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八四:袁本初決意出兵 文 / 陳明弓
劉備大軍攻破魏城,入了定都,繼續奉漢帝為天子的消息,雖然晚了十幾天才傳到冀州,一直處於觀望的袁紹,終於還是得到消息了。
「什麼!」
袁紹如夢中醒來,急得跺腳:「劉備不過是個販履小兒。他是什麼東西,他居然也挾起天子來!」
袁紹氣的哇哇大叫,拿起杯盞就摔的稀巴爛」「。
啪吧之聲不絕,大罵之聲不斷。
守候在門外的衛士都是豎著耳朵聽,不敢出聲。
也不知罵了多少時候,也許是累了,裡面突然沒了聲息。兩名衛士互相對望,就在這時,門被拉來,袁紹走了出來,對二人喝道:「傳孤命令,召集所有謀士武將都到議事大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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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決意,發兵二十萬討伐劉備,為曹操報仇!」
袁紹稱孤道寡不是一兩日,沒有人介意這種貌似簪越的稱謂。
袁紹此言一出,許多人是默默無語,實在無語。
就在劉備兵起之初,他們就曾百般勸他,讓他起兵,可他就是不幹。如今,等到兗州大勢已定了,皇帝都到劉備手上去了,現在再說要出兵,是不是已經太遲了。
「不可!」
謀士田豐首先站了起來,蒼蒼白髮被風吹著,如同銀絲在抖。
眾人都將目光聚焦田豐,以田豐平時的習慣,說不行的時候接下來肯定有一大堆理由等著說出,所以大家的習慣是屏息不語,就等田豐接下來要說的話。
就連冀州牧袁紹,他也是微微一愣,並沒有打斷他的話,等著他把理由說出來。
但奇怪的是。田豐站起來說出這兩個字後。只拄著枴杖。一語不發了。
害的袁紹不得不親口問他:「為何不可?」
「袁公幼子病在臥榻,尚未痊癒,如何行軍打仗,所以說萬萬不可。」
此言一出。左右忍俊不禁。實在是妙啊,當初大家勸袁紹出兵時,袁紹不是以幼子袁尚生病為理由,拒絕發兵嗎。現在袁紹想要發兵。田豐以同樣的理由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謂妙到毫巔了。雖然誰都很清楚,其實袁紹幼子早就已經好了。
袁紹被他一說,氣得怒髮衝冠,拔出寶劍,厲聲喝道:「田豐小兒,你不要走,我要砍死你!」
「……」
左右一陣唏噓。
袁紹心裡想砍死他,但他卻又實在捨不得。這麼大吼大叫著不過是讓左右有時間,從容的勸田豐撤退。
袁紹與田豐二人之間時常因為意見不和。從而老是當庭對罵。而每次罵戰,無不是以田豐超高罵人水平。用文士的騷雅,引幾句古典,就將袁紹罵得口吐三升血,向天長歎,墮足填膺。而袁紹為了挽回面子,自然做出憤怒恫嚇的架勢,動不動就拉腰裡寶劍,遠遠的喊著要殺了他。但每次,都只是遠遠喊,然後又高叫著左右不得阻攔。
而左右,自然很是識趣,看出其中奧妙,往往陪著袁紹將這曲戲演完。於是,只要袁紹喊出這聲,幾乎所有的臣子都是奮不顧身的向著袁紹撲來,往袁紹腳下一跪,替田豐喊冤求情,而田豐,也就可以著這段時間被眾人從容架著,拖了出去。
像這種戲碼,只要是大的會議,幾乎都要上演一次。大家其實都是說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送走了田豐老兄,袁紹的話就很少有人再反對了。眾人齊身站起,拱手道:「一切聽袁公安排!」
袁紹伸手捋鬚,很是滿意的端了端身子,手按著劍柄,大步走向門外。
可他剛到門口,田豐突然衝了出來,高聲叫道:「此時不可倉促出兵,袁公聽吾一言!」
