你在聽我說話嗎?我們的女兒大了,你是不是可以高興一點?

    他看到了蘭若,在遙遠的地方,一處被大雪所覆蓋的宮殿內,說是宮殿,其實還不如京城三品以上官員的住所來得豪華,不過,從建築佈局來說,還是要稱為宮殿的。蘭若坐在炕前的小凳上,給火炕上的病人餵藥。病人約六十歲,體形偉岸,相貌竟與太祖皇帝有幾分相像。他是誰,蘭若的父親嗎?不對啊,蘭若的父親不是叫李仁忠,聽秦檜說,長得像一個儒雅的長者,怎麼會這個樣子?

    蘭若變心了嗎?又嫁了別人?

    趙桓非常傷心,幾乎不敢再去看蘭若。但是,心中的怒火怎麼也控制不住,一定要問清楚吧?再看蘭若,蘭若不再是原來的樣子,倒是更像遠嫁的明媚。她到底是明媚還是蘭若?

    深沉的黑暗中,爆響一道閃電,趙桓心中一顫,恍然大悟:這個女人可不就是明媚嗎?那麼那個病人,就是大金國主完顏晟了!

    明媚握在手心的手動了一下,手既大又寬,這是一雙曾經搏熊殺虎的手,雖為對手,趙桓還是很敬佩這個曾經的英雄。就是他和他的兄長阿骨打,將一個人口不滿萬戶的女真完顏部,發展成為疆域萬里的帝國,空前強大,可與大宋分庭抗禮的帝國。

    眼睛緩緩睜開,露出如電的目光,或許是看到了明媚的緣故,目光變得越發輕柔,如三月的春風。

    「陛下,您醒了!您真的醒了嗎?」明媚淚眼婆娑,讓人看著好生心痛。

    完顏晟的手,用了一些力氣,將明媚束白的手兒握住,緊一點再緊一點。

    「朕睡了很久嗎?」

    聽到「朕」這個字,趙桓突然變得很不舒服:這世間竟還有一個人自稱朕,就在朕的面前稱朕?

    明媚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破顏為笑:「幾位殿下就在外面候著,現在就叫嗎?」

    「不急,不急!」完顏晟在明媚的幫助下起身,半靠著坐起來,雙手摩挲著明媚的手兒,「這個時候,有你在身邊,朕很高興。朕伐宋破夏,開疆萬里,又娶了大宋最美的女人,這輩子知足了。你很想家鄉,想念親人吧?」

    明媚慢慢搖頭,輕聲一歎,露出一絲苦笑,再望一眼近在咫尺的男人,燦爛的笑容在深夜綻放,竟比姚黃還要美上三分。

    「謝謝你,給我生了兩個兒子。煒兒將來肯定有出息,強兒也錯不了的。」

    明媚輕聲道:「若是累了,就閉眼睛歇一會兒。」

    完顏晟「哈哈」一笑,道:「朕死不了,朕感覺很好呢!叫他們進來!」

    「陛下有旨:傳宋王、國論忽魯勃極烈完顏宗磐,遼王、國論左勃極烈完顏宗干,晉王、國論右勃極烈完顏宗翰,吏部尚書完顏希尹,翰林學士、禮部尚書韓昉,覲見啊!」

    聲音非常響亮,好像就在耳邊響起一般。

    明媚退了下去,臉上掛著淚水,神情甚是淒慘,就那麼退了出去。趙桓想聽一聽完顏晟等人在說什麼,可是,又想和明媚說幾句話,躊躇移時,終於決定還是先來找明媚要緊,明媚走得很快,趙桓怎麼追都追不上,想呼喊,卻說不出話。異常著急,終於喊出了一句明媚,突然就醒了。

    燭光搖曳,外面水聲「嘩嘩」。這是在船上,是在返回京城的道上,剛才是在做夢,是在做夢啊!

    回想著夢中的情景,看來,金國國主對明媚很好,明媚還是那麼年輕漂亮。這就好,明媚幸福就好!完顏晟的身體,似乎突然變好了,這是怎麼回事?呀,會不會是迴光返照?趙桓越想越是那麼一回事,再也睡不著,披衣起床,要出來透透氣。

    半月西垂,馬上就要天亮了吧!

    不遠處,站著一人,看背影,像是劉琦啊!

