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六四:王忠啖肉廩丘 文 / 陳明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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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將軍,賊兵又在城外叫戰了!」
一名甲士闖將進來,向坐上王忠稟報著。
此地正是廩丘,將軍王忠乃是此城的司馬,統管著全城的衛戍部隊。他原本就是曹操的舊部,在劉備發兵兗州後,聽聞曹操已死,各地都望風歸順,他也就舉起了降旗,投降了劉備。他在聽說了曹休起兵於泰山之事後,遂也暗暗糾集平時忠心於自己的將士,發動了一場兵變,殺死了縣令趙常。這之後,他也就順利控制了此城。得到此城後,他又殺害了運城守將,不但奪得了一批糧草,還受降了千人的士兵。
這樣一來,他的武裝部隊一下子達到了兩三千人,遂自滿起來,不把周圍郡縣放在眼裡。他一面恬不知恥的將自己的叛軍堂而皇之的稱之為討逆軍,而自己則自封為討逆將軍,一面又徵召士兵,將軍隊迅速擴張到了五六千的樣子。這時,他又即向鄄城發兵。只可惜他這邊剛剛打得有點眉頭了,劉備那邊就已經派出了平叛的軍隊。
劉備對於廩丘王忠之事很是上心,故而派出了將軍馬超、凌統,各帶了五千人馬。及至王忠聽聞此事,也即自領了人馬跟馬超、凌統大戰鄄城城下,一戰敗北,死傷近一半。王忠無奈,只得連夜從鄄城撤圍,自回了廩丘。而馬超、凌統並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在鄄城事後,隨即迅速追了過來。王忠吃了一次虧後,也就對馬超、凌統心懷懼意,不敢隨便迎戰。
這次,已經是敵人接連第七天在城外叫戰了。
那王忠在聽了此事後。仍是和往常一樣,無所謂的罵了他一句:「你看把你急的,用得著這麼慌張嗎?繼續免戰就是了。」
「是……」
士兵點頭應承著,但並沒有立即離開。
他在猶豫了片刻後,終於下了決心,繼續道:「可是,眾將士對於將軍整日不戰的態度很是不解,軍中為了此事,好多人已經有了怨言了。要是再繼續高掛免戰牌,只怕會……」
「會什麼?」
王忠不屑的問出。
那人猶豫了片刻後。繼續道:「只怕會影響了士氣。」
王忠聽了他這句話,愣了半天,突然哈哈而笑:「什麼叫士氣,你跟我解釋解釋!」
「唔……」
那人張口欲來,只可惜嘴巴一旦張開,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什麼是士氣,什麼是士氣?眼珠子倒是遛著彎的轉,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被王忠盯著看,不由臉色微微紅了起來。真他媽丟人!
王忠故意要戲弄那人一番,追逼著問:「怎麼,你都不知道麼?那你還跟我談什麼『士氣』?去,跟那些有怨言的士兵說。他們誰願意出城誰出城,只要不連累我就行。」
他這是什麼話?那人半懂半不懂的點著頭,下去了。
「王將軍怎麼說?」
「是啊,他怎麼說。是不是又要繼續高掛免戰牌了?」
「哼!八成是這樣!」
眾人七嘴八舌的圍繞著那人說話,那人故意保持著神秘。等到他們把一切都猜盡了,他這才神秘的一笑。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都說錯了!」
「什麼?」
眾位士兵撐起雪亮的眼睛,互相對望了一眼:「難不成將軍當真要出城迎戰了?」
「嘿嘿,也不對。」
看著那人神秘兮兮的,只不把話說完,讓旁邊將士都急得擠眉弄眼,求著他快點說。
半天,只聽那人道:「將軍的意思是,不贊成出戰,但也並沒有表示反對。他說,你們可以出城,只要不連累到他就行。但他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我看還是你們自己去體會吧。」