袁紹嚇了一跳,重重哼了一聲,這下真的是不高興了。他把袖子一摔,就要走開,被田豐一把抱住大腿,動彈不得。袁紹氣得連連喝道:「田豐小兒,你想幹嘛?你別以為你以前幫我出謀劃策,讓我坐穩了冀州牧位置,你就可以沒大沒小,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再不鬆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田豐初在韓馥部下,以正直而不得志,憂憂寡歡。後袁紹攆走韓馥,佔領冀州。但當時冀州不服袁紹者很是不少,袁紹聽聞田豐之才,於是以厚幣招致田豐,而田豐以王室多難,志存匡救,乃應袁紹之命,投靠袁紹。袁紹以為別駕。冀州能夠平復,多虧田豐從旁出謀劃策。先時袁紹還處處聽從田豐的意見,但田豐經常剛而犯上,從不顧及袁紹的感受,經常當庭就跟他對著罵,袁紹再有脾氣也徹底沒了。
田豐仍是不放,大聲道:「劉備新得兗州,士氣正是旺盛之時,如果袁公以憤怒之兵南下,只怕將是自取其辱。不若暫時與劉備修好,等到先將幽州的公孫瓚和黑山張燕徹底平定了,身後再也無憂時,再聯合荊州劉表,豫章袁術,漢中張魯,西蜀劉璋,共同討伐劉備,到時劉備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抗天下之兵。而只要滅了劉備,整個天下也就不足為慮,輕易就可納入袁公囊中了。」
「哈哈。」
袁紹仰天大笑,突然道:「等徹底平定了張燕,拿下了公孫瓚,那是什麼時候?三年,五年?孤可等不了。孤一刻也等不了了!」
田豐微微一怔,又道:「袁公與公孫瓚在幽州對峙已經有兩三個年頭了,兩三年都等了,為什麼不能再能?」
「孤意已決!」
袁紹抽出大腿,說道:「你不需再言!」
田豐再也沒有阻攔,柱起枴杖,慢慢爬了起來,突然仰天大笑。不知笑些什麼,只是甩著袖子走了。
眾謀士武將陸續從議事廳出來,有的望向袁紹,有的望向田豐。
有人低聲問謀士許攸:「許大人,你看這場戰能勝嗎?」
許攸瞪視了他一眼。輕輕哼道:「就憑你這句話。就當殺!」
那人脖子一縮。臉色一變,當真怕許攸會對他不利。
只見許攸甩著袖子,向前蕩去。那人趕緊跟了上去。只聽許攸繼續道:「袁公何許人也?他手上有精兵幾十萬,強將數千員。對付劉備那樣的販履之輩,豈有不勝之理?大軍起兵在即,將軍不要亂語,傷了全軍士氣。」
身後那人駭得不敢再多嘴。只是心裡十分疑惑:「劉備以販履之輩,居然能夠橫掃江東、滅了兗州,實在不是簡單人物,許大人和袁公卻都那麼輕蔑他。哎,所謂驕兵必敗,只怕此戰難吶!」
許攸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心裡面卻早有了主意:「劉備就連曹操這樣讓袁公頭疼的人物都給幹了,確實是個不簡單的主啊。袁紹一向優柔寡斷,手上雖有強兵,可他連田豐這樣的忠臣的話他都聽不進去。卻仍是一意孤行,以我觀之。早晚必敗。哎!袁公啊,我得為了自己的前途,不得不預先留下一條後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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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進了定都後,連日大忙。
先是釋放了被曹操關押的馬騰,韓遂等西涼舊部,經過保舉,讓他兩在朝中擔任了閒職,又放出赦令,赦免馬超,勸馬超回朝廷。
接著,又釋放了將軍朱靈。
朱靈乃袁紹舊部,後來自己要求投靠了曹操。但朱靈任巨野守將時,私自跑到方與駐地,差點因此丟了巨野。曹操一向對朱靈部伍忌憚,早有奪其兵權的意思。於是,曹操就借了這個機會,讓曹仁奪了他的兵權。朱靈被剝奪兵權後,被曹操令人押解到了定都,從此就軟禁了起來。
劉備將朱靈放出,問他可願意效忠自己。
朱靈得劉備赦免,自然開心,連連磕頭宣誓。
「呵呵呵,將軍請起。」
