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萬騎正龍驤 第二百十:白毦兵 文 / 陳明弓
第二百十:白毦兵
劉備叫將奸細帶過來。正怪是什麼人白天膽敢闖我大營,看到的卻是廖化。
廖化被人押著,很不耐煩的向兩邊呵斥著,大聲道:「我自會走,不用你們來推!」轉眼見到劉備,道了聲大人,趕緊跪了下來。
劉備咦的一聲,見他臉色慘白,渾身血跡,也猜出發生什麼事了。
劉備假裝吃驚道:「元儉,你不是剛剛回城去了麼,怎麼又回來啦?」然後連連對兩邊屬下道,「還不將他繩索解了?」
兩邊哪敢不從命,上前解了繩索。劉備又讓他們自去忙去了。
陳到旁邊問道:「大人,這位是?」
劉備笑道:「這位是襄陽廖元儉。」然後向廖化介紹陳到。兩人各自見過。
廖化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先前告別大人,回到譙縣城中,來見郭貢那廝。卻沒料到,我兩言未出,他就罵我三句。道已看到我從劉大人營中出來,如何還敢來我城中?只說我是奸細,就要殺我。我無可奈何,只得憤憤離去。我越想越不痛快,想出城去,自過逍遙生活。
可沒想到,郭貢那廝等我沒走幾步,便即後悔,又差人來捉了。只是我那時尚在路上,聽到家中被燒,便也不敢回去了。欲要出城,又被城門守兵阻攔。我大氣之下,去他鳥的,把這些鳥人全殺了,然後闖出城來。
只是我出城後兩眼迷茫,不知何往。想到大人,便一徑走來,不想被營外士兵當做奸細捉了來。只是先前我離去的時候,這大營旁邊好像還沒有駐紮這些士兵,如何沒去多久就多了這麼多的士兵?而且這些士兵一個個彪悍非常,身手倒是不錯。」
劉備與陳到相視而笑,告訴了大概。廖化又說到請求劉備收留的事,劉備當然一個答應。也怕廖化餓了,便即叫上了酒飯。廖化在帳中吃得爽快,這且不說。劉備從廖化處出來,又同陳到說:「現在再去將軍營中,想他們這時也應該是酒足飯飽了。」
陳到道:「這還要多謝大人賜酒賜飯。」
劉備笑了笑,同他再次步入帳外大營。陳到約束士卒,將五千士兵在場外排開。兩千頭貫白色犛牛尾巴的士兵站在前面,三千鮮甲士兵站在後面。五千人手中長槍撐地指天,當真看來威武赫赫。
劉備登上旁邊一座高台,往下一看,只見五千人縱橫排開,已經看不清甲的眼睛,乙的鼻子,只看到一座山堆在眼前,巍峨挺拔。
劉備心裡甚是高興,哈哈大笑。
陳到又叫把隊形擺開,一連變了幾個陣勢。鼓點稍歇,陳到走上前來,拱手道:「請大人檢閱部伍!」
劉備下了高台,陳到牽來一匹大馬。劉備跨上馬匹,啪了啪馬頭,對這馬甚是愛惜,心裡在說:「你若是燕雲,那該多好啊。」劉備檢視兩遍,來到高台之下,著實誇獎了陳到,又道:「非我說將軍,將軍能把幾個月前還是軍紀鬆散的部伍訓練成這個樣子,實在不簡單,也難得魯司馬誇將軍有周亞夫之風。」
陳到拱手,道:「多謝大人廖贊。既然大人當初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而且大人你也比較滿意。如此,不知我什麼時候可以卸下肩頭這份重擔,去營中擔任這督軍之職?」
劉備笑了笑,說道:「你以為就這樣你就可以完事了嗎?你知不知道,我交給你的可是丹陽兵加我原來的一部分從老家帶來的老兵,他們可以說是我劉備的精銳部隊。現在他們眼看都已經漸漸成才了,就如一個嗜賭如命的人一樣,剛剛戒了癮,不去賭了。可因為你又不再去管他了,放任他了。那樣做,跟半途而廢又有什麼區別?」
陳到微微一愣,對劉備後面那句話一時沒有琢磨透。
劉備啪了啪的肩膀,笑道:「所以,這個重任還要交給你,這個部隊你還要一直帶著,你別想推脫責任。」
陳到拱手道:「既然大人有命令,末將不敢不從。」
劉備又道:「不過,魯司馬曾經跟我說過,你這部隊當中丹陽兵太過了,不好。所以建議我將這部隊中的一部分抽調到別的部隊去,我想他這話說的很有道理。」
然後將去年魯肅從東城來這之前,曾去過他的營中,聽到丹陽兵在背後的抱怨跟他說了。陳到低頭道:「這一點我倒是疏忽了。」
劉備笑道:「不過,以我的意思,你這部隊帶了也不容易,你不是將部隊的精銳以白色盔纓區別開了嗎?戴了盔纓的是些平時表現好的,沒戴盔纓的,都是平時表現稍微不盡人意的。現在你的營中情況是,有兩千戴了這種白色頭盔,還有三千沒有佩戴。這樣吧,你就將這三千剃掉兩千,將這兩千分到其他各營去。然後我再把去年你帶的一千原部還給你,再到別的隊伍裡挑選一千精銳給你。將軍你看怎樣?」
