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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王霸雄圖 第一百七十三章 胡音胡妝 文 / 周雲龍

    第一百七十三章胡音胡妝

    大宋元佑八年、西夏天祐民安四年八月十四,靈州城四門大開,群雄畢集。夏國駙馬的尊位,自然令人趨之若騖,便連那戰亂不休的遼國,也暫停烽火,各方勢力遣使前行,力圖分得一杯羹。

    此刻靈州城內熙熙攘攘,儘是佩刀帶劍的武夫,中原、西域各地口音隨處可見。靈州雖是西夏大城,卻也許久未有如此繁華景象,這幾日大街之上攤販人人笑口常開,可說是賺得缽滿盤滿。

    「啪」的一聲傳來,有人怒喝道:「奶奶的,哪個混帳東西踩了老子一腳?」聲音粗豪,在這繁雜喧囂之中仍是令人清晰可聞。只是似乎尋事者亦非等閒,立時便有人冷冷道:「老子踩的就是你!」但聽得喝斥連連,跟著刀劍出鞘之聲不絕。附近人群驚亂,紛紛散開,更有人被踩踏而呼痛之聲。

    數十步外一處店舖外,數名衣著粗陋,頭戴斗笠之人矗立,當先一人微微俯身,掌中一枚金簪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身側一人歎道:「這是今日第七起紛亂,這些蠻夷倒也當真不消停。」當先那人放下金簪,笑道:「大哥無須感歎,這幫吐蕃人的嘴臉,我當年在洛陽早便見過了。罷了,身上銀錢全換作了美酒,可沒法子買回去逗凝霜歡心,我等還是快快歸去罷,免得嫂子擔心。」笑聲中那人抬起頭來,斗笠之下雙目神光奕奕,正是丐幫幫主吳子矜,身側自然是蕭峰。

    西夏發榜招駙馬,直至今日方才放開城防,大軍散去,任由各路豪傑出入,吳子矜等人自然便要入城來探聽消息。此番來者不僅為天下英雄,更有各國政要使節,梁乙逋與李秋水決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以軍力封城,以吳子矜等人的武功,自然無須擔憂零星一品堂中人滋擾。

    只是眾人自辰時入城,混擾大半日,卻並未探得什麼有用的消息,倒是目睹了數起城中諸般勢力傾軋爭鬥。尋常武林中人心懷奪魁之心,不願得罪西夏皇室,自然不會在城中搗亂,鬧事的全是那些各國王孫貴族之人,其中當以吐蕃王子宗贊為最。吐蕃數十年來內亂頻頻,近年才聲勢復振,若是與西夏聯手,自然好處多多。宗贊於那駙馬之位志在必得,甫入西夏便已遣人聯絡上國師鳩摩智,派遣武士四出堵截前來招婿之人,入得城來更是四處挑釁,折損別國王孫貴族臉面,務令減少情敵,增添把握。

    蕭峰道:「今日我等入城卻是空手而歸,那梁乙逋只怕是歇宿在了皇宮之中,三弟、虛竹等人訊息全無,想必還在那皇宮之中。為今之計,唯有等明日宴會再令籌法子了。」吳子矜輕歎了一口氣,心道:「她卻也是蹤跡不見。」當下點頭道:「也罷,先回去罷。」

    眾人尋處酒肆用些酒食,便即自東門出城。此刻靈州城防已不若前些時日那般嚴謹,吳子矜眾人未曾受到盤問,便輕輕鬆鬆混出城來。

    眾人方自行出里許,驀地身後塵土大起,似乎一騎人馬靠近。吳長風等人倏然驚覺,紛紛手按兵刃以待迎敵。待得馬蹄聲響,卻是一匹黃驃馬飛馳而來,馬上之人吳子矜等人卻是認識,正是當日在酒樓中邀約吳子矜等人皇宮赴宴的黃衣漢子。

    那黃衣漢子馳近前來,飛身下馬,躬身行禮道:「吳公子安好。」吳子矜淡淡道:「不知李太妃又有何事見教?莫非邀約我等今晚皇宮夜宴不成?」那黃衣漢子道:「小人此來並非太妃娘娘所派,而是受人所托,為公子奉上一件信物。」

    吳子矜方自一愣,那人已轉身自馬鞍旁取下一個數尺長布卷,道:「一切盡在布卷之中,那人有句話請公子謹記:『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公子隨身之物可要悉心留存,切莫再遺失了。」吳子矜如中雷噬,默然站立,連那人何時抽身離去也懵然不知,心中只是道:「是她,的確是她!」