劉備雙手將他扶起,說道:「將軍在曹操手上時不論所任何職,在我這裡,將軍官升一級。」
朱靈連連磕頭,淚流滿面:「謝明公厚恩!」
劉備先讓朱靈下去了,這時,簡雍已經從洛陽回來,又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簡雍道:「鍾繇大人說,他願意投降,並且請求進京叩謝皇帝。」
劉備當然知道,鍾繇之所以這麼說,自然是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
劉備道:「路途遙遠,他就不必來了,他的忠心我自然會向皇帝表明。這樣吧,過兩天昭德你(簡雍回來,被封為昭德將軍,濟陰太守)就備齊賞賜,親自到洛陽宣旨。加封鍾繇為忠信侯,領司隸校尉,威武將軍,賜金千斤。讓他仍回兵長安,駐守關中。」
簡雍領了劉備的旨意,讓劉備所表漢尚書令張紘(紘時已從彭城到定都)啟奏皇帝,按著劉備的意思,表封賞賜鍾繇。
門外飛騎將軍趙雲求見(趙雲入定都後,已經由飛騎中郎將升為飛騎將軍)。
劉備頭疼起來:「東郡還是不能下嗎?」
趙雲臉上憂色不改,拱手道:「回明公,這東郡之所以難下,根結就在於范縣。早在明公入定都之前,身處東平國的魯肅魯大人,他就派出數路人馬對范縣作戰,不但接連損了兩千大軍,就連將軍樂宋,須昌都尉孫觀,亦死於亂軍之中。目下雖然已將范縣圍了起來,亦是一時難以取勝。這范縣守將程昱,當真不好惹。」
劉備哈哈一笑,眼放異彩,捋鬚道:「如果范縣沒有程昱,兩年之前,我就拿下此地了。」
兩年前,他帶著魯肅等殺奔東平國,雖然將東平國拿下了,但直到劉備撤軍,范縣一直都在程昱手上。
程昱一直就像一根釘子,一直釘在范縣,他不走,似乎誰也弄不掉。
只是想來,此一戰尚未成功,卻已經連失二將,不免納悶。將軍樂宋是樂進同鄉,孫觀卻是當初他讓臧霸特意向他引見的。如今兩位將軍死了,樂進那裡不用擔心,做好善後就是了。至於臧霸那邊,樂安相孫康又是孫觀之兄,多少要有點表示。
劉備於是立即派人向臧霸報告孫觀的死信,又提起上次他帶兵救彭城之事。表他功勞。加封他為鎮東將軍。領琅邪相如故。
要知道,劉備起初也曾擔任鎮東將軍之職,如今又親表他為此官,足以見得劉備對臧霸的器重了。
過了些時日。臧霸也就立即上表,多謝劉備的厚恩。但鎮東將軍之職,他卻是不敢擔待。但經不住劉備再三任命,臧霸只好勉強接受。稱謝不表。
劉備道:「可惜我剛入定都,一時不能走開,這范縣又必須拿下。這樣吧,這次就有勞將軍你走一趟,去將魯大人替換回來,范縣之事,就有勞將軍你了。」
「末將領命!」
趙雲不敢耽擱,趕緊接了劉備命令,轉身走了。
劉備讓趙雲替換魯肅,卻有他的目的。等到魯肅回來。劉備又立即任命他為輔漢將軍,定都令。掌管了定都兵馬,自然是為了以親信人深入的控制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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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劉備果然入了定都?」
馬超仍是不敢相信士兵口裡的話,他都反覆問了他三十遍了。但士兵回答他的,除了重重的點頭,唯有一個「是」字。這個「是」,也是回答了他三十遍,及其有耐心,也及其有愛心。
此刻,馬超身邊不過百騎人馬,所處之地,乃是密林深處。身邊的戰馬已經被他們吃光了,他們唯有吃樹皮。但現在是十月天,越來越冷,樹木都已凋零,樹皮都已經老死,吃起來特沒勁。馬超都快被餓瘋了,他逼著士兵逃出去,化妝成叫花,叫他們上城裡要糧食吃。其實,他們也不必化什麼妝,自他們身上的鎧甲被一段段割斷用水煮著來吃,衣服都快吃沒了,緊剩的內衣早已成了破爛。可憐得讓乞丐都自愧不如,何以化麻子妝?
