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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江東 第四章 死鬥 文 / 逍遙五樓

    第四章死鬥()

    王德,字子華,徽宗朝大觀三年出生,通遠軍熟羊砦人,綽號王夜叉。

    靖康元年,金兵圍京城,王德奮戰有功,世祖高皇帝擢為親衛,此後,三十年如一日,勤謹奉差,無一絲差錯!

    拔城三十,俘虜過萬,開疆千里,救駕三次,以功封越國公。

    流光閣功臣第二十二!

    ——《流光閣功臣譜》

    李綱心急如焚,唯恐率人趕到,金兵已經破城,揚起手中的馬鞭,可勁兒地抽著戰馬,恨不得肋生雙翅,直接飛過去才好呢!

    李綱,字伯紀,號梁溪居士,大宋元封六年生於無錫,祖籍福建邵武,今年四十三歲,正當壯年。大觀二年,時年二十五的李綱參加貢生考試,名列榜首,因而入仕為官。他為人耿直,憂國憂民,只要對國家有利的事情,一定要上書直言,因此得罪了以蔡京為首的一批權貴,屢遭貶謫。曾經萌生退意,希望與蒼松為伴,與山溪為友,老死林下。去年,一道聖旨將李綱招入京師,為太常少卿,李綱心裡還存有一絲希望,不願眼睜睜地看著大好江山淪落,所以,接旨之日,整裝北上。

    形勢發展得很快,越來越不利於大宋,金兵南侵,河北諸鎮一一淪喪,京城岌岌可危。萬幸,太上皇傳位給當今官家,官家聽從他的建議,放棄巡狩的打算,與京城軍民共抗外敵。

    官家為太子之時,仁孝簡樸、虛己待士,除了性格稍顯軟弱之外,別無缺點。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李綱覺得官家的表現出乎意料的好,儼如撥亂明主。於萬千人中,拔出韓世忠,眼力超群,又不吝重賞,使將士們人人奮勇,無不想做一個韓世忠那樣的人,士氣高昂,正可以用來守城。

    不過,士氣雖好,京城的軍兵大多沒有經歷過戰爭,一旦城破,還會剩下幾人有勇氣作戰?所以,一定要守住,一定要守住啊!

    「閃開,快閃開!後面是李相公,擋路者,格殺毋論。」開路的親兵厲聲喝叫,極力驅趕著路上的行人。

    路旁一名老者道:「小哥,凶什麼凶!聽說金狗攻打甚急,可是真的?能不能守住啊!」

    原本,自東華門出宮城,穿過內城景龍門,向北直行四五里便是酸棗門,往日行走很是便當。不料,今天剛出景龍門,大街上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邊。不遠處的七院橋,更是堵得水洩不通。李綱非常後悔,暗恨自己為什麼想到了夜晚宵禁,白天卻沒有戒嚴啊!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何年何月才能到達酸棗門啊?

    李綱掏出隨身攜帶的一隻魚袋,交與身邊的衛士,道:「速去開封府,知會府尹聶昌,京城立即實施戒嚴,尋常百姓白天亦不得上街!」

    衛士答應一聲,揚鞭而去。

    「下便道,走小巷,快!」李綱一聲令下,一千多人朝著路邊的小巷插了進去。

    小巷人少,彎彎曲曲,走得冤枉路實在不少!一行人等,火急火燎地趕到酸棗門,李綱抬眼一望,見城上都是大宋的官兵,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了地。

    「登登」幾步跨上城頭,酸棗門防禦使迎上來,躬身見禮,道:「參見相公,已經打退了敵人的第一次進攻,您看,第二次進攻又開始了。

    李綱閃目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敵兵正分路搭設跳板,已經搭好了十幾條;不遠處,幾十座雲梯已經整裝待發;再遠一點,四五千輕騎兵張弓搭箭,只待一聲令下,就要發起衝鋒了。看裝束,最後面的輕騎兵一色的羊皮帽、白色皮革外套、耳朵邊垂著耳環、黑皮靴,典型的女真人裝束,應該就是享譽天下的女真騎兵。契丹人曾經說過,女人琦兵一旦過萬,天下無敵,後來形勢的發展也從側面證實了這一說法。金太祖完顏阿骨打自從集結超過一萬的女真騎兵之後,未嘗一敗:不足十年的時間,統一女真各部,滅大遼,敗西夏,而今飲馬黃河,已經打到了東京汴梁。

