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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二二六:大江東去何時還 文 / 陳明弓

    「子夢,你真的想好了?」

    劉備端坐於席上,對於吳求所說的話有點不可思議。吳求則跪於劉備案前,一副認真的樣子。劉備見他執意要辭官歸野,方才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等等。」然後離席而起,走到屏風後面。吳求在外面等了許時,就見劉備又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劉備走到吳求面前,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物件,交到了吳求手上。

    吳求看了一眼,身子轟然震動。

    這是一把青銅的匕首,匕首刃脊上銅綠黯雅,刃鋒處泛出淡淡的光澤。吳求當然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就是當初自己的那把匕首。

    當年,他奉了門主劉平的命令,身藏匕首,刺劉備於平原相府。他當時刺殺失敗,不但沒有遭到劉備殺害,而且從此跟隨劉備南征北戰多年,開創了青州基業。只沒有想到,事隔那麼多年了,這把曾刺過劉備的匕首,劉備居然還一直保留著!

    回想當初這把匕首還在自己手上時,那時還是天下大亂,諸侯分崩。哪裡想到,再見到它時,天下已然一統,四海也已昇平。這些,彷彿跟自己的字子夢那樣,只不過是一個夢啊!

    吳求憶及此,虎目之中蘊含的淚水不停在眼眶裡面打著轉兒,鼻子也是不由發著酸,想哭出來卻又強制忍住了。

    劉備撫著吳求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人各有志,你不願意為官,我也不強求你。這把匕首,我留在身邊多年了,一直珍藏著它,現在就讓它繼續陪伴著你吧。」

    吳求含著淚,將匕首收了回去,向劉備拜了拜。緩緩站起身來,向劉備告辭了。

    劉備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睛裡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再也止不住。

    劉備之所以不願再留下這把匕首,也許是因為這把匕首它本身所帶的那段辛酸往事吧。

    劉備實在是不願意睹物思人,不想再留它在身邊了。這把匕首與吳求有莫大的干係,同時也跟另外一個人多少也沾了親帶了故。

    當年,吳求刺殺他,最後又棄暗投明,被他說服。做了他的門人。也就是那天,他的二弟和三弟從野外打來一隻獐子,一前一後向著他走來,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關羽和張飛。當時,走在前面的漢子豹眼圓睜,黝黑的半邊臉都被虯髯環扎,他穿了襲黑布衣服,肩上扛著一個死物,他是張飛;後面那漢子鳳眼橫臥。棗紅的紫檀臉下面美髯及腹,他穿了身綠色袍子,雙手空空的,跟在後。他是關羽。

    這兩個與他有八拜之交的漢子,如今,三弟張飛居然被人暗殺了!

    震怒,震怒!無可形容的震怒!

    天下已定。本以為張飛有陳二事後,已經逃過史上被部下謀害的命運,只他那裡會想到。他的三弟最後還終於是被人暗殺了!劉備聽聞此事後,立即嚴令追查兇手。可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兇手一直沒有找到,二弟關羽又在他面前哭訴,說一定要為兄弟報仇,說兄弟每晚都去找他,說他死得好慘。豈止是關羽做這噩夢,就連劉備每晚上一闔上眼睛,就轉著張飛的影子。劉備眼看追查無果,乃大發雷霆,一道命令下去,嚴令全國各地豪門門下再也不准蓄養刺客,官府將對刺客嚴厲管制,不允許無身份之人在街上任意行走,特別是攜帶刀劍。

    命令下去,當然引起一系列的動盪,牽連之人甚廣。將軍陳二,也因為有舊日曾刺殺張飛的案例,被言官參奏,下了大獄。劉備本無意殺害陳二,但他一心念著胸中的那腔義氣,想到張飛的死,就什麼也不管了,立即命令處陳二以極刑,斬於楚都南門。

