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六章 提審(上) 文 / 柳暗花溟
第二十六章提審(上)
獄卒押著高闖洗澡更衣時,小老虎牙和小星差點哭了出來,以為他們要處死高闖。
但高闖卻很坦然,因為他沒有感覺出死亡的氣息,獄卒的眼神也滿不是那麼回事,並沒有對死囚的態度,反而有些不耐煩,似乎招呼完他,再把他扔回去就完事了。退一萬步說,假如官面上真的對他動了殺心,他也不會束手待斃。古代秘密處死犯人的方法極其野蠻和不人道,有十大酷刑,還有用濕了的毛頭紙一層層蒙在臉上活活悶死人的,所以與其等死,不如一博。
他早就看好了,大牢最裡面的那堵牆極不結實,雖然他不會無敵穿牆術,可是牢房的爛草下有一個大木樁,兩下就能把土牆撞塌。他研究了一下這裡的格局,知道牆那邊應該是兩棟房子之間的通道,雖然不知道守衛力量如何,但畢竟也算一條逃生之路。
這裡的牢頭對大牢的管理簡直可以用聽之任之來形容,牢房裡什麼東西都可以藏,先是蒜頭鼻一夥藏了很多木棒,然後是他試圖殺死高闖的尖刀,最後高闖在一篷亂草下還找到了一個隱藏的大木樁,大概是為了讓蒜頭鼻倚坐著舒服而備的。
不想殺他卻又突然對他那麼好,一定是有重要人物要提審他了,估摸著不是鄭和,說不定是皇上御審,因為鄭和能把他安排到這裡來,自然不會那麼講究,一定是怕他髒兮兮地污染了皇家的高貴氣味。
等他洗剝乾淨,也吃好喝好後,果然有人來提他了,一切都和高闖猜的一樣,他只是沒想到竟然是鄭和親自來的。其他的獄卒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牢頭對高闖那麼好,見總兵大人親自來提,才感覺出有什麼門道,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背地裡虐待過高闖,再聯想起金陵城中那位連王孫公子都不放在眼裡的花魁來探望過高闖,雖說口口聲聲提及什麼救命之恩,但說不定早就瓜田李下了。
小老虎牙和小星在街市上遠遠的看到過鄭和,此次見他們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人親自來提他們的高老大,興奮了好一陣,還以為是老大的太監朋友托了門路,幫他們把願望達成了,也不動腦子想想,自從一天前那兩個「小太監」走了後,還沒有再來過,當時他們也還沒有和高闖說起要進鄭和船隊的事,這次提審怎麼能和那件事掛上勾呢?
而對於高闖而言,他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詞,因此並不慌亂,老老實實地跟鄭和通過邊門,秘密進入了皇宮。
「草民高闖,叩見皇上。」他不想跪,除了父母他還沒給別人跪過,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現在不跪,那麼就會立刻見到父母,所以只好識實務者為俊傑了。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說,看電影上是這樣兒的,只好照葫蘆畫瓢。
下面的對話應該是:a抬起頭來。b草民不敢。a恕你無罪。
可是他等了半天也沒有回話聲,又不敢抬頭,就那麼干在那兒,心裡把朱棣的老子朱元璋,以及他老子的老子罵了個遍。
「草民高闖--」他等得不耐煩,加大聲音喊道,但沒有喊完就被鄭和喝斥住了。
「膽子不小。」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想要提醒朕,你跪在朕的面前嗎?可是你猜,朕注意到你,是你的福還是你的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就算再怕,也左右不了皇上的心,您是天嘛。」高闖硬氣地答,但末了還是奉承了一句。
如果說在大牢他還有機會逃生,那麼如果朱棣要在皇宮裡殺他,他是沒有一分機會活命的。鄭和的功夫看來比小蝙蝠高出很多,聽說朱棣也是有武功的,他的反抗和雞蛋碰石頭差不多,但他想,他們既然提審他,就不一定非要推他上死路,一切要看他的臨場發揮了。
做他這一行,危險隨時都在,賭命和博運,他已經習慣了。
「那你覺得是福還是禍呢?」朱棣的聲音依然冷冷的不帶一點感情色彩,但空氣沉重得似凝固了一般,凜冽的殺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草民愚鈍,不敢揣測皇上的心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個--草民,不敢想像。」他學著看過的幾部有限的電影裡的語氣說話,後面卻無法連接下句,說得不倫不類。他感覺這話酸得自己的牙齒都要掉了,只怕就算有命出去,估計也沒有牙齒再吃棒子面了。不過他說得鎮定,朱棣卻也沒有發作,雖然沒說什麼話,但高闖敏銳地感覺到緊繃的空氣鬆弛了些。
鄭和在一邊舒了一口氣,心中暗讚高闖說得好。他太瞭解皇上了,皇上雖然登了大寶,如今天下也安定了下來,可是皇上對自己得位的不正統一直耿耿於懷、不能釋然,心裡矛盾之極。而高闖這幾句話雖然沒有歌功頌德,卻正說到坎上,皇上聽了必定是高興的,偷眼一看,果然見皇上面色平和不少。
「朕只殺該殺之人,你夜闖皇宮,倒給朕說說是為了什麼?」
「因為草民無知才犯下滔天大罪,請皇上慢慢聽我說,饒恕我無心之過。」高闖表面恭敬地說,頭垂得很低。他倒不是有多麼尊敬朱棣,只是怕被人看出他說話的態度不夠真誠。一個人撒謊的時候眼神會洩露秘密,眼睛向上看是明顯說謊,眼睛向下看是心虛,眼睛盯著對方是渴望對方相信,肢體語言是最真實的,他還沒有把自己訓練到職業騙子的地步,很容易就會被精明的人逮到錯處,所以他目前的姿勢雖然丟人,但卻是最有利的。
「講。」
「草民自幼是個孤兒,從懂事的時候就是跟著一個雜技班子跑江湖,十六歲的時候,雜技班子來到福建。我因為不堪班主的虐待,就藏到碼頭上一艘船的船艙裡,想逃跑。沒想到那是一條漁船,等我發現的時候,船已經到了外海打漁,而且遇上了風浪。或者是草民命不該絕,被一艘海盜船所救,從此在船上做了最低等的雜役。草民呆在船上,雖然心繫大明,可是卻不得自由,就隨著這條船一直在海上漂流。一年多前,這伙強盜歸順了一個大頭子,我才藉機偷跑出來,回到大明。」
「你從福建哪裡上的船?」鄭和在朱棣的示意下問道。
「泉洲。」
高闖的胡編不是沒有根據的,這套說詞從他一進大牢就開始編了,算不上天衣無縫,但是有機會可以矇混過關。他之所以說自己是孤兒,還說隨著雜技班子四處流浪,就是因為他沒有戶籍記錄,就算朱棣問起雜技班的班主,他也可以亂編一通,這種跑江湖的班子是無從查起的,何況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朱棣犯不著為了他調動大批官兵,把全國翻個底朝天。
還有,福建長樂的事也不是一點影子沒有。船廠的工人大部分是從廣東、福建一帶來的,從船工們平日的閒聊中,他聽說福建長樂有個寡婦村,因為十二年前海上突然起過很大一場風暴,村裡外出打漁的漁民大部分有去無還。唯一一條倖存的船隻回來說,在風暴中看到過一個紅衣仙女挑著燈籠,帶領船隻平安回來,漁民們都說是媽祖顯靈。而且,當年在福建確實有海盜船偽裝成漁船和商船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