    獵獵的寒風之中,人不動,馬不動,彷彿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嗚嗚嗚」,沉悶的牛角聲響徹大地;「咚咚咚」,昂揚的戰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阿骨打,阿骨打,阿骨打,」金兵齊聲高呼,攻擊開始。

    雲梯兵一躍而起,抬起雲梯,衝過護城河,向城邊靠來。雲梯後面,跟隨著無數的步兵,這些兵士的服裝與女真騎兵又不相同,大多是奚族人,應該還有一部分漢人。

    雲梯搭上城頭,悍不畏死的軍士匍匐而上,後面的士兵撤出弓箭,開始進行壓制性打擊。

    「阿骨打,阿骨打」,女真騎兵怒吼著,如一道閃電衝過護城河,沿著河岸「嘩」地散向兩邊,密密的箭矢撲天蓋地地飛上城牆,應弦而倒者極眾。輕騎兵迅速移動,不停地射箭,箭法精妙,壓得城上宋兵喘不過氣來。

    「啊!」厲叫過後,李綱身邊的一名親兵中箭倒地,箭頭穿過咽喉,鮮血汩汩而出!

    「穩住,穩住!」城門防禦使按劍巡視,高聲叫著:「都是兩個卵子的男人,他有的咱都有,怕什麼!瞄準敵軍騎兵,火炮準備,放!」

    「咚」地一聲,城牆下打出一片火海,七八名騎兵在火焰中跳躍,喊著不知是什麼意思的話。

    「床子弩、神臂弓、大炮,壓制敵人騎兵,自由射擊!」

    李綱一邊觀察著城外的情況,一面拉過派御藥使盧端,道:「命令禁衛班直,一併攻擊敵人騎兵。」

    一千餘名禁衛班直,無不是弓箭嫻熟的好手,剛一加入戰鬥,立即給敵人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女真騎兵騎術精湛,往來馳突,儘管死傷甚眾,兀自不退。

    「金狗,嘗嘗爺爺的百味羹。」燒得滾燙的火油順著雲梯澆下,立即傳來陣陣鬼哭狼嚎。

    旁邊的弓箭手趁機射出火箭,瞬間雲梯上火光大盛,「咯喳」一聲,斷為兩截。

    「我讓你上,讓你上!」許多士兵掄起刀斧,奮力砍著雲梯。

    「閃開,閃開!勾魂鬼來了!」表面佈滿鐵蒺藜的滾木被架到雲梯上,手一送,放了下去。

    滾木「咕嚕咕嚕」順梯而下,爬在最前面的士兵首先遭難,被轟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煙塵中混雜著血色,眼見是活不成了。

    「放夜叉檑,讓金狗見識一下咱無敵大將軍的威力。」

    「嘎吱吱」,絞車發出刺耳的叫聲,鐵索緩緩下落,士兵們口中的無敵大將軍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夜叉擂又名留客住,用粗一尺長一丈的榆木製成,表面安裝鐵刺,鐵刺突出擂木五寸,兩端安輪腳,輪徑二尺有餘,以鐵索絞車放下收回,再放下收回,以攻擊象螞蟻一樣向城上爬的士兵。

    無敵大將軍威力驚人,所到之處,腦漿噴濺,血肉橫飛,酷似死魂鐮刀飛舞,將痛苦、傷痛、死亡帶到人間。無敵大將軍耍夠了威風,又晃晃蕩蕩地向另外一邊滑去。

    「一將功成萬骨枯,果然不假!」李綱望著慘烈的戰鬥場面,暗想,「生命在這裡根本不算什麼,這裡沒有憐憫、慈悲,只有你死我活,只有鮮血、死亡。唉,這就是戰爭!」

    正在這時,一支雕翎箭破空飛來,感慨良多的李綱看是看到了,卻忘了躲閃,只聽「噗哧」一聲,正中左臂!李綱回過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相公中箭了,快來人啊!」親兵哭喊著。

    「相公,相公,您怎麼樣啦?」酸棗門防禦使幾步趕過來,分開人群,關切地問道。

    李綱並沒有疼痛的感覺,心知無礙,伸手將箭拔出,道:「不過是一枝箭,就值得這麼大驚小怪?沒傷到肉,我沒事!」

    城門防禦使接過箭仔細看了看,又瞧了瞧傷口,見沒有一絲血跡,才說道:「唉呦我的老天爺呦,可嚇死我了。相公,您擔負著防衛京城的重責,不能有任何閃失的。屬下對不住了:來人,請李相公下城!」