陳到似乎感到呼吸遽然緊張起來了,他連連拱手道:「謝大人抬愛!」
劉備哈哈一笑,道:「不急。不瞞將軍知道,其實在我檢閱將軍部伍之前,卻已經在無意間領略了將軍士卒的風采。當時,說起來當真慚愧,我還到我看到雪花了呢。」
然後又將他在譙縣城外土丘上所見跟他說了。陳到也是莞爾。
劉備說道:「將軍能夠想到以白色犛牛尾巴佩戴士卒來鼓舞士氣,倒是一個很好的主意,值得肯定。只是這種犛牛尾巴價格不菲吧?」
陳到尷尬的笑了笑:「就是現在我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劉備哈哈一笑:「這點債務你就自己去還吧。」
陳到連連道:「當然當然。」
劉備道:「不過像這種奢靡的犛牛尾巴我們還是少用點好,畢竟現在是在戰亂時期,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我們這樣做難免讓人說。」
陳到臉上微紅,連連請罪。
劉備笑道:「我不是捨不得花錢,要裝備這幾千人,我還是拿得出來。只是我想到要是把將軍你的這種做法推廣開,只怕欠妥。我的意思呢,以後這種裝束除了個別將軍允許佩戴以為,別的軍隊一律不准裝備。」
然後問陳到:「陳將軍,你現在知道什麼叫『專利』了吧?這種裝備就是你們的『專利』。」
陳到這時似乎才明白過來,誠惶誠恐的拱手道:「大人如此看得起末將,末將……」
陳到被他說得,一時找不到形容此刻心情的詞彙。
劉備笑道:「以後你就托人繼續購買這種犛牛尾巴,直到把全軍裝備上。等全軍一律的佩戴起這種頭盔了,這樣看起來才能讓人更加振奮。你呢,要是錢不夠,就找糜別駕要。」然後附耳道,「糜別駕家裡有的是錢,不怕他拿不出來。不過你不要說是我說的,到時糜別駕又有怪我了。」
陳到被劉備在耳邊說得差點撲哧一笑。不過他畢竟是武將出生,一身王八之氣。他聽了劉備的話,便即拱手道:「是!」
劉備又道:「不過有這麼樣一支專門的裝備部隊,又是我的主力精銳,得要有個響亮的稱號才是。」
陳到皺了皺眉:「稱號?」
劉備其實早已經心裡有數了,這時他故作思索。
陳到說道:「這支軍隊既然裝備的都是犛牛尾巴,就叫他白犛營?」
劉備笑道:「這『白犛營』聽起來不是很文雅。不如用『白毦』,這『毦』字便是指頭盔及兵器上的裝飾品。」
「白毦,白毦!」
陳到連念了兩聲,很是順口,又有氣質,心裡歡喜不已,連連拜道:「還是大人有學問,這『白毦』之名我是萬萬想不到!」
劉備道:「既然將軍部下都已經升級成了『白毦兵』了,我就改封將軍你為督軍校尉。以後,你帶著這支軍隊,做為我身邊除了『劍嘯營』以外的第二支近衛護軍部隊。也不需要你經常出戰,你只要把訓練好的特別人才舉薦給我,然後為我負起營中『執法』的責任,為我管理好部隊的紀律也就是了。」
陳到凜然道:「請大人放心!」
劉備放心的點了點頭:「嗯,我相信將軍你能做得到。」
劉備這邊跟陳到說著,那邊一騎奔來,送來了趙雲的消息。
劉備心想自己攻打相縣之前就讓趙雲單獨領了一支部隊去攻打杼秋了,現在應該是時候傳來消息了。劉備跟陳到別過,囑咐陳到休息,自己則拿著這封書回了帳中。果然,趙雲在信中大概意思寫道:「本來早該拿下杼秋,只是杼秋城內黃巾甚多,他們一戰敗後,便嚇得不敢出來。要不是用計將他們誘騙出來,不然現在還難能拿下。」又道:「目下杼秋已下,末將率兵已進入杼秋城中,請示使君下一步命令。」
劉備當即批書:「原地待命,不得滋擾百姓,安撫為主。」便讓來人帶回去了。
沒過一時,許褚走進帳中,告訴劉備:「蛾賊遠遠駐紮在梅城,沒有繼續進軍。」
劉備輕輕一笑,張開案上豫州地圖。這張地圖他是好不容易托精通地理,又看過皇家藏庫的畫匠繪製的,很是精巧。是用布帛繪就的。劉備不是帶在身上,就是放在案上。劉備張開布帛一看,已瞭然於胸。梅城去王河口有數里路,離譙縣又有一段路程。劉備指著地圖笑道:「這群烏合之眾,徒然來了十萬,卻不敢前進半步。哈哈,我要是在這中間布上兵馬,不但他不能前進半步,譙縣也無法聯繫上他們。」
