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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江東 第十三章 太原(一) 文 / 逍遙五樓

    第十三章太原(一)()

    王稟,河東晉南人,中舉為官,累功進太原府兵馬副總管。

    宣和末靖康初,金國國相、左副元帥完顏宗弼率六萬金國鐵騎,南下圍攻太原。太原知府張孝純與王稟,同心協力,率城內軍民,誓死抵抗,宗翰終不能全力南下,與宗望合兵謀取東京汴梁。

    一戰之功,王稟由微末小吏而驟升河東路大總管,此後,為國守衛邊疆,屢立戰功。世祖知人之明,聖君不能過也!

    封光烈郡王,流光閣功臣第九!

    ——《流光閣功臣譜》

    金兵已退,種師道給附近府縣連續下達多道命令:籌集大量船隻,全力以赴,強渡黃河。據探馬回報,完顏婁室、完顏宗弼兩部北上的速度很快,沿途關寨並不留兵把守,已經與金兵大隊匯合。

    種師道連夜下令:韓世忠率領一萬人搶佔晉城縣境內的天井關,宗澤率領一萬人馬進佔晉城。兩部齊頭並進,相互策應,為全軍開闢道路。他還有一個擔心:女真人如果在必經之路上,派兵守險,再全力猛攻太原城,一旦太原失守,後果不堪設想。派出幾批人去太原聯絡,沒有一個人回來,太原城內的情況也不清楚,真是令人憂心啊!

    一日一夜,全軍渡過黃河,不作停留,立即北上。

    三月十一,午時前後,種師道到達晉城,與韓、宗兩部匯合。兩個月前,宗翰分兵圍困太原。親自率領四萬騎兵南下汴梁,與宗望匯合。沿途城鎮、要塞能下則下,不能下則繞城而過,爭取的就是時間。在隆德府,宗翰遭到強烈抵抗,所以,至今為止,隆德府、壺關還在宋軍的手裡。種師道生恐前方有變,集合全軍所有的騎兵,共計兩萬有餘,督韓世忠、劉光世、折彥質等七將,並不歇息,北上追擊金兵。同時,命令宗澤督率大隊,隨後跟進。

    金兵糧草肯定已經不多,種師道率大軍象膏藥一樣貼在金兵的後面,前有堅城不可下,後有追兵如影隨形,金人只有一條路,就是乖乖退兵。

    一路之上,百姓竭盡所能,把能吃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可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彷彿一陣風吹來就能把人吹倒了。大軍自己帶著乾糧,盛情之下,難以推脫,還是要用一些。士兵們吃著東西,比嚼蠟還難受;軍官們一個個面有愧色,似乎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這種情形的後果就是,軍紀出奇的好,真正可以說是秋毫無犯。

    三月十三,經高平、隆德、襄垣、南關鎮,到達盤陀。前往太原打聽消息的人也陸續回來了,金兵開始從太原撤圍,兵分兩路北上:一路經石嶺關、朔州,回雲中;一路經壽陽、井徑、真定、中山,回燕京。

    路線還是原來南下的路線,看來,真的可以鬆口氣了。

    三月十六,全軍到達太原城。種師道下令:於城外紮下大營,不得將令不許入城,違令者:斬。

    太原古稱晉陽,春秋戰國時期曾為趙國首都,由於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一直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隋末,高祖李淵自晉陽起兵,入關取長安而有天下。晉陽為大唐龍興之地,再加上對北邊突厥用兵的需要,自然倍受重視,為唐朝北都,與京城長安、東都洛陽並稱於世。當時,太原內有新城、倉城、大明城,外有西城、東城、連城,號稱裡三城外三城,共有二十四道城門,富庶繁華,天下聞名。大詩人李白頌晉祠之水:「晉祠流水如碧玉,百尺清潭瀉翠娥」,引人遐思無限;杜甫也曾寫下「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吳淞半江水」的美麗詩句。晉陽的發展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五代十國時期,太原歷經多次戰火的洗禮而不倒,號稱不可攻破的堅城。大宋太平興國四年,宋太宗趙光義為滅北漢,進兵太原,遭到太原軍民的殊死抵抗。宋軍在付出慘痛代價之後,終於攻破了太原城。太宗皇帝盛怒之下,一把大火燒了四十里繁華都市,太原城化為一片廢墟。為防備北邊的遼人,太宗皇帝於太平興國七年,無奈下旨,重新修建太原城。新修的城池周長十里,建四門:東有朝曦,南為開遠,西稱金肅;北曰懷德。後來歷經多次增修,太原城又恢復了生機,崇寧年間,太原府轄十縣,戶十五萬五千五百八十三,口一百二十四萬一千七百六十八,繁華猶勝往昔。