    布卷輕輕展開,一柄長劍橫亙,杏黃劍穗隨風飄動,斜陽照射下,劍脊上那「秋」字熠熠生輝。這柄劍正是吳子矜刺殺梁乙逋時失落在軍營中的佩劍,乃是當年赫連知秋所贈,這已是他第二次失而復得了。吳子矜強自抑制心情,探指輕輕拂拭劍鋒,心道:「知秋,真的是你麼?」那句「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乃是唐代詩人元稹所作,原意乃是不滿唐代雜混數十年的胡人風俗,此處卻被用來勸說自己胡漢早已融為一家,何須強分兩處。吳子矜記得當年在靈州皇宮中自己曾與赫連知秋探討及此句,心中大亂。

    他心中百轉千回,回頭道:「大哥,吳長老,你等且先回去,小弟今晚須得入城一行,我等明日便在城中相會。」蕭峰訝道:「二弟,出了甚麼事?做哥哥的自當與你同進同退。」吳長風卻是急道:「幫主,你身繫丐幫十萬弟子,決不可以身犯險。」吳子矜搖頭道:「不然,我此行並不圖救人,遇事當可全身而退,你等無須掛懷。大哥,你且為我安撫好凝霜,勿令其為我擔心。」他心下已做決斷,今晚務必尋到赫連知秋,將心中疑問悉數解決,如此方才能拿定主意,對得起自己深愛的兩位紅粉知己。

    蕭峰心知義弟脾氣,點頭道:「也罷,愚兄不再攔阻,以二弟武功,大哥也非敵手,天下大可去得。吳長老,我等回去罷。」吳長風雖仍是擔心不已,但蕭峰也是他敬服之人,當下不再出言。

    眾人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吳子矜長吁一口氣,心道:「該面對的終須面對,便是在心口舊創上再添上一刀,也說不得了。」他數年來性子磨練得極是沉穩,隱隱已是有了大幫幫主的風範,此刻下定了決心,反倒一身輕鬆,足下點地,施展輕功返身回城。

    夕陽的餘暉自天邊映照過來,將吳子矜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下,杏黃劍穗隨風飛舞,吳子矜五指緊扣帶鞘長劍,只覺得自己與掌中長劍似乎已然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他此時的武功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便是一節樹枝在他手中使來也與神兵無異。只是這佩劍追隨他數載,卻是非尋常兵刃可比,此刻長劍在握,吳子矜內息湧動,全身劍氣流動,心中大喜,知曉自己適才懵懂之間功力似乎又有所精進。

    暮色之中,吳子矜一路飛馳,似乎化作了一道金線,剎那間已入了靈州城。正自推動城門關閉的士卒只覺眼前一花,勁風刮面而過,哪裡瞧得見人影?

    暮色愈加深沉,大街之上梆子聲響起,不住有人高聲喝喊:「早生閉戶!免生事端!早生閉戶!免生事端!」長長的街道上行人寥寥。這靈州雖說是西夏大城,比起中原名都繁華卻是相去甚遠,百姓本來便習慣了早些回家安歇,何況這兩日來大量武林人士湧入,官府唯恐這些佩刀帶劍之人在夜間動武傷及無辜,更是下令眾百姓酉時歸戶,夜間不得外出。

    紅牆黃瓦映入眼簾,吳子矜停住腳步,雖是四下看似無人,他耳目聰敏,早已察覺出宮牆之內設下了數道暗哨,個個呼吸低緩,皆算得是江湖中一流高手,他雖是不懼,然而只要越過了宮牆,難保不被人發覺,屆時只怕要想再找尋李依琪,只怕就難了。吳子矜眉頭攢起,心道:「聽聞此次招婿大會,西夏那小皇帝倒是並未前來,而是由相國梁老賊與那梁太后二人主持,這梁老賊怕死得緊,只怕動用了一品堂全部高手守衛,眼下倒是麻煩得很。」

    他倒並不畏懼在這靈州城內再大鬧一場,只是不願就此攪了自己去見李依琪。正自躊躇間,驀地衣袂飄動,吳子矜心頭一動,足下點地躍出。牆內數聲輕喝:「甚麼人?」數人躍出牆頭,只是眼前月影寂寂,哪裡有人在?

    疾風掠過耳畔,秋夜的涼意沁人肌膚,吳子矜一顆心卻是漸漸火熱,那十丈之外窈窕身影與自己心底鐫刻的影子似乎重合在了一處。二人一路疾馳,南門轉眼即至。那守門巡夜士卒只覺眼前一花,兩道影子已是越城而出。

    吳子矜長吸一口氣,體內劍氣發動,身形陡然加快,猶如長虹經天,足步蹈空,自那女子上方踏過,真氣下沉,落下地來,正自攔在身前。

    饒他養氣功夫已臻入神坐照化境,足步落地之時,仍是心頭大大悸動,轉過身來,那鐫刻在心底的容顏便呈現在眼前:「你……你到底是知秋,還是李依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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