    先時,天下初定,昔日曾唆使吳求刺殺劉備的劉平,也終於誠心向劉備請罪,劉備不但赦免了他,而且還因其昔日在平原之戰時曾幫助過吳求等,開門內兵,對他多有賞賜,以勸天下人心。然而,張飛事後,劉平眼看外面動靜鬧得這麼大,心裡不能平靜,欲棄家而走。他這一行為被趙牛之刺奸營刺得,報告給劉備,反而引起劉備忌憚。劉備於是下令捉拿劉平,抄沒其家,斬於市曹。

    這一系列的動作,可能也正是迫使吳求不得不解甲歸田的原因。要知道吳求可是以刺客出身而為將軍,在這時候也最是敏感,曾數次受到了言官的攻擊。就連一直跟著他的將軍陳世,也因為這個身份,早抓起來殺了。而吳求,若非劉備的保護,也早已經將其投入大牢了。劉備當然明白吳求這時候辭官的動機,所以並沒有過多的挽留,也就批准了他。

    吳求走後不久,關羽也終於抓到了刺殺張飛的兇手。

    也許,劉備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兇手並不是別人,而是孫權、孫翊兄弟。劉備記得當年孫權是以亡者的身份在世上消失,哪裡想到孫權居然會利用許褚之妻嚴氏,以同他相貌相同的人的屍體來瞞過了世人,從而讓他許多年來逍遙法外。而他的兄弟孫翊,從楚都逃出來後,不久在江東找到了其兄。這兩日一直潛伏在江東,伺機東山再起。然而,隨著仲家帝國的迅速覆滅,機會的失去,他們兩兄弟也只好一直流浪在江東附近。

    也終於,在數月前,讓他們找到了刺殺張飛的機會,並刺張飛於大帳。他們知道,張飛是劉備的三弟,殺了他絕對可以打擊劉備。而他們也當真的做到了,只是,他們也不會想到,劉備會為了替張飛報仇而誅殺如此多的刺客,這實在是讓他們吃驚,完全不會想到劉備居然有如此義氣的一面。而他們,覺得動靜鬧得遠遠還不夠,於是又把主意打在了劉備二弟關羽的身上。他們想以刺殺關羽來再次刺激劉備,以誘發劉備更大的震怒,從而掀起更大的滔天巨浪。而事實上,只有天下亂了,人心驚慌了,也才有他們伺機扳倒劉備的機會。

    然而。他們這次刺殺實在是不順利,居然被關羽反制住,送給了劉備。

    劉備當即斬殺孫權、孫翊於南門,提此二獠首級放於張飛案前,向張飛說他已經為他報仇了,讓張飛可以安息了。替張飛報了仇後,劉備從義氣裡面也終於清醒了過來。他虛心接受陳群、陳宮、徐庶等人的意見,向天下頒布罪己詔,恢復陳二、陳世、劉平等人的名譽,給予補償。這件事情才算徹底平靜。

    這一日,劉備同漢帝登臨功臣閣,立於漢高祖像前。

    劉備焚香叩首後,方才牽著漢帝的手,突然問道:「不知陛下可知,當初呂蒙將軍奉孤之命遠赴洛陽奉迎天子,從洛陽回來後,向孤說了一句什麼話?」

    漢帝一聽,微微一愣。笑道:「這我如何知道?」

    劉備嘴角上翹而去,說道:「他說,天子早在洛陽混戰時就已經死了,在許都的那個皇上其實是假的。是曹操為了安撫人心,故意找出來一個冒充的。」

    漢帝一聽,手上一哆嗦,從劉備手腕裡脫了出來。臉色立時蒼白。

    劉備將手掌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笑道:「你還記得吧?當初我曾在高祖像前,曾對陛下說過一句話。那句話我相信陛下也不會忘記的。我記得我當初曾跟陛下說,非其鬼而祭之,諂也。那你現在或許已經知道我當初為什麼突然說這句吧。因為我,早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你並非劉氏血脈,劉家的祖宗自然也不是你家的鬼,所以我這句話沒有說錯吧?」