    三月十七,風和日麗,太原知府張孝純、太原府兵馬副總管王稟,率城內軍民,迎於開遠門外。種師道率領重將立於城門之外,望著這座千年古城,唏噓不已。

    城牆千瘡百孔,城牆外面,燃燒未盡的樹木、形狀各異的石塊、破衣爛帽、損壞的兵器以及釘在地上的雕翎箭,隨處可見。護城河裡的水,渾濁不堪,難道這就是天下皆知的晉祠之水?巍峨的城頭被削掉小半,難道這就是永遠不能攻破的堅城?

    土地上,一片片殷紅,非常醒目;紅土旁,一棵棵小草,綠油油的小草,正在陽光裡歡快地笑著。

    這裡的一草一木,依靠自己的努力,以生命為代價,終於迎來了春天,生機盎然的春天。

    「太原知府張孝純參見種老相公!」

    「太原府兵馬副總管王稟參見相公!」

    兩位主官深深一揖,種師道緊趕幾步,將兩人扶起,注視著二人,頻頻點頭,「兩位受苦了,受苦了!」

    張孝純年近四十,而王稟看起來三十歲還不到一點。張知府,面色憔悴;王稟左臂纏著繃帶,被一條白帶吊在胸前,顯見是受了傷。

    「傷勢如何?」種師道關切地問道。

    王稟道:「被金狗咬了一口,甭掉了狗東西幾顆門牙,咱小傷不礙事,只怕那畜生活不了了。」

    王稟說得風趣,大家都暢快地笑起來。

    「來來來,讓我為相公引見城中父老。」張孝純將太原城鄉紳代表一一介紹給種師道。

    種師道聞言撫慰,噓寒問暖,表現得出奇的親熱。

    「相公一路鞍馬勞頓,喝一碗咱太原的酒,解解乏吧!」一位老者端過一碗酒,送到種師道的面前,捧著碗的雙手輕微抖動著。

    種師道也不說話,接過來,一飲而盡。

    喝完,種師道高聲喝道:「來呀,給幾位看座!」

    張孝純、王稟以及幾位老者還在懵懂之時,已被士兵們摁在凳子上。

    種師道退後幾步,整衣冠,鄭重其事尤過於見君面聖,來到張王二人面前,深深三拜。

    二人極為惶恐,連忙站起,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這是愣愣地站著。

    禮成,種師道再請二人安坐,振聲道:「離京之時,官家曾言:張孝純、王稟臨危不懼,誓死抗敵,保全太原,京城賴之以安,乃有大功於朝廷的人。陛下之言,猶在耳邊,種師道代滿朝文武,拜上三拜,分所應當,請二位勿辭。」

    接著,種師道又給幾位鄉紳代表見禮。

    「相公萬勿如此,小老兒怎麼擔當得起?」

    「太原以一隅之地,擔天下之任,又怎會擔當不起?百姓們受苦啦,我等沒有忘記,官家沒有忘記,大宋的萬萬軍民也不會忘記!我這是代天下蒼生施禮,再沒有推辭的道理。」

    種師道身為宰執,講這些話再合適不過,況且說得誠懇,態度端莊,令觀者無不感動。

    種無傷在一旁看著,似有所悟,可是一時之間又抓不住,真是綽綽怪事。

    突然,遠方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駕駕」騎士的叫聲聽得也越來越真切。

    眾人舉目眺望,自南面飛來一小隊人馬,大概有七八個人的樣子。馬跑得很快,須臾,已到近前。待到看清來人,種無傷心裡一驚,不禁「啊」地叫出聲來。

    為首之人居然是官家的叔叔,越王趙偲。越王以皇叔之尊,前來傳旨,難道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嗎?

