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滿江紅 外篇 望燕雲(八) 文 / 逍遙五樓
外篇望燕雲(八)
二十八日,金兵開始攻城。
南城常勝軍攻打甚急,西城清一色的女真人,氣勢頗盛。韓世忠放心不下王權,上南城督戰。
敵軍大炮極少,射擊距離也不夠遠,剛開始投射石彈,就被宋軍的大炮砸了個稀八爛。搭到城牆上的雲梯,不是被火油燒燬,就是被士兵們合力推倒。猛攻了一個時辰,常勝軍收兵回營。
這是一次試探性進攻,明天就不會這麼輕鬆了吧?
四月十一,金國再度攻城,重點放在西南兩面。車輪滾滾,百餘輛大炮一字排開,距離在五百步左右。宋軍的遠程武器根本打不了這麼遠,難道,只能等著挨打?
「嘟嘟」,號角齊鳴!
隨著聲聲怒吼,常勝軍的大炮開始發威!二百餘人同時用力,一百多斤石彈被高高地拋上天空,脅裹著恐怖的呼嘯,從天上砸下來。一時間,哀嚎遍地,死傷慘重。韓世忠當機立斷,吩咐城上軍兵暫時下城躲避,待常勝軍進攻之時,再上城守衛。
韓世忠孤獨地站在城上,好是後悔啊!
沒想到金兵能造出射程五百步的大炮,一直是宋軍驕傲的大炮居然成為敵人的利器,不該呀,不該!為今之計,只能等,耐心地等待。等著有力戰機的出現!
常勝軍的大炮射擊了將近一個時辰,石彈告闕,方安靜了下來。
「嘟嘟,」號角再起,常勝軍開始攻城!
城牆破損嚴重,女牆損毀尤其嚴重,士兵們只能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弓箭之下。
三十餘駕車炮民居中拉出,宋軍的轟天雷準備完畢,等待射擊!
敵人潮水一般湧上來,弓箭手靠到護城河邊,將滿天的箭矢射上城來。宋軍居高臨下,奮力反擊。韓世忠抓弓在手,一邊無情地射殺敵人,一邊觀察著戰場形勢。
「嗚嗚,轟隆」,轟天雷在敵人群中炸開,鐵皮刺進鮮活的生命中,鮮血、痛苦、眼淚、哀嚎,在一瞬間同時爆發,人家何曾還是美好的人間?
「投彈隊,預備,放!」
三百枚手榴彈砸向敵軍,爆炸聲響徹大地,硝煙瀰漫,當硝煙散盡之時,佔著的還有幾人?
神臂弓「錚錚」想個不停,如同一個個音符在空中跳躍;滾木「呼呼」作響,將無數敵人掃落城下。
韓世忠的心神從未如此澄明,他的心從未如此冷酷,他的箭從未如此絕情!
「噗哧」一聲,回頭再看,身邊的親兵喉嚨處插著一支雕翎箭,鮮血「咕咕」而出,又一個好兄弟倒下了,可惡的金狗!
硝煙在瀰漫,熱血在燃燒,生命在槍林彈雨中倒下,意志在死拼中堅強!
常勝軍又一波,無有窮盡;難道就殺不絕嗎?
「傳我將令,預備第一軍,上!」
預備第一軍怒吼著衝上城牆,憋足了勁兒的小伙子們將滿腔怒火發洩到敵軍身上,箭矢那麼有力,擂石掛著颶風,刀頭鮮血淋淋,長槍上的紅纓分外妖嬈。這就是大宋男兒,誰說大宋無男兒?
常勝軍的攻勢稍有放緩的跡象,遠方敵軍的大炮將再度發威,不過,這一次,韓世忠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了。
「吱呀呀,匡當」,城門突然打開,常勝軍停下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宋軍停下來,難道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嗎?
此刻,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生命到了那個奇妙的瞬間!
「阿骨打」,常勝軍叫著他們心中戰神的名字,彷彿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殺」,宋軍發出最後的怒吼!
宋軍五千騎兵,揮舞著戰刀,殺出城來!韓世忠匹馬當先衝在最前面,前一刻,王權拉住的馬頭,說什麼也不放!韓世忠一腳踢開王權,才算如願呢!
主攻的常勝軍,何曾想到宋軍還有膽量出擊?