    兩名小校不由分說,架起李綱的胳膊,順著台階飛也似的跑下來。甭管李綱說這麼,兩個小傢伙只當沒聽見,李綱只得無可奈何地任命。

    到了城下,有人搬過來一把椅子,李綱不坐也得坐,坐在椅子上獨自生悶氣。

    聽城上的聲音,弓箭破空聲、兵器的撞擊聲、哀嚎聲、歡呼聲、絞車轉動的聲音等等合到一處,亂成一鍋粥,看來戰鬥越發地激烈了。

    忽然,「呼」地一聲響,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天而降。砸在李綱身前不遠處,「骨碌碌」滾到腳邊,李綱定睛觀瞧,居然是一顆血淋淋的頭顱。這時,就聽城上有人喊著:「有奸細,有奸細!」

    奸細?

    李綱半信半疑,用腳把腦袋扒拉過來,仔細一看,分明是漢人,而且就是守城的宋兵,哪裡就是奸細啦?

    「抓奸細,抓奸細!」聲音此起彼伏,不一會兒有從城頭飛過來七八個頭顱。李綱不知城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忽聽一人道:「軍兵情急之下,互相砍殺,偽稱奸細,這種事情很常見的。」

    回頭一看,正是官家極為賞識的韓世忠。

    不待李綱問話,韓世忠躬身見禮,道:「末將奉殿帥之命,率兩千人前來支援,請相公下令。」

    說話的功夫,遠處人影攢動,援兵到了。

    李綱大喜,道:「留下一千人策應,另外的人立即上城,協助防守。」

    那兩名小兵,見來了援兵,也就不再堅持,只是一左一右護在李綱身邊,好像相爺的影子一般。

    再度登城,李綱號令全軍:如果再發現奸細,殺奸細之人必須親自拿頭來檢驗,驗證無誤有賞,擅『自殺』人者立斬。號令一出,奸細之事煙消雲散。

    戰鬥呈白熱化,攻城的士兵全部換成了女真人,看來金國一方也準備拚命了。城門北部一處山岡之上,兩名金國大將指指點點,不知在說些什麼。兩人身後,掌旗官舉著一面大旗,白地紅字,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麼。不過,儀仗旗幟皆有定數,但從這面旗來看,這兩人一定是金國的重要人物,說不定其中就有完顏宗望。

    李綱正看著,身邊的韓世忠道:「如果末將沒看錯,那兩人一人是完顏宗望,一人是完顏宗弼。」

    「完顏宗弼又是何人?」李綱知道完顏宗望,卻不知宗弼是誰,所以有此一問。

    「完顏宗弼,又叫完顏兀朮,在金太祖諸子中排行第四,人稱四太子。年紀在三十歲上下,手使一把開山斧,殺伐驍勇,號稱無敵。前幾日在浚州,他曾經陣斬我方大將,並親率鐵騎衝鋒,我軍前鋒抵擋不住,終於造成全線潰敗。末將遠遠地看過,未曾一戰,遺憾至今。」韓世忠道。

    韓世忠說話的時候,好像在說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一般,無恨無怒,不喜不嗔,真有點泰山崩我自巋然不動的意思。也許,這真是一員虎將呢!李綱正在想著,忽見五尺開外,一名女人士兵已爬上來,剛想喊,只見人影閃動,光華漫天,金兵已被攔腰斬為兩截。殺人者不是韓世忠,還是哪個?

    韓世忠把刀放在一邊,兩手抵住雲梯,雙膀一晃,一聲厲吼,竟將雲梯推倒。雲梯上面至少有二十幾人,而且下面還有人死命地架住雲梯,保護上面人員的安全。他居然以一人之力,推倒雲梯,真神力也。

    殺伐還在持續,雙方都在咬牙堅持。

    不久,又有信使來報,金兵攻打陳橋、封邱、衛州等門,戰鬥激烈,守城之人還能支持。為防備萬一,李綱將剩下的一千援兵,分為三部,馳援另外三處。

    金兵的進攻自卯時開始,連續發動了九次攻擊,持續到下午未時,才稍稍有鬆動的跡象。守城的禁衛班直,少的射出五壺箭,多者竟有七壺的。每壺箭五十枝,七壺就有三百五十枝,由此可見戰況的激烈。

    「解元助我!」韓世忠大喝一聲,身體急速前衝,身後的部將解元猛力一推,繫著繩子的身子衝出城牆幾丈遠。韓世忠右手持弓,左手搭箭,雙目如電,緊緊鎖定城下的一名金環大將。電光火石之間,前衝勁力已竭,韓世忠拉弓如滿月,「嗖」地射出一箭。解元等人抓住繩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往回拽。