也就是這一出去,才知外面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劉備入定都了,如何不讓人震驚!
劉備入定都,皇帝雖然沒有換,但誰心裡都明白。沒換其實已經換了,換了也是沒換。
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天下諸侯有多少人心裡不服,但又有多少人敢不服?當初,曹操就以一紙書,借皇帝的名義,大罵了袁紹一頓,還不是把袁紹罵得遍體生汗,唯唯諾諾,上表自討?後來,曹操又再借皇帝名義,向劉備借道討伐袁術,劉備還不是乖乖讓道?可見,有皇帝在手,那就是等於有了號令了。雖然這號令有時不見得有效,但誰敢不承認?曹操如今敗下來,皇帝落到了劉備手裡,誰知道他接下來該會有什麼動作?今後天下的動向,那還不是劉備指到那裡,威嚴就在哪裡?為什麼?那還不是因為一個皇帝啊。
曹操敗了,皇帝換人奉養了,天下大勢自然隨之改變。在此時,自然有人倒霉,也有人走運。這是個機遇。
馬超不能不為之小心,畢竟,其父和家室還都在定都。在曹操時,父親等被曹操明著重用,實際軟禁了起來。而現在,定都既然已經為劉備所掌,那麼,父親以及家室會跟著有什麼變化呢?這卻是馬超此時最想要知道的。
馬超揪起眼前將士的衣領:「除了這個消息,可還有別的消息?」
那士兵被馬超大力一捏,痛得喘不過氣來,趕緊蹙眉,讓馬超先鬆了手。連連咳嗽了數聲,直把眼淚都咳了出來,這才啪著胸口,道:「還有,據說,魏城被攻下後,劉備仍是不放郭嘉屍體,叫人將他運回了彭城,只怕,劉備對他恨透了,想要鞭屍呢。」
馬超臉色蒼白,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他咬了咬牙,一連道:「劉備禽獸不如,郭嘉死了他都不肯放過,居然還要鞭人屍體!是何其毒啊。可見……可見劉備對反對他的人早已是恨之入骨了。他目下既然拿下了定都,自然不會放過我父了。他……他絕不會放過我父的……對,絕不會!當初我聽了郭嘉命令,埋伏在彭城之側。發動兵馬,差點就將他的彭城顛覆了,我又殺了他不少人馬……這,我為曹操做了這麼多的事,劉備肯定是不會原諒我了。他說不定會將我父,將我妻兒拉出去砍了。他此刻說不定正在四處通緝我呢!我……我該怎麼辦?父親!父親!」
馬超自顧自說著,全不顧旁邊將士怔愣而插不上一句話的苦惱表情。
「將軍!其實……你聽我說。」
將士等馬超心情漸漸平復了,這才挨近了點,小心的說道:「其實將軍你非但不用擔心老父,也不用擔心家人,你的家人都好好的呀。」
馬超眼睛一瞪,吼道:「你說什麼?」
將士退了兩步,哆嗦著從懷裡摸出一張告示:「將軍若是不信的話,就請將軍看看這個。」
馬超狐疑的看著他,直等到將士眼睛裡出現害怕畏懼的眼色,他才將他手裡的告示扯了過來。
細細讀了三遍。馬超愁眉漸漸展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劉大人說叫我回來,他會重用我的。哈哈,你們聽到沒有?」將士們聽到這話,也是暴歡起來,終於有條活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