    趙偲甩鐙下馬,托著聖旨,南面立定,宣道:「有旨意!」

    「臣種師道接旨!」種師道率先拜了下去。

    其餘人也同時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原府貴庶一體,軍民同心,金人圍城三月不得寸進,京城憑之得安,功德無量。朕為天子,豈敢不體民之疾苦哉?特旨,免除太原府三年賦稅,使百姓安居,朕之望也!欽此!」

    圍觀的百姓,盡情歡呼,大多數感激得哭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聞金人已退,太原安然,朕心甚慰。令武德大夫、天武軍左廂都虞候韓世忠,試河北西路大總管,駐節真定,分兵十萬,即刻趕赴駐地,備邊安民,不得有誤。令宗政少卿、知磁州事宗澤,守河北東路大總管,駐節河間,分兵十萬,即刻起行。望二卿專心軍事,不必分心民事,勿失朕望,欽此!」越王宣讀的旨意,聞者皆驚。

    大總管一職,掌管一路的軍政,兼及民事,權利極大,從不輕授。太祖、太宗在位之時,遇到重大戰事,必委任能員猛將為都部署,統諸軍。後為避英宗名諱,改都部署為大總管,因職權甚重,從不輕易除授。今天的大總管,聽著與往日的不同,只管軍不管民,權利似乎小了許多。但是,以往的大總管都由宰執以上的大臣充任,韓世忠、宗澤人微官輕,得以出任,已經是天大的皇恩了。而從這件事情上,透漏出的東西,越發引人深思。

    韓世忠還在暈忽著,就連年近七十的宗澤,也傻傻的,忘了謝恩呢!

    還是種師道的提醒,二人才領旨謝恩。

    念完一道聖旨,還沒完。越王又從身邊人手裡接過一道聖旨,念道:「太原府知府張孝純、兵馬副總管王稟,功勞卓著,實乃國之股肱。令張孝純試河東路經略安撫使,王稟權河東路大總管,望二卿再接再厲,上慰朕心,下安黎民,欽此!」

    種無傷聽著,又是一驚:「難道,官家要在一路設立經略安撫使一職嗎?即使是經略安撫使理民,大總管管軍,兩人也是權利太大了吧?這可是有違祖宗家法的事情,能行嗎?」

    他正在開小差,卻不料還有他的事情:「聽聞,種師道病情更甚,朕憂慮非常。太原事了,望卿速速歸京。著種無傷在太原府、各路大軍之中,擇有功將士以及親貴少年一千人,回京候用。欽此!」

    選什麼樣的人?做什麼用?怎麼選?

    這些都沒有說,又怎麼去做呢?

    饒是種無傷聰明絕頂,也只有一愁莫展的份兒!

    「這是官家御筆手扎,好生收著!」越王突然遞過一個信封,種無傷猶如見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抓住。如果不是這裡人太多,他早就打開來看了。

    咦?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

    種無傷左右看看,遇到一雙雙奇怪的眼睛,他剛瞧過去,對方馬上就避開了。不過,他倒是從他們的神色間發現了一些東西!

    妒忌,從裡往外,赤裸裸的妒忌!

    種無傷生在將門,學什麼東西就沒有學不會的,在族中兄弟中最得大伯、父親的歡心,當然就免不了要受人妒忌。對這種事情,他早已習以為常。自從在父親的葬禮上見到官家之後,他屢蒙召見,官家的態度一次比一次和藹,短短的兩三天,他已是殿前司班直副指揮使、帶御器械。他也不知道官家為什麼如此器重他,他只知道,遇上這樣的官家,那就是一生最幸福的事情了。

    伯父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轉頭之際,似乎還極其輕微地笑了。不過,還是被他看到了。伯父似乎對他的表現很欣慰,什麼時候能像伯父這樣,率幾十萬大軍,馳騁疆場那該多好啊!

    聖旨宣讀已畢,萬千軍民同時山呼萬歲,那氣勢,彷彿能嚇死幾萬女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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