    眨眼之間,利箭已到,金環大將被徑直釘在地上,即使大羅神仙下凡,只怕也活不成了。

    韓世忠一箭射殺敵人金環大將,威震酸棗門,宋軍歡呼震天,戰意昂揚到了極至。

    就在這時,金兵中善射者連連發箭,直取韓世忠。

    「將軍小心!」萬軍齊聲高呼。

    韓世忠身子向迴盪,手上卻未閒下來,羽箭連環射出,將追身之箭一一射落。最後只有兩箭分別從左右兩邊襲來,電光石火之間,距離身體已不足一寸。

    「嗨!」

    韓世忠掄起鐵弓,自上而下,堪堪磕開左面的一箭,身在空中,無從發力,右面的一箭卻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開了。

    「嗨!」

    千鈞一髮,韓世忠的身子猛地向旁邊移開幾寸,羽箭擦著衣服,飛了出去。原來是解元臨機生智,改變用力方向,救了韓世忠一命。

    韓世忠回到城頭,對李綱說道:「相公,敵人無力再攻,馬上就要撤退了,請招募敢死之士,縋城而下,將敵人的攻城器具盡皆燒燬,以收全功。」

    李綱雖然不是軍人,這麼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於是,募集三百敢死之士,下城,燒雲梯數十座,斬首十餘級,振旅而還。

    至此,金兵無力進攻,「當當」銅鑼聲聲,潮水一般地退去了。

    「官家來了,官家來了!」

    李綱聽到喊聲,急忙率領眾人下城,迎接官家。

    分派到各處城門的內侍,走馬燈似的回來稟報,各處戰鬥情況,趙桓瞭然於胸。儘管一夜沒有合眼,勝利的消息使趙桓神采奕奕,哪有一點困頓的樣子?趙桓很高興,力排眾議,親自勞軍。如果是在以前,趙桓只會派幾名內侍過來,決不會親自出馬的。不過,自從腦袋裡多了一些東西之後,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從裡到外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靖康元年,以及隨後一兩年發生的大事,無不知曉;賢愚忠奸,盡在掌中。明白了這些東西之後,選人做事,可以盡可能少走彎路,意義大到無法估量。

    趙桓不想做亡國之君,更不願做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他處於千百年來最重要的時點上,既要謹慎小心,預防一著失誤,滿盤皆輸;又要放手而為,應時而起。兩者不可偏廢,行動中要掌握好度,不偏不倚,還真是難啊!

    事情要一點一點去做,為今之計,提高民心士氣為守城第一要務,勞軍自然可以起到這一效果,那麼,皇帝親自勞軍,效果會不會更好呢?

    趙桓輕步邁下龍輦,攙起李綱等人,微笑道:「愛卿辛苦啦!將士們辛苦啦!走,到城上看看!」

    「陛下,金兵剛剛退去,城下間或有游騎出現,屍體之中或有生存的,陛下萬乘之君,不可輕入險地啊!」李綱拉住皇帝的手,嘮叨起來沒完沒了。

    這一剎那,趙桓感覺到李綱的真情,輕輕點頭,旋即道:「不礙事,有愛卿、韓將軍在身邊,還有這麼多勇士,縱敵軍千萬,朕有何懼。走吧,朕一定要看看。」

    以李邦彥為首的宰執,已經勸過,知道再勸也是枉然,只有沉默以對。

    憑樓遠望,好不慘烈的景象。

    狼煙裊裊,死屍枕籍,血染沃土,戰馬悲鳴。趙桓長這麼大,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心內肅然。沿著城頭,一邊走,一邊慰問將士:拉著這個的手看一看,拍著那個的肩膀說幾句。軍兵受傷者極多,死亡也不在少數。

    走的差不多了,趙桓停住腳步,高聲道:「來人,拿酒來。把所有的東西都抬上城來。」

    白花花的銀子,絢麗的絲綢,噴香的美酒,精緻的銀碗。

    沒有碗的,就隨便找個東西,總之只要能盛酒就好了。

    趙桓高舉起酒碗,熱血沸騰:「我大宋的勇士們,今天,你們鮮血證明了勇敢,用死亡印證了忠誠,親人為你們驕傲,人民為你們驕傲,國家為你們驕傲,朕為你們驕傲。來,朕的勇士們,喝!」

