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 第一百零一章 是開始也是結束 文 / 不銹
初春，冬季的寒冷還未完全褪去，隨處可見厚厚的積雪在陰暗處堆積著，街上行走的人們仍需要靠厚重的衣物來御寒。可是，毫無疑問的是，溫暖的時節已經臨近，你沒看到嗎？街頭那沉默了一冬的揚樹，已經在努力地孕育著新綠色的希望。
天氣雖然寒冷，但我現在身處的機場大廳卻異常的溫暖，熱得我鼻子尖有點冒汗，而且……心裡也在發汗，這都是因為眼前那兩個爭吵的男人。
「老頭子，我告訴你，少理我們兄弟倆的事，我們不需要你管。」那個張牙舞爪的男人就是我大哥——陳天，他知道我今天將要和白晶晶起程去國外求學，特地從其他城市趕來為我送行，這很讓我高興。可事到臨頭，才發現這也是一件令人為難的事情。因為，父親也來了。自從十餘年前兩人結下恩怨後，只要是他們身處同一地點，空氣裡都會崩出火花，今天……也不例外。
我大哥口中的「老頭子」正要訴諸於武力卻被四姨攔下了，便只好在口頭與自己的兒子爭鋒：「小兔崽子，我當年就應該打死你……。」
「來呀來呀。」大哥立即將西服的扣子解開，露出襯衫包裹著的結實胸肌，拍著胸口中大聲叫囂著。我發現，他這一系列挑畔動作用得非常乾脆利落，似乎是久經鍛煉。
看父親鐵青色的面孔就知道，他現在的肝火定是極為旺盛，這怒氣一上湧，更是什麼都不顧了，便努力掙扎著要衝向大哥，可他的意圖沒有實現，攔在他前面的四姨比他有力的多，對了，據說四姨小時候曾經為了護身練過什麼中國武術……。
「別以為老子年紀大了就打不過你，告訴你，你小時候我一打就哭，老子沒興趣和哭鼻子的小鬼打架。」
……這種陳年舊事也拿出來炫耀，老爸可真是昏了頭了。
更讓我驚訝的是，這種拙劣的挑畔似乎對大哥極有效果，只見他把袖子挽得老高，一言不發的表情很是恐怖，然後就要衝上去。
……這兩人現在的智商是零。
我想衝上去攔住他，可是卻有一個人比我還快，那個高大的身影攔在了憤怒的哥哥面前，擋下了大哥的拳頭，大哥驚訝的「噫」了一聲，對這人能輕輕鬆鬆的把他擋下感到驚訝，隨即猛得再次把拳頭掄了過去。
這時我才看清，原來那高大身影是白晶晶的父親，我回過頭，原來站在白晶晶身邊的白伯伯果然不見了，而且白晶晶還是一副異常頹廢的表情，撫著額頭長歎著。
「怎麼了？」我問她。
白晶晶歎著氣，指著前方，我疑惑的看過去，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白伯伯和大哥兩人已經拳掌交錯、打成一團，不斷還有叱吒聲傳來，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都很興奮。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這算是怎麼回事……？
「老爸在軍隊裡練的功夫這十幾年裡一直沒撂下，還特別喜歡找人切磋，這下子可麻煩了……。」白晶晶不斷的歎著氣。
嗯，的確很麻煩。
本來大哥和父親兩人的吵架聲就引起了機場大廳內許多人好奇的目光，現在吵架升級為全武行，雖然主角已經換成了大哥和白伯伯，但其他人可不理這種事，無數道火辣辣的好奇目光注視著這裡，在遠處，我還看到了幾個機場警衛向這邊跑來。
我默默地拉著白晶晶，退了幾步，離決鬥中的大哥和白伯伯還有場外拚命給人打氣的老爸遠一些。
無視於其他人的懷疑目光，我們開始若無其事的研究起身邊的盆栽，並且與對方交流著自己對這盆漂亮植物的欣賞，同時心中告訴自己，我不認識他們、我不認識他們……。
這時，我感覺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轉過頭，便看到了與我們一起欣賞盆栽的四姨。
「嗯，我不認識他們。」四姨面無表情的解釋道。
我心中暗道老爸回去後要倒霉了，在家裡主掌生殺大權的可是四姨啊……。
突然，有隻手在我肩上輕輕一拍。
我愕然回身，看到了小享那氣喘噓噓的面孔。
「小享，怎麼才來，等你好久了。」我欣喜的叫著，本來以為小享因為我將要出國的事情生氣了，沒想到還是來給我送行……，兄弟就是兄弟啊。
「老大，你要出國這麼大的事我還能不來。」小享慢慢平息著自己的呼吸，口中絮叨著，「老大，真是的，說走就走了，這麼長時間的兄弟情份都留不下你，我……。」
「好了好了。」我有些莞爾，自從前段時間跟他提過這件事後，小享就一直在勸我，即使現在這事已成定局，他也沒放棄。
「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會聽。」小享有些失落，他沉默片刻，從身後的包裡掏出一件東西來，那是用報紙包著的一大堆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
看著我疑惑的目光，小享笑笑，把報紙的一角掀起，露出了許多黑色的扁狀東西，是……一大包栗子。
「老大，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王記炒栗，國外可沒有這種東西啊，你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我就多買了一點，到了外面，想吃的時候就嘗嘗，我也沒什麼錢，只能送這種東西給你了……。」
看著小享喜孜孜的表情，我突然覺得很想哭。
真的要離開了嗎？離開我的兄弟、我的家、我的親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感受著小享發自心底的真誠，我卻突然對未來有了一些懼怕……。
就在這時，一個寬厚的肩膀將我摟在懷裡，我抬起頭，便看到了大哥的笑容，他似乎感覺到了我心中的遲疑，用力摟了我一下後輕輕說道：「想家了就回來看看。」