    「你……」

    漢帝哆嗦著嘴唇,一時頹然說不出一句話。

    劉備一笑,道:「你是問我,當初既然知道你是假的皇帝,可為什麼還要繼續奉承是嗎?」

    漢帝傻傻的點了點頭,茫然若失。

    劉備笑道:「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你以為我和曹操供奉的是皇帝嗎?錯,我和他所做的,不過同一個目的而已。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你懂了吧?」

    漢帝雙膝軟了下來,目光呆笨的盯著地上看,也不知此時心情做何解。

    劉備手掌落在他肩膀上,笑道:「我說這些話,你該知道我的意思了吧?你放心,你的身份我是不會向天下人拆穿的,你今後其實還是可以做你的富家翁,我會賞賜給你一塊地的。」

    數月後,漢帝禪位於劉備,漢亡,劉備改建安九年為懷寧元年。以河內之山陽邑萬戶奉漢帝為山陽公,行漢正朔,以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以甘倩為皇后,立長子劉楚為楚國太子,以二子劉君為皖王,三女皆為公主。

    劉備稱帝后一年,巡幸南方。自楚都而下,至懷寧城,回憶當年為對抗袁術,造此新城,並改淮陵為懷寧,有美好之意。事隔數年,再次來此,自然是唏噓不已。有識者,當看到懷寧城匾額時,也即明白年號之由來。從懷寧出來後,又即穿九江而下,達皖縣,憶昔當年與曹操等會師結盟之情景,又是一番感慨。及至到了皖口水師駐地,觀長江浩蕩之水,想起當年若沒有皖口水師之功,焉能成功渡江,自然也就聯想起程輝來。

    哦不,應該說是張闓。

    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初的張闓並沒有死,他為了逃避陶謙的耳目,做了一連串的戲,就連自己也被他瞞了過去。雖然他這麼做實在可恨,但他到底為彭澤之戰立了大功,又曾救過自己,劉備對他還是恨不起來的。

    觀看大江之水良久,劉備突然心血來潮,乃將儀仗衛隊都留在皖口港,只讓許褚、典韋跟在身邊,他則登上了一艘普通的烏篷船,邀了簡雍、郭嘉一同登臨其上,在船艙內擺下酒席,一面聽耳畔浪濤之聲,一面遠望江水之遼闊,縱橫談論著。

    劉備笑道:「這可是正宗的宜城醪,是朕特意讓宜城官員上供的,二位不可不飲。」

    劉備與簡雍數年來每次在一起喝酒,喝的都是宜城醪,而劉備與郭嘉,在魏城會面後,也曾贈送宜城醪給他,三人都是愛酒的,而且都是愛宜城醪的。算得上是臭味相投了。只是,到底不比當年,當年簡雍還可以邊喝酒邊叫劉備幾聲老傢伙,現在,劉備是皇帝,他是叫不出來了,人也拘謹了。倒是郭嘉仍是一副邋遢樣子,背負著單劍,手上永遠都是因為貪吃而弄得油兮兮的,讓人看到都忍不住想上前去替他擦乾淨。但他的笑容還是那麼的爽朗。並不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改變。

    那一日,郭嘉與諸葛亮鬥法後,身負重傷,被劉備命人送回了楚都休養。郭嘉當初病得厲害,劉備還以為他這次是在劫難逃了,不過,天幸郭嘉還是熬了過來。雖然治好了,但也因為郭嘉兩度施用五鬼搬運之術,大大折損了陽壽。人看起來也老了許多,不但臉上的皮膚變得鬆弛了,就連原本黑色的頭髮間也多了許多的白髮,看起來又是老去了數歲。完全不符合現實的年紀。

    不過,雖然樣子變了,但他放蕩不羈的性格仍是沒有改變,劉備喜歡的也就是他的這一點。

    「江水呀江水。你向東流去,什麼時候再返回來呢?」

    劉備感歎著時光,喝著酒。說著些往昔的話,不知不覺三人也都喝得多了,伏案而睡。

    劉備彷彿回到了以前的平原相府,他從另外一個世界走來,睜開眼睛,陌生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然而,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耳邊有個甜膩的聲音在不停的輕輕的喚著自己:「大人,大人!」

    「嗯?」劉備轉眼看去,是陳氏!