常勝軍進攻想得異常周全,只是沒想到防守,當宋軍騎兵殺到面前時,連手中的刀都沒來得及舉起來,就成了冤死鬼!
一枚枚火油彈被拋進大炮群中,一枝枝火箭在飛舞,下一刻,已經是一片火海!
韓世忠將敵軍的大炮盡數燒燬,得勝而還!
當天的戰鬥,宋軍陣亡七千餘人,半數帶傷,金兵死傷兩倍不止!宋軍傷亡很大一部分,來源於敵人的超遠程大炮。戰後,韓世忠發佈的第一個命令就是,迅速製造打擊五百步目標的大炮,至少要造出八十輛。另外,節約使用轟天雷,做久戰的準備。
金國一方,第一次猛攻損失不小,又連續猛攻了三天,實在打不動了,戰場也安靜下來。
一日,陪同韓世忠巡查的劉寶,識破了女真人利用地道進攻的企圖,宋軍引水灌之,令女真人無功而返。韓世忠下令,在城內挨著城牆的地方,安置大缸,缸上面用牛皮蒙起來,派專人守候。女真再用地道這一招,已經不靈光了。
這個城一守就是三個月,期間發生了多次戰鬥,宋軍陣亡近半,不得不臨時抽調百姓,補充軍力。金國一再增兵,兵力不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到十五萬。
一直沒有外面的消息,也不知西夏那邊怎麼樣了。糧食還可堅持一個月,守城的軍用物資卻已不多,也許真的到了突圍的時候。
六月十五,金國發動了最猛的一次攻勢。戰鬥到午時左右,右廂都指揮使秦萇、中軍都虞候王權,連帶左廂都虞候以下,陣亡的軍指揮使以上軍官十幾人;韓世忠帶傷,剛傷癒不久的成閔再度重傷,徐徽言被射瞎了左眼,形勢危在旦夕。
突然,南城外的金兵大營反向傳來喊殺聲,細聽,還有轟天雷的聲音!援兵,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
令人振奮的聲音傳遍范陽城,獨守范陽的勇士們迸發出超絕的戰鬥力,硬是將金兵再次擊退,硬是守到了最後關頭。
韓世忠帶兵出擊,只有可憐的一千餘名騎兵,這是雲捷軍團僅有的突擊力量了。
看到了,看到了宗澤的帥氣,旗幟上的狼頭,分外醒目;還有一面帥旗,上面似乎是「宣毅軍團」的字樣。宣毅軍團是二線軍團,兵源兩萬,駐守兩淮,難道也來了嗎?
天狼軍團、宣毅軍團攻勢凌厲,竟將金兵南大營衝垮,金兵潰敗!
宗澤,宗澤怎麼會這個樣子啊?
宗澤躺在滑桿裡,臉上的白眉毛令人一見難忘,不時地咳嗽著,一次更甚一次,七十二歲的老人,真的老了!只有三個月不見,完全換了個樣子。
韓世忠飛馬來到近前,一躍而下,哈哈大笑道:「大帥別來無恙!」
宗澤由親兵的攙著,下了滑桿,握住韓世忠的手,道:「大帥看著還好,老朽就放心了。唉,讓你們受苦了!部隊的損失大不大?」
韓世忠臉上的笑容消逝無蹤,沒說話,下落淚:「還剩一萬人吧!」
宗澤搖著他的手,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年之後,又是一個威風八面的雲捷軍團!告訴你個好消息,陛下在西邊打勝了,據說斬獲五萬餘人!和談結束,夏人認輸啦!」
長歎一聲,只剩下兩個字:「值得!」
「哈哈,韓大帥,此時豈能無酒?」一名黑大漢,竄出來,跳下戰馬,奔過來,正是虎翼水軍都指揮使牛皋!
「怎麼是你?」
宗澤一邊咳嗽,一邊笑道:「他呀,寧願到二線軍團,也要上前線。張樞密被逼得沒辦法,請旨,他就到宣毅軍團走馬上任嘍!」
寒暄幾句,美酒來了。
韓世忠連干三碗,還沒贊一個好字,忽見一道血箭噴到胸前,宗澤的身子悠然滑落。
韓世忠把老人抱在懷裡之際,老人已然昏迷了過去。
終於,宗澤睜開雙眼,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好酒,好酒,好酒啊!」
老人無撼地去了,不知今日,該痛哭還是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