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起花飛 第六百二章 戰損與和解 文 / 天淨沙秋思
第六百二章戰損與和解
煙雲衛在將信件送到後,沒有停留片刻,便啟程返回四川。
而張文山在看過了呂恆的書信後,忙的形容都沒有整理,趿拉著鞋,一路小跑,一路穿著衣服,吩咐轎夫備轎,進宮面聖。
一路坐著轎子,朝著皇宮疾馳。
到了皇宮外,張文山匆匆忙忙的從轎子裡跳出來,直接將腰牌扔給了那守門的千牛衛,忙的連話都沒說一句,就直接進了宮門。留下身後查閱完畢的千牛衛,舉著腰牌,一路狂追。
一路小跑,到了御書房外的時候,已是氣喘吁吁。
張文山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詢問守門的公公道:「陛下在嗎?」
公公見張文山汗流浹背的樣子,也只有急事稟報,聞言後,恭敬一禮道:「陛下正在和太子說話,大人稍等片刻!」
說罷,那公公微微一禮後,便轉身走進了御書房中。
門外,張文山靜靜肅立在秋日的陽光中,焦急的等待。
風吹來,一陣徹骨的寒意。
張文山冷不禁的打了個寒戰,這才已是到,自己的衣物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現在,冷風一吹,不冷才怪呢。
在門外稍等了片刻,那公公去而復返,躬身道:「張大人,陛下讓您進去!」
張文山點點頭,胡亂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剛剛因為太過焦急,而忘記穿官府了。直到現在,身材還穿著一件寬鬆的袍子。
不過,此時,張文山也顧不得多少,聞言後,連忙抬腳,走上台階,邁步走進了御書房中。
身後,公公看到張大人如此形容,搖頭微笑。
轉過身,恭敬的將門關上後,便肅立在殿外,一動不動。
御書房中,,溫暖如春。
陽光從窗戶中穿過,被窗欞格擋成了一道道破碎的光芒,照在御書房的地上,呈現出一片片耀眼的斑駁。
靠門口的兩側,仙鶴銅爐中,熏香的煙霧,裊裊升起。
這熏香有安神妙用,進了御書房,不由的感覺到了心神安定。
張文山邁步走上前去,朝著正坐在龍椅上和太子交談著什麼的皇帝,恭敬的彎腰行禮。
「陛下!」
皇帝笑了笑,轉過頭來,看著一身便裝的張文山,好笑道:「張愛卿這是怎麼了?」
張文山苦笑搖頭:「心中焦急,便忘了,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看著鬚髮皆白的張文山,搖頭微笑。等看到張文山腳上的鞋子,竟然穿反後,更是忍俊不禁。
皇帝端起茶站,抿了一口茶,抬起袖子擋著嘴,吭哧笑著打趣道:「什麼急事,竟然能讓張大人如此狼狽?」
貌似張文山這老頭,最講究的就是穿著。往往在朝議的時候,要是那個官員因為衣著不整,被張文山發現,肯定免不了一通訓斥。
如今,看到張文山,如此狼狽,皇帝心中不由的好笑。
不過,等看到張文山那身上的便裝,被汗水濕透後。皇帝也收起了眼中的笑意,深知張文山秉性的皇帝,敏銳的察覺到,張文山將要說出的事情,很有可能非常嚴重。
放下茶盞後,皇帝正色,皺眉問道:「何事如此焦急?」
張文山深吸了一口氣後,從懷裡取出了那張被汗水浸濕的信封,舉在頭頂,沉聲道:「這是從四川發來的急報,陛下請看!」
太子走過來,從張文山手中取過信封。然後走回來,交給了皇帝。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筆跡後,皇帝心中一熱。直起腰來,正色的接過了信封。打開來看了一眼。
果然是呂恆的筆跡!
