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吹篪乞食 第三十一章 閻王難敵 文 / 周雲龍
第三十一章閻王難敵
吳子矜連番受傷,體內傷勢極重,這一暈去竟是不再醒轉。恍惚間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每每微有知覺,隨即復又睡去,朦朧間似乎顛簸了好長的路途,時而有人以內力透體維繫心脈,時而有人餵服湯藥,吳子矜心下略略明白,只是無法醒轉。
這一日他神智稍稍清醒,一股藥香入鼻,吳子矜睜開眼來,立時大片青翠躍入眼簾,遠處山巒重疊,耳邊流水潺潺,竟是個不錯的所在。
「啊」的一聲嬌呼,一個女子聲音道:「公子,你醒啦?」吳子矜心頭一震,險些叫出聲來,當日他在興慶府赫連別府中醒來時也是這般聽到女子聲音,而後便見到了赫連知秋,此刻凝目望去,卻是個綠衫少女。吳子矜心中不由微微一痛,卻聽那少女道:「太好了,我去叫薛先生去。」吳子矜待要起身相謝,卻覺手足無力,只得靜待那薛先生到來。他身子甫動,背下發出「吱呀」聲,原來自己卻是躺在一隻竹躺椅上。
過不多時,那少女領著一個寬袍老者行來,吳子矜暗忖這大概便是薛先生了,忙不迭道:「多謝薛先生搭救,晚輩氣力不加,無法行禮,還望見諒。」那薛先生笑道:「小兄弟不必多禮,老夫向來不會平白醫人。你身上經脈受創極巨,若要痊癒便以我之能,也要大費周章,我既然為你醫治,自然已是得了好處,銀貨兩訖,你我互不相欠而已。」
吳子矜心中大是迷惘,實是猜不透自己如何會來到此地,只是那薛先生既是如此說法,倒不便再行道謝,遂問道:「請問老先生高姓大名?此處又是什麼所在?」
薛先生笑道:「老夫薛慕華。此處乃是柳宗鎮北的深山之中,這個山谷四面環山,氣候暖和,實為療傷勝地,若不然以你這般重傷,哪裡能兩個月便醒過來?」
吳子矜心頭一震,原來面前此人便是烏老大與他提及的「閻王敵」薛神醫,想不到自己居然以如此方式抵達目的地,並且成了其病人,卻不知送自己來的人付出了怎樣的代價。當下問道:「多謝薛神醫,卻不知送我來的丐幫吳長風長老現在何處?」
薛慕華眉頭微皺,似是頗不耐煩,道:「醫者只顧病人,哪裡曉得他人去處?小兄弟,我問你,你身上那『鎮癢丸』乃是從何而來?老夫自你換下的衣裳中發現此物,一時頗是好奇,故而問個明白。」
吳子矜滿腦子尋思的便是此事,聞言大喜道:「薛神醫看出古怪了麼?這藥丸乃是專為中了『生死符』之人抵禦奇癢,但只能治標,不可治本。晚輩此行原本目的便是想請薛先生代為剖析,看能否研製出『生死符』的解藥。」
常人聽得「生死符」之名,必然大惑不解,進而追問究竟。薛慕華卻是面如止水,絲毫不動。吳子矜正欲出言解釋,薛慕華擺手道:「小兄弟不必多言,恕老夫無能為力。」一句話便即回絕,壓根不留什麼餘地,吳子矜想了多時的話語竟是沒了由頭提出。
吳子矜愣了半晌,正欲再言,薛慕華已是背身離去。那少女尷尬道:「公子莫怪,我家先生乃是世外高人,性子麼,自然有些古怪,我看天色已經不早,不若我扶你回房歇息,如何?」
吳子矜心忖這薛慕華看來是個性子孤僻之人,自己再怎麼苦求,也斷然不會答應。正要起身,驀地身子一動,竟是向前移動,吳子矜一驚,目光往下望去,原來竹椅下竟是安上了四個輪子。這東西吳子矜倒是聞所未聞,大是好奇,那少女乃是薛慕華府中的丫鬟,這數月專責照顧吳子矜,吳子矜閒談中得知她名叫小翠,正與她身上的綠衫相得益彰。小翠推著竹椅緩步前行,她年歲雖小,望去不過二八年紀,一張巧嘴卻是唧唧喳喳不停,只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吳子矜已經自她口中得知,送自己來的正是吳長風,只是他以什麼代價換得薛慕華醫治,卻不得而知。
二人順著流水行不多遠,前方白牆黑瓦數間大屋在望,門前好大一片藥圃。吳子矜暗忖在此洞天福地居住,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心中對那薛慕華的一絲惱怒也是煙消雲散。二人轉了個彎,自側門而入,直入東廂房。小翠道:「公子,這門前藥圃乃是先生之愛,不可靠近,後院乃是婦孺所居,自然更不可靠近,除此外盡可去得。」吳子矜點頭應允。
自己的居處頗是簡陋,不過一桌一榻。此刻晚膳時間未至,吳子矜便在椅上稍歇。他剛閉上雙目,驀地丹田一動,一絲熱氣升起。吳子矜心中一驚,他經脈受傷,稍運內力,便全身若萬枚針刺,早吃夠了苦頭,正要存想止住內息,卻發覺內力上行「膻中穴」,經脈只是微微發麻,並未有料想中的刺痛。
吳子矜吃這經脈受傷的苦楚不是一次,此刻見有望痊癒,大喜之下不敢意動,任由真氣自行遊走。他所習「入夢訣」本就有睡夢中自行調息的能力,昏迷的這數月中更是日日真氣洗筋伐髓,每日行功時辰自亥時提前到了申時。若不然,單憑薛慕華的醫術,吳子矜醒來日期只怕還要壓後一個月。此刻正是入夢訣內力發動的時辰,這般自行流轉雖見效不如人為打坐調息來得快,卻貴在自發,吳子矜不敢稍動,任由真氣自行運轉周天。內力運行四肢百骸,雖免不了微微刺痛,卻比以前好得太多。
等到小翠端上飯菜時,吳子矜睜開雙目,顯得神采奕奕,小翠服侍吳子矜兩月,雖今日彼此方才搭話,卻也頗是高興,大喜之下忙棄下碗碟跑去尋薛神醫。薛慕華聞訊而來,為吳子矜搭脈,也大是驚奇,道:「小兄弟,我平日裡為你金針渡穴時也曾覺你體內有一股古怪內力緩緩運行,想不到竟神效若此,卻不知是什麼內功?」
吳子矜心頭一動,想起烏老大曾言薛神醫好武,道:「小子本門內功名為『入夢訣』,薛神醫若是想學,小子自當傾囊相授。」薛慕華一怔,他不曉得吳子矜從師之日不久,不明白門戶之別的道理,覺得此人如此爽快應允,定沒什麼好意。轉念間,薛慕華道:「老夫既然說了那鎮癢丸不做,便斷無轉念的道理,小兄弟的好意,老夫還是心領了。」吳子矜苦笑不已,這老兒油鹽不進,自己倒是沒了法子。
如此接下去的幾天,吳子矜恢復神速,漸漸已能起床走動,到第七天,已經開始習練劍法。久違的「周公劍法」施展開來,吳子矜立時覺得全身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膚經脈都說不出的舒暢,這一舞劍,竟是足足過了三個時辰。常人舞劍自然是愈舞愈累,吳子矜居然三個時辰不間斷地舞將下來,手臂不但不覺酥麻,反倒愈發有力,丹田中內氣瀰漫,真氣洶洶,直欲仰天作嘯。
「吳公子,上次送你來的那位長老來了。」小翠匆匆趕來道。吳長風來了麼?吳子矜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