    劉琦隨行護衛,要一直護送到揚州,然後將棄船登岸,北上登州。為了配合西夏方面的作戰,虎翼水軍主力將向北方集結,配合河北東西兩路的防守。這個劉琦,說什麼都要做一回朕的班直,也只能由他了。

    趙桓走上前,問道:「長夜獨思,不知可有心得啊!」

    劉琦想跪倒見禮,趙桓伸手攔住,道:「君臣私下說說話,不用講究那些。」

    劉琦道:「臣在想,怎樣才能讓女真人不敢輕易南下,越想越清醒,既然睡不著,索性就出來走走!」

    「是啊,朕也在想,是該好好想想的!」

    「若是戰事需要,我水軍主力可以從辰州沿遼河北上,兵逼金國東京遼陽府,能戰則戰,不能戰,退回來就是了。」

    趙桓一聽,來了精神,道:「遼河能過大船嗎?」

    劉琦道:「臣打聽過,載重五千石的船,可以通過。載重萬石的神舟恐怕就不行了。」

    「嗯!」趙桓點頭,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水軍實力足夠強大,對金國用兵的時候,真的可以出其不意,沿遼河北上,炮擊遼陽府。甚至可以在辰州登岸,水陸並進,一旦拿下遼陽府,金國該如何應對呢?

    正想得出神,無風起浪,龍舟突然傾斜了一下,趙桓身子向外栽去。劉琦大驚,一把抓住陛下,另一隻手死死地抓住船上的欄杆,喝道:「來人,護駕!」

    話音未落,四面八方竄出十幾名班直,王德也衝了出來。

    水花四濺,只聽「咚」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上了船。

    「滄啷」的拔劍聲響起,趙桓被緊緊護在核心。

    「魚,好大的一條魚啊!」

    前面一名班直喊起來,幾人聞聲趕過去,兩人合力才能抱起大魚,搬過來獻給官家。一條紅腮大鯉魚,尾巴急速擺動著,三尺多長,足有四五十斤吧!

    這個時候,一條鯉魚自動送上門來,是何徵兆?

    劉琦笑道:「民間俗稱,鯉魚跳龍門,陛下,這是大吉大利的徵兆啊!」

    王德只說:「是啊,好事!」

    眾班直紛紛道喜。趙桓心情大好,笑問道:「有五十斤吧?」

    一名班直回道:「不止,我看至少有六十斤!」

    「哈哈,」趙桓大笑,「到了揚州,就來一頓全魚宴,你們都有份兒,好不好?」

    好,當然好了,萬歲聲驚天動地,把太陽都喚了出來。

    還沒到京城,快馬傳來消息,完顏晟死了。

    九月初一,趙桓回到汴梁。

    尚書左僕射李綱、尚書右僕射張邦昌、知樞密院事何栗、肅王趙樞率領文武百官,迎陛下還京。趙桓與皇后聯袂而出,笑道:「眾卿平身,眾將士平身,京城父老快平身吧!」

    一個一個仔細端詳,只是缺了一個趙鼎,其餘人都在。

    互致問候,趙桓問道:「趙執政可好?」

    李綱回道:「臣昨日夜間還去探望過,看著精神好多了。聽說陛下今日回京,說什麼也要來迎駕。臣搬出陛下口諭,令趙鼎好生將養,不必迎駕,這才罷休啊!」

    「讓執政在床上躺三個月,想來著實不易!好了,回宮吧!」

    正要升金根之車,回返大內,想到那日夢中的情景,心道:好懸,差點就不是言而有信的好父皇了。

    向蘭若招招手,道:「若兒到父皇身邊來。」

    小蘭若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禮,道:「父皇叫若兒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和父皇乘一輛車好不好?」

    「真的?」蘭若太高興了,父皇怎麼知道人家的心思?

    「君無戲言!」

    趙桓笑著,抱起蘭若上車,心裡還在想著:今日幸好趙鼎不在,如果這個比牛還強的老頭在,只不定又會說些什麼呢!