眾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將他的話在嘴巴裡咀嚼了一回,突然轟然而笑:「將軍是同意出戰了!」
但當他們去告訴王忠,他們將要出城迎戰時,王忠也並沒有招見他們,更沒有一句表示反對或同意的話傳出來。
在廳內的王忠,招來一名心腹將領,問他:「有多少人願意出城?」
「回將軍,大概一千多。」
聽他這麼一說,王忠微微一愣。
在鄄城一戰後,他五六千人馬折損了近一半,只帶回了三千左右。而這次要求出戰的,居然達到了一千!幾乎是三分之一的數字。王忠本來想藉著這件事情,以驗證將士們對他的忠誠,並沒有什麼別的用意。但當他聽到他的將士有三分之一對他私底下有『怨言』時,很是震驚。要是一般將軍,必定以他們的『怨言』為出發點,盡量去想他們這些『怨言』不過是那種激進的表達方式,並沒有惡意。但王忠的思維就是與眾不同。
他在震驚之餘,立即對著心腹將領耳言了幾句。那心腹將軍在聽後,稍微遲疑了片刻,但很快拱手稱諾:「將軍放心,末將這就去辦!」
然後,迅速退了下去。
心腹將軍走後,王忠,仍是坐在案前,一個人擺了一盤肉,小酌了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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廩丘城外,馬超、凌統各自領了一支人馬,按轡等在城下。
凌統開了口:「馬將軍,你猜他今天會開城出戰嗎?」
日頭從上面徑直射來,射在了馬超手中那桿長槍上,長槍槍尖,光芒大盛。
他聽到凌統問話,搖了搖頭,說道:「本來我會回答他們是不會來的,但我已經看到我們對面的城門開啟了,所以我只能說,他們會的。」
嗡,沉寂太多時的廩丘城城門,終於啟動了。
城門打開的同時。吊橋也已經緩緩的降了下來。而城門口,列隊以待的士,正將目光隨著吊橋而落下。
蓬!吊橋落下的那一刻,城內的士兵早已經迫不及待的奔向了橋板,脫離了城門。
「殺!」
喊殺之聲,頓時響徹廩丘城的上空。
馬超與凌統對望一眼。
馬超笑道:「我就是喜歡他們不囉嗦,一上來就殺的性格。哈哈,就像鄄城之戰時,一戰將這傢伙打得大敗,然後將他逼回了老巢。這樣才叫痛快!」
說話間,馬超和凌統各帶著本部人馬衝殺了上去。
那城內衝出來的雖有一千多人,剛一戰鬥時,就顯得十分的驍勇,但沒多久,很快就顯出了敗相。
其實這也難怪,要知道他們剛衝出來時,那是帶著這六七天的委屈而來的,想要一下子發洩出來。這才一鼓作氣衝殺了出來。雖然他們這股勇氣可嘉,奈何這些人犯了個致命的錯誤,十分的不能原諒。
雖然只有這麼一千的人,但他們卻分屬了三個軍侯。而這三個軍侯偏偏官階相等,也就是說他們誰也指揮不了誰。這本來沒有什麼的,但糟糕就糟糕在,他們無法互相指揮。卻又沒有高於他們一級的將領在場。於是,自打他們出城後,他們就開始了各自為戰。
沒有統一的指揮。那就是形同一盤散沙,根本就凝固不起來,更別說有任何戰力可言了。
戰鬥,很快就結束,當馬超和凌統將人馬來回一圈收緊,再收緊時,被切做數斷的王忠所部,立即陷入重圍。他們在一番大戰後,也才逃出了一半的人馬,而另一半,卻留給了敵人。
「快扯下吊橋!快扯下吊橋!」
突圍而出的士兵,眼看到了壕溝邊,趕緊接連向城上的守兵呼喊著。
那城上守兵看看他們後面暫時沒有賊兵的尾巴,也就準備放下吊橋。然而,就在這時,王忠的心腹將領帶著人馬上來,立即喝問:「你要幹什麼?」
那守兵微微一愣,指著下面道:「下方我軍將士請求入城。」
那心腹將領看了城下一眼,鼻子一哼,說道:「這些人未得將軍允許,擅自離城,已經犯了死罪。你要放他們進來,是不是也想受到牽連?」
「不!不不!!」
那守兵嚇得臉色發白,趕緊住了手。不過,在他內心裡,卻很是奇怪,他們這些人不都是得到將軍的允許後,這才開城出戰的麼,怎麼這邊又說未經允許呢?