我點點頭，又轉過頭看著父親、四姨、白伯伯和小享的關切眼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鼻子酸酸的，好想哭……。
「走吧，時間快到了。」
白晶晶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可能是從小便在國外長大的緣故吧，在這離別的時刻，她比我鎮定的多。
我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
走了。
沒有回頭。
我怕一回頭眼眶中的淚水就會不爭氣的湧出來。
***
半個月後。
「總算安定下來了。」我躺在那張新買的寬大沙發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半個月裡，連繫學校、辦理手續、找房子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將我煩得焦頭爛額。
「是啊，辛苦你了，好老公。」白晶晶窩在沙發的另一邊，蜷起的身子像只懶洋洋的小貓，這小貓用力的擠到我的懷後，用甜得膩死人的聲音向我撒嬌。
我將她摟在懷裡，安靜的享受著舒爽的寧靜。
「這個東西……。」白晶晶突然從沙發後拿出了一大包東西，「我剛從行李裡找出來，咱們都忘了，不知道壞沒壞。」
那是小享送我的那包栗子，這半個月裡實在太忙，也就給忘掉了，現在這東西對於完全不適應西式餐點的我來說，真是沙漠裡突然見到的那眼甘泉啊。
「管它壞沒壞呢？」我一把拿過那包東西，剝開一個就塞進嘴裡。
「好吃嗎？」白晶晶見我一副陶醉的模樣，懷疑的問著。
我吃得顧不過來說話，只是用大拇指堅著表示「棒極了」。
白晶晶懷疑的拿過一個嘗嘗，臉色立即就變了，立即又拿了一個放在嘴裡，然後雙手左右開弓……。
報紙裡的栗子越來越少。
兩人開始爭搶。
……
半個小時後，我舒服的拍著肚子，發出酒足飯飽的感歎。
「氣人，全給吃光了。」白晶晶抖動著那張報紙，好無奈的表情。
「你的敏捷不夠。」我笑著奚落她。
白晶晶氣惱的看著我，突然大叫：「看我的九陰白骨爪……。」
「乾坤大挪移。」
「龍氏一口咬！」
「哇，你咬人！」
「哼哼，我再咬。」
「投降，舉白旗了！」
「我跟小牙學的。」勝利的白晶晶得意洋洋。
「……你怎麼不跟好人學。」
我嘟囔著，拿起自己胸口代表白旗的報紙，不經意間，目光掃過這張半個月前的報紙，那上面的幾個字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立即仔細的讀了起來。
「怎麼了？」白晶晶看到我的異狀，問道。
「你看。」我指給她看。
「林氏企業成功收購創世紀遊戲公司及其旗下所有子公司，林氏的新任主席林紫凝女士表示，林氏企業的目標是將虛擬科技應用到日常生活的每個方面……」
「俠客行被收購了？」我和白晶晶面面相覷，沒想到半個月前，就在我們出國的同時，創世紀遊戲公司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還不知曉。
「管他呢，只要有遊戲玩就好，誰家的遊戲不重要。」白晶晶一邊仔細的閱讀報道，一邊發言。
我點頭稱是。
「呀。」看了一會兒，白晶晶突然發出驚叫，「你看，這上面說林氏公司的主席只有二十歲，還是個美女呢！」
「哦。」我拿過白晶晶遞過來的報紙，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那上面的照片，只是一眼，我就僵住了，難以置信的仔細觀察著，報紙上的照片，雖然只是黑白的，而且有些模糊，但是，那影像居然立即與我心底深藏著的一個記憶重合了……，絲毫不差！
（黑瞳……，怎麼會是你？）
心中埋藏著的一種情緒突然如山洪爆發般湧出，一瞬間，許多畫面掠過眼前，遊戲裡的星空、哭泣的女子、心中萌動的情意、離別後的守望……，真的沒想到啊，只是短短的一次邂逅，居然就給我留下了這麼多的想念與回憶，竟然直到現在也不能忘懷……。
「喂，你怎麼了。」
「呃……，沒事沒事。」
***
又過了一周。
「喂，老公，龍小牙說如果你再不上線的話，她一定會咬死你。」白晶晶從頭上取下一個眼鏡狀的東西，這也是虛擬頭盔，那個笨重頭盔的升級版，價值不菲。
「就是怕被她咬死呢。」我嘟囔著，眼光沒離開手中拿著那本英語教材，這幾天我一直在狠k英語，到了國外才發現自己以前所學的英語根本就沒用，走在街上跟本地人說話時簡直就是雞同鴨講，便下了決心在這裡的第一步先要消除語言障礙。
「龍小牙說，如果兩天後，她和蘭柯的婚禮時你再不出現的話，她就飛到國外來真人pk你。」白晶晶走到我旁邊，輕聲說著，語氣中帶著許多笑意。
「蘭柯，龍小牙，結婚？」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可人兒。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我不由得開始大笑，「哈哈哈，可憐的蘭柯，哈哈……。」
………
兩天後。
我戴上眼鏡狀的虛擬頭盔，一陣輕微的暈眩後，人已經出現在揚州城的中心廣場。
揚州，一如往常的繁華。
那彩旗飄搖處叫醉仙樓。
今天，有一對新人在那裡山盟海誓。
我呢，是他們的主婚人。
因為那個叫龍小牙的女孩子。
這項工作變得有些危險。
可是。
我喜歡。
難以言喻的歡樂在心中跳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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