    前面的簾幔揭開,望著街邊的景物,聽著萬民的歡呼,趙桓道:「父皇好不好?」

    「好!」

    「想不想下一次再坐!」

    「想!」

    「父皇是不是蘭若最愛的人?」

    蘭若好生為難,想說不是,又不想讓父皇傷心,但是母后一直教導,不許說謊話的。

    一根手指頭放在嘴裡,怯生生地回道:「父皇現在是蘭若最愛的人哩!」

    「哈哈!」趙桓大笑,連後世史官的春秋大筆都不怕,不過混了一個時辰最愛的人,蘭若的**好難滿足,當一個好父親似乎比做一個好皇帝還要難呢!

    回到皇宮,臨時取消了其它歡迎儀式,急招宰執,龍衛軍團都指揮使張伯奮,回京述職的捧日軍團都指揮使岳飛,虎賁軍團都指揮使王德到垂拱殿議事。

    殿中懸掛起西夏的地形圖,這是目前最詳細的地形圖了。

    人到齊之後,趙桓開門見山,道:「完顏晟病逝,金國新君登基,政局不穩,朕決定利用這個時機,傾全國之力,討伐西夏。岳飛,你來說說,如果由你來指揮,這個仗該怎麼打啊!」

    嗯?難道要由岳飛來指揮這次戰役嗎?

    殿中諸位大臣,懷著不一樣的心思,揣摩陛下話裡的玄機。其實,趙桓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今天不過是想聽聽岳飛的想法。

    岳飛來到地圖前,道:「西夏自從丟掉銀夏六州,以及北部的黑山威福軍司之地,軍事上已經陷入不利局面。西夏目前軍隊保持在四十萬左右,這已經是它國力的極限,即使臨時徵兵,也是無人可征了。所以,如果開戰,我軍主動出擊,此戰必勝!」

    這話聽著提氣,大家靜靜地聽著

    「臣以為,為防備金國南下,河北兩路需要三個一線軍團。討伐西夏,五個步兵一線軍團,兩個騎兵軍團,兵力三十二萬,應該夠用了。」岳飛指點江山,一派大將風度。

    看著眼前的岳飛,李綱想著九年前,宗澤手下的那個青年將軍。短短九年的時間,岳飛已經從一名下級軍官,成長為帝國大將;而國家也走上了正軌,與九年前,天差地別。這一切,都是緣於當今陛下,一個在大家眼裡,堅忍有餘,剛猛不足的人物。連自己都看走了眼,更何況其他人了。君臣相知,齊心合力,九年耕耘,真的到了收穫的時候了。

    「此戰,應以一戰解決西夏問題為出發點,就是一定要拿下西夏都城興慶府。為達成這一目標,臣以為,當以一部攻擊興慶府北面的白馬強鎮軍司、朝順軍司之地,進而拿下定州,截斷敵人北逃之路;以另一部,從蘭州出發,攻取蓋朱城,然後麾師西進,佔領西涼府,阻敵西竄。我軍主力,前出西平府,只要拿下西平府,西夏都城興慶府將陷入我軍的四面合圍之中,如此則西夏必亡,大宋必勝!」說到最後,岳飛紅光滿面,顯得極為興奮。

    聽岳飛這麼一說,趙桓突然產生了改變想法的衝動,想了想,道:「再給你一個一線軍團,說說具體的兵力部署!」

    岳飛不假思索地說道:「若是再有一個軍團,兵力寬裕,勝算就更大了。北部,一個騎兵軍團再配屬一萬左右的步兵,自東西進,夏軍兩個軍司共計三萬餘人,無論是臣還是種無傷,都可以達成戰役目標。西線,以一個騎兵軍團配屬一個步兵軍團,攻擊卓羅和南軍司的四萬人馬,不勝,陛下就砍了領兵之人的腦袋。

    這樣,圍攻西平府的軍隊將達到四個步兵軍團,又一個缺萬人的軍團,兵力二十萬,西平府守軍十二萬,即使加上都城方面的援軍,也不會在人數上超過我軍。」

    簽書樞密院事張浚,盯著地圖,問道:「西夏中部,韋州靜塞、西壽保泰兩個軍司各有三萬人馬,如何處置?」

    岳飛道:「即使他們棄城不守,全軍回援,也不過六萬人,西線的一個騎兵軍團,豈能讓他們如願。」

    聽岳飛這麼說,趙桓覺得更有把握,問道:「吳階、韓世忠什麼時候到?」

    何栗回道:「最遲明日晚間!」

    又議了一陣兒,趙桓打了一個哈欠,坐船時間太長,還是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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