皇帝心中稍安,蒼老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不過,等下一刻,看到了書信中的內容後,皇帝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好膽!」皇帝震怒之下,將那信封排在桌子上後,抓起桌子上的茶盞,就摔了下去。
啪的一聲,皇帝將手裡的青花瓷茶盞,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茶葉,瓷片,水漬,摔得到處都是。
在呂恆的書信上,將從吐蕃奸細和繳獲的書信中的信息,詳實的說了一遍。黃國安在成都府的橫徵暴斂,逼良為娼的醜事,以及黃國安勾結吐蕃人,故意失手康定,倒是段鵬所部腹背受敵的原因,最後,還有成都的爆炸和開春大殿上的弒君一事,完完全全的說了一遍。
「看來,這些人,朕真的是太放縱他們了。他們是不是以為,朕真的老了,拿不動刀了?」看到自己手下的官員,竟然如此不可救藥,皇帝面色陰沉,手按在桌子上,渾身顫抖著,厲聲喝道。
坐下,張文山見天子震怒,心頭也是劇震。
好多年了,他都沒見過皇帝如此震怒過。即便是對突厥的事情上,皇帝依然很好平靜。
但是現在……
而且,從皇帝剛剛的那一番話來看,皇帝這次是真的動了殺心了。
一旁,太子小武,取過了那信封,展開看了一眼後,臉色也是一變。
放下信封後,小武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了與他年齡不符合的沉穩和老練。
「皇爺爺!」小武站起來,恭敬的對皇帝行了一禮,神態自然道:「賊子可惡,但老師的這封信也說明了,我們前些時日,對吐蕃的政策是非常正確的!」
暴怒中的皇帝,聞聽此言,逐漸冷靜下來,轉過頭來,看著小武道:「你是說?」
小武點點頭,眼裡閃爍著光芒,握著拳頭,沉聲道:「吐蕃賊人,花費如此大的手段,對付朝廷,顯然是狗急跳牆之舉,應該是被我們這幾個月來的經濟封鎖,逼到了絕境!只要我們加大封鎖力度,延長封鎖時間,吐蕃內部,將不戰自亂!」
皇帝點點頭,背著手走了兩步後,突然間停下來:「不過,事情如果能夠盡早解決的話,那是最好的,畢竟……」
皇帝說到這裡,眼裡閃過了一抹憂色。前些天的時候,他微服私訪了一邊東京城外,聲名遠播的一個村落。
在突厥大戰中,這個村子整整出了二十位將軍。其中,有十三個被封侯。皇帝很想看看,這個將軍故里,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同時,也想帶朝廷前去看望一下,帝國柱石的家人。
原本,去的時候,皇帝心裡很高興。但是到了那個村子,看到了村民們的生活後。皇帝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整個村子裡,全是老少婦孺,而且,沒有一個衣衫完整的。
在這深秋季節,衣衫襤褸的孩童們,揪著白髮蒼蒼的老者們,念著自己餓。
而老人們一臉愁容的撫摸著孩子的頭,告訴他們再等等。
一身便服的皇帝,帶著侍衛,穿過這個村子。徑直走到了村長的家裡。
年過六旬的村長,拄著一根枴杖,將這群貴人們,迎到了茅草屋中。
家中,家徒四壁,破碎的陽光,從漏洞的房頂照進來,沒有一絲溫暖。秋風瑟瑟,吹進來。那蜷縮著躲在炕頭上的小孩,眼神驚恐的看著這群走進屋子裡的人。
村長責罵著老伴,將家裡僅存的一點米拿了出來。
看著老婦人那心痛的樣子,皇帝眼睛發紅,走過去,制止了小米下鍋。
在家中喝了一碗熱水後,村長帶著一身便裝的皇帝和千牛衛,出了房間,逕直朝著村子後面走去。
到了那裡,枯黃的蒿草中,整整整整五百塊冰冷的墓碑,剎那間刺痛的皇帝的眼睛。
「原來的時候,村子裡有一千戶人家。後來,打仗了。根據朝廷的命令,村子裡年紀十六以上有一千多人。這一千人全部都參加了征討突厥的大軍。只是……」村長長歎一聲,老淚。駝著背走到那一塊墓碑前,伸出枯朽的手掌,輕輕的摸索著墓碑上的名字,心痛道:」只是,死了,五百個娃娃就這麼死了!「
凜冽的秋風裡,皇帝靜靜的站在土丘上,眼眶濕潤的看著村長在自己的兒子墓碑前,哭成了個淚人,心中劇痛不已。
轉過頭,看看那一群緩緩走出來的老弱婦孺,皇帝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喟然長歎:「不能再打了!」
戰爭斷斷續續,打了幾十年。殘酷的戰爭,不光擊敗了不可一世的突厥。但也讓整個大周的經濟,瀕臨崩潰。
看著眼前自己的臣民,竟然生活的如此淒慘。皇帝心中有如刀絞。
如今,就連號稱天府之國的成都,也捲入了戰火中,成都的百姓也遭逢大難。皇帝心中驚懼之下,越來越想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但是,如何結束啊。
皇帝仰起頭,心中煎熬之極。
坐下,張文山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開口小心翼翼道:「陛下,帝師現在正在成都,您看!」
一旁,小武聞言,眼中一亮。
皇帝聞言,想了想,苦笑搖頭:「呂恆對朕怨念頗深,怕是……」
張文山搖頭道:「陛下,永正的為人您也知道。他不是那種為了一己私慾,而不顧國家民族大義的人。」
「是啊,皇爺爺,老師不是那樣的人!」小武知道張文山想讓呂恆復出,心中通透之下,連忙勸解道。
皇帝想了想,握著拳頭,下定了決心。大步走到了桌案前,從那玉璽旁邊將兵符取了出來。
「張文山,你馬上派人,將兵符送到成都!」皇帝手握著兵符,眼中精光閃爍,盯著張文山道。
張文山愣了一下,卻是沒有去接那兵符。抬起頭,看著興沖沖的皇帝,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