    所有的人,一飲而盡。

    趙桓看到身邊的一名黑臉軍士碗裡還有些酒,問道:「為何還有酒,不好喝嗎?」

    小伙子未說話,臉先紅了,囁嚅道:「好喝,怎麼會不好喝呢!俺是想剩一點回去,給俺娘喝!」

    趙桓隨口道:「依朕看啊,你是想把銀碗拿回去吧?」

    「轟」,大家都笑了。那名士兵低下頭,不言語了。

    「既然喜歡,就賞你們了!」趙桓爽快地說道:「不僅是銀碗,這些銀子、彩錦都是你們的。」

    「官家萬歲萬歲萬萬歲!」將士們盡情歡呼。

    酒憨耳熱之際,那名黑臉小兵忽然道:「官家,俺大伯曾經到金狗們的地方去過,回來說,金狗加在一起還不到百萬,而我大宋人民萬萬,為什麼,為什麼……」

    瞬間,偌大的城牆,那麼多的人,全部吃驚地望著這名膽大的士兵,癡癡地望著,沒有一絲聲響,就是一根針掉到地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趙桓先是一愣,,為什麼打不過他們,為什麼讓人家打到了京城?」

    「滄啷」一聲,銀碗掉在地上,士兵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跪倒在地,悶不作聲。

    尚書左僕射李邦彥喝道:「班直何在,還不給我拿下!」

    人群中閃出幾名侍衛班直,做勢上前拿人。

    事情緊急,李綱自己不便出面,目視韓世忠和城門防禦使,叫他們趕快出頭。城門防禦使連忙跪倒在地,道:「官家息怒,官家息怒!此人無意冒犯,全是微臣教導無方,臣願受責罰,請官家饒過他吧!」

    趙桓擺擺手,阻止禁衛上前拿人,淡淡地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王德!」那名士兵倒是有些膽量,這關口還說得出話來。

    王德?趙桓仔細搜索著宋強的記憶,想看看這個王德到底是何許人也。

    「王德,十八歲,字子華,通遠軍熟羊砦人。世之名將,綽號王夜叉。」好一陣功夫,趙桓想得腦袋隱隱作痛,終於有了結果。

    城門防禦使見趙桓正在思考,說道:「官家,王德今日射殺銀環將軍一名,銅環將軍五名,金兵十幾人,功勞甚大。請官家……」

    趙桓制止他接著說下去,攙起王德,道:「朕不會因為一句話,殺掉帝國勇士,今天不會,今後也不會。朕就在這城牆上立誓:凡斬殺金狗銀環將軍以上的勇士,非謀逆大罪,不得刑傷。朕之子孫,須當謹記,不得有違。」

    「官家萬歲萬萬歲!」將士們的歡呼著,直上雲霄。

    趙桓拍著王德的肩膀,看著眼睛裡閃爍著淚花的小伙子,道:「可願到朕的身邊來嗎?」

    王德匍匐在地,哭道:「願意!」

    「好!」趙桓慨然道,「如卿這般勇將,如何還是白丁?著王德進殿前司馬軍班直,任指揮使,帶御器械!」

    呀!

    啊?

    城牆上的萬千士兵起初不信,旋即起勁地歡呼著。

    殿前司班直,分馬軍諸班,步軍御龍諸直,合稱班直,乃皇帝陛下的隨身親衛,榮耀無比。班直共曰四千人,最高武官為都虞候,王德所任的指揮使,可獨自指揮五百人,已經是無上恩寵,哪個不羨慕?

    「今日立功人員,誇街三日,誰說大宋無勇士,誰說大宋無男兒?」趙桓奮然道。

    眾軍轟然叫好。

    趙桓這樣做,又令宰執們品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卻另有深意呢!國朝百餘年來,秉承以文制武的國策,江山鐵桶般牢固,也限制了武將作用的發揮。造反的武將沒有一個,光芒四射的大將軍也是少之又少。最高級別的武將——殿前司都指揮使為從二品,副都指揮使為正四品,而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品級更低,僅為正五品。這些武將見到宰執,躬身作禮,溫順得像個兔子!如此待將軍,還能指望他們打勝仗嗎?

    趙桓一定要改變這種情況,先要從提高軍人地位著手。前番封賞韓世忠,今日提升王德,並令誇街三日,都是提高軍人地位的一系列舉措。這些似乎隨手拈來的即興之舉,埋藏著如此深的心機,他們又怎能揣摩呢?

    「另外,傳旨在京官員,上奏富國強兵之策,寫的好,朕有賞!」趙桓離去前,隨口說道。

    包括李綱在內,誰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有這樣的結局!官家,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官家,有人來了。」

    遠處,十幾匹馬呼嘯而來,不知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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