    「夫人!」

    劉備伸出手來,一把將她芊芊細腰攬入懷中,癡癡的看著她,看著她的唇瓣,低下頭去,想要吸允一番。然而,他的身子卻被她無情的手一推,轉過那張紅臉,向他催促道:「大人,時候不早啦,你等會還有會見客人呢,妾為大人更衣。」

    陳氏站了起來,脫離了劉備的懷抱,劉備心裡一急:「你到那裡去,你到那裡去?」

    陳氏越走越遠,如鬼魅一般飄走了。劉備心裡大急,想要去追,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是踏步原地。他急了,不覺哭出淚來:「夫人,夫人!」劉備睜開眼睛,不,不是淚,是下雨了。辟辟啪啪的雨水打在烏篷船的船頂上,一聲聲傳到了劉備的耳裡。旁邊典韋見劉備醒來,就要上前為劉備加衣。劉備怕他弄出動靜會驚醒郭嘉、簡雍二人,立即讓他不要過來。

    他臉對著外面,眼看著無數雨水擊打著江面,打出了千瘡百孔,心思也已遠飄了出去。他想了許多,想到了夢中再見的夫人陳氏,想到了自己暗戀而不得的貂蟬,想到了他的愛駒燕雲,想到了一場場面臨生死的戰鬥,想到了臨淄城外那座土丘上自己與太史慈並肩作戰的情形。那晚,也下著大雨,就在那瓢潑的大雨中,他尚且能好整以暇,以《聽雨》之詩努力來使自己心境平靜。

    他當然不會忘記這首詩: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那時的雨,不也跟此時的雨相似麼?

    那時的雨如果說是少年,那麼此時就好比壯年,將來呢?將來就是「而今」了。那麼,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少年的闖蕩,中年的豪情,而今的看破世事,難道這將是每個人必經之路?

    或許就是這樣吧?一首詩,也就是一人之一生吧。

    飲唱到「壯年」時,浩淼的煙雨深處傳來一聲聲鐘磬之聲,彷彿催促著人心,非要讓人前去一探究竟。劉備命許褚駕著船,一徑往煙雨深處行去,尋找著鐘磬之音。終於,尋著鐘磬之聲,遠遠的看到了江岸山頭之上有一座小廟,廟也立在了煙雨之中。

    劉備與郭嘉等人都身穿了蓑衣,頭戴了斗笠,沿著石階,一步步向上攀去。廟內有兩三個廟祝,向前來迎劉備。劉備在佛前焚了香,在廟祝的引導下,準備到後院先休息下。不想,剛剛走到一半,就聽到一人高聲亂唱了起來。

    劉備眉頭一皺,也沒注意聽他唱些什麼,只循聲往那邊一看,卻有一人斜躺在牆壁邊,兩腿懶散的張開,毫無拘謹可言,正一口一口喝著酒,還說著些胡話。他的頭搖著,濃眉掀鼻、黑面短髯、面容古怪,看起來十分的醜陋。

    劉備身後郭嘉一看,哈哈一笑:「此兄乃同道中人,皇……劉爺何不邀來一起喝上一口?」

    劉備看他雖瘋言瘋語,說出的話卻也有道理,也有相邀的意思。他走上前來,笑道:「黑漢如何稱呼?」

    「你是問我嗎?」

    那人翻著眼白,看了一眼劉備,愛理不理的回了一句。旁邊許褚、典韋見他待劉備如此無禮,也跟著動容,想要上去喝斥,被劉備止住。

    劉備笑道:「我問的當然是你,難道這裡面還有比你更黑的嗎?」

    兩邊一聽,都是不禁的笑了起來。

    那人看了劉備一眼,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逕直向前走去,仰天吟唱道:

    「諸侯分析,降我仁義。四海歸一,天下承平。臥龍既去,鳳雛當歸。明珠暗藏,生我何晚?」

    ——寫於辛卯兔年四月初七至癸巳蛇年九月廿七,陳明弓,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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