那心腹將領看了城下面一眼,暗暗搖頭。這些突圍而出的將士,由於城上沒有及時開城,因而逼得他們不得不重新殺了回去,卻被外面的劉軍給截做數段,絞殺在核心,眼看將無一人生還了。
他身後的士兵看到這裡,畢竟不忍,勸那心腹將領道:「蔡將軍,這,這恐怕不好吧。他們可都是我們自己的人啊,哪有眼看自己人快要死了,卻仍然見死不救的道理?」
那心腹蔡姓將領盯著他們,淡淡的道:「記住,這是王將軍的命令!」
城下敗局已成,蔡將軍也沒心思再看,他丟下這句話後,立即帶著部下,回到王忠府上,向他回復了此事。
那王忠聽後,哈哈笑道:「這樣最好!這些人既然有怨言,就已經有了叛逆之心。對於這些敢於背叛我的人,我是務必將他們盡快找出來,然後將他們斬草除根,永除後患!哈哈,就好比喻今天……蔡將軍,你可知『借刀殺人』一計?」
蔡將軍被他這番推斷給震驚了,居然因為他們敢於請戰,卻懷疑他們是心有怨憤,這才讓我安排這曲『借刀殺人』之計。等到他們敗時,卻故意不放他們進來,好讓劉軍將他們剿滅了。厲害,毒辣!
「知道。就比喻將軍今日所做,不過是借了劉軍這把刀,來殺那些敢於叛逆將軍之人。」
聽蔡將軍這麼一說,王忠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指著旁邊的一張木案,說道:「蔡將軍你辛苦了,且用點點心吧。」
隨著王忠所指,蔡將軍已經看到那張木案上放了一個土陶色的大碗,碗邊放著一雙木箸,還有酒盞。酒壺。
但不知為何,在看到那只陶碗的第一眼,蔡將軍沒理由的眉頭輕輕牽動著,目光裡也隱隱透出害怕、厭惡和不忿之色。
「多謝!但我……」
蔡將軍想要以理由搪塞,但被王忠立即拒絕了。
王忠的木案前也放著同樣一個土陶色的大碗,和一雙筷子。當然,酒盞和酒壺是少不了的。他此時將木筷拿了起來,眼睛盯著碗裡看,筷子在碗裡一放,已然夾起了一塊熟肉。將肉緩緩的放進嘴巴裡。然後輕輕咀嚼著,隨即眼睛一睜,笑道:「味道甚佳,不錯不錯!這可是好東西,將軍千萬別錯過。」
蔡將軍聽王忠這麼一說,不好推辭,只好坐到了席上。
蔡將軍拿起了,木案上的木箸,一時卻不知如何下手。
碗裡的東西是肝臟之類。只是一時不知是什麼部位的。
卻見這時,那王忠剛喝了一口酒後,立即又夾起了碗裡一塊肉。這塊肉卻如雞蛋黃大小形狀,煮得十分爛熟。上了醬油,成了燻黑色,但光澤倒是不錯,有點油亮。那王忠將這「雞蛋黃」挑了起來。仔細看了一眼後,口水直咽,眼睛猛張。就似遇到了千年奇味。在大飽了眼福後,這才小心翼翼,將它放進牙門,輕輕的切了一口。然後,閉上眼睛,仔仔細細的切細咬碎……
反反覆覆的咀嚼,直到細碎了,全都吞了下去,王忠這才猛睜開眼睛。
似乎牙齒上面還卡了點「雞蛋黃」的碎渣,他用食指摳了摳,然後又很是滿意,將那最後一點渣滓也給吞進了肚子裡。舉起酒盞,小小抿了一口水酒,方才十分愜意的笑道:「囊丸下酒,實在是人間之美味啊!」
「囊丸?好吧……」
蔡將軍默然的看了一眼,碗中的肝臟,雖然燒得精緻,料也下得猛,但此時實在是沒有食慾,只有種吐的節奏。
「咦?蔡將軍,這麼好的東西,你如何不用?」
聽到王忠的催促,蔡將軍只得硬著頭皮,隨便撿拾了一塊,舉箸問道:「不知這塊是……」
「嗚哈哈!此乃人之心臟,特賜將軍,以表將軍待我忠誠之心!將軍不可不食!」
「人之心臟?」
蔡將軍的脾胃差點倒翻了過來,心裡暗暗叫苦:「若是可能,我情願用豬的心臟來效忠你,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吃這種嚇人的東西了。」他這邊想著,一筷子還沒動,那王忠倒是將自己碗裡的人的囊丸,人的舌頭,人的鼻子,人的……反正他以為是能吃,都細細的品嚐著。一面可勁的吃著,一面還喝著小酒,美哉美哉的叫著。但看見蔡將軍一塊心臟還舉在筷子上,臉色立即不好看了。
他追問:「你是不是對我不忠了?不是?那你為什麼不把他吃了?你吃了他,就足以表明你的忠誠了。你若不吃了他,你讓我怎麼看出你的忠誠?」
王忠囉嗦了一大堆,蔡將軍突然深深的覺得,我今天不吃這塊心臟,真他媽就對不起他了。
「啊!」
蔡將軍張開了舌頭,閉上了眼睛,將心臟往口裡一送。甚至沒有經過舌頭,直接給吞了下去。
吞下去後,立即拿過酒壺,狠狠的倒了一盞酒,然後咕咚咕咚的將那一盞酒給喝了個見底。
王忠看他又是蹙眉又是擠眼,臉蛋上表情如此的豐富多彩,不由哈哈一笑:「將軍你慢點吃,你這樣吃法,只怕還沒吃完,自己倒先噎著嗆著了。你也不用著急,碗裡都是你的,我不會跟你搶的。啊啊哈哈!」
蔡將軍一聽,眉頭拉下,腦袋大了。他還真不是客氣,若是他願意來搶,他還真願意全都讓給他。
王忠面前那一碗人肉很快被他吃得乾乾淨淨,這一碗後,他身後的婢女又立即為他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放在了他的面前。那王忠哈哈一笑,拾起筷子,又接連送幾口肉到嘴邊裡,然後喝上幾口小酒。
抬頭一看那蔡將軍半天不動筷子,還道他碗裡的眼睛冷過了,所以叫婢女去為他再換一碗來。那蔡將軍一聽,眉頭皺起。這一碗好歹已經消滅掉了兩塊了,要是再上一碗,那還不得從頭再來?
蔡將軍趕緊又閉著眼睛,送一塊進口,說道:「沒事沒事,這還熱著呢。」其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肉早已涼了。
那王忠看他吃得好爽也起來,也是十分的歡喜,說道:「吾平生喜食人肉,還道他人都不喜歡呢,今日看來,此言果然荒謬。吾道不孤,吾道不孤矣!」
蔡將軍被他一說,乖乖,頭皮發麻,腦子裡亂七八糟,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也正在這時,門外走上來一命探子,向王忠呈上了一個密封。
王忠拆開一看,臉色突然一變。
那蔡將軍從沒見過王忠臉色如今日這般死氣過,知道是出了大事了。他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木箸,悄聲的問道:「將軍,發生了什麼事情?」
「呃?」
王忠微微呆愣了片刻,這才從驚愕中醒過來。
他哭笑一聲,說道:「適才我還說『吾道不孤』,現在看來已經徹底『孤』了。」
「……」
蔡將軍注視著他,心裡想著,他到底想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