許褚皺了皺眉,說道:「主公的意思是說在這裡紮下營寨……哦,我明白了。」說著,便即下去要辦。劉備又將他叫了回來,說道:「仲康,你先歇息一下,也不勞你親去。你只要將這道命令傳給麴將軍,跟他說我的這些話,他就明白了。」
許褚拱手道:「喏!」
劉備又讓人將軍司馬魯肅、軍事左掾秦松、從事中郎簡雍、督軍校尉陳到,以及剛剛任命的軍謀掾士劉曄等各位將軍全都叫到帳中。跟他們說了剛剛截獲的情報。
眾位將軍裡,聽到黃巾十萬殺來,有的已經不戰而寒,紛紛交頭接耳。
有人說:「這下麻煩了。」
有人說:「可不是,十萬啊……」
魯肅笑了:「黃巾遠來,不敢遽然發兵,可見他們心裡並沒有底子。雖十萬也不必畏懼。以我的意思,若然今天晚上觀察到他們有任何懈怠,我們倒是可以趁其疲憊先殺他一陣。如果無機可循,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跟他們廝殺了。」
兩邊問:「若一陣不能殺退他,反而引得譙縣出兵。到時他們兩頭夾擊,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魯肅輕輕一笑:「我們在對付黃巾的同時,可以在譙縣城外加緊用兵,不斷調動兵馬,以為虛張聲勢。我想郭貢一見,肯定就不敢亂來。而我們只需先擊潰了黃巾賊,那麼郭貢必當心灰意懶,不敢再發兵相抗,到時我等對付郭貢之輩豈不是手到擒來?」
眾人還在對他的想法表示懷疑。
劉備看到除了簡雍在那裡不關己事的喝著酒外,其餘人不是一臉肅然,就是對魯肅的想法感到可笑。
就在劉備要說話時,那邊叫了一聲:「好!」劉曄站了出來。
劉曄先自我介紹:「鄙人劉曄,初到軍中,未曾拜過諸位,還望諸位見諒。」
「好說好說。」
眾人一臉的不懈,看這毛頭小子年紀也不大,如何敢在眾人一遍靜寂聲裡站了起來?
只有魯肅等數人聽說過劉曄的才名,紛紛廝見過,對劉曄倒是很客氣。
劉曄這才說道:「黃巾賊兵只不過是群烏合之眾,他們既然猶豫不敢前進,正是我們利用的最佳時機。若然在糊弄住譙縣的同時,將黃巾先行一舉擊潰,再回過頭來陳兵譙縣城下,我想那時郭貢必將心膽俱寒了。哈哈,這樣就正好達到了魯司馬意思裡的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以,我很是同意魯司馬的主意。」
眾人討論一時,差不多意見統一了,這才各自回去。
劉備安排好這邊,又帶許褚去見廖化。
廖化剛剛酒足飯飽,正呆在營中不知道幹什麼,見劉備及許褚來了,趕緊迎上。劉備笑道:「元儉不需多禮。」然後各自坐下。
劉備問到先前之事,不明白許褚何以叫廖化做恩人。
許褚笑道:「主公你不知道。先前我還在許鄉呆著的時候,便即遭到黃巾三番五次的襲擾。後來有一次我們都被逼上絕路,差點就支撐不了了。可就在這關鍵時刻,黃巾突然又停止了進攻。我還道奇怪,一打聽,我才知道,原來是我的這位恩人突然下了撤退的命令,這才讓我有機會逃了出來。」
劉備點頭道:「怪不得你那時見了元儉卻不認識他。」
許褚道:「正是如此,要不是恩人道出姓名,不然我就要錯殺恩人。那時,我還有何面目立於世間?」
廖化嘿然一笑。
許褚問道:「對了,恩人私自下命令放了我,那些頭目肯定不會放過恩人吧?」
廖化道:「我在此之前雖然沒能跟許英雄你見過一面,但我對許英雄你的事跡卻是十分敬佩。我在領到命令圍打許鄉前,並不知道許英雄你就在裡面,後來我聽人說了,這才意識到自己要做錯事了。於是,我就伺機下了緩攻的命令。見你逃了出去,這才假意去追。
本來以為這樣就可以瞞過上面。只沒想到,上面很快知道此事,覺得蹊蹺,便派斥候監視我的行動。我知道在裡面不能再繼續呆下去啦,於是我連夜逃出,幸好脫了牢籠。後來我就不干黃巾了,本來想回老家去,只是路道艱危,就暫時留在了譙縣。本來我是要等譙縣之圍解了之後,再浪跡江湖,找座山頭混亂過些日子也就是了。可好像,冥冥之中好多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似的。你看,我糊塗揭了榜文,又差點糊塗的跟許英雄白刃相見……」
廖化說完,又是苦惱一笑。
許褚拜道:「說到底還是我連累了恩人你。」
廖化趕緊扶他起來:「許英雄不要多禮,以後就叫我元儉,或是直呼我名也行。」
許褚笑道:「這哪裡當得?還是元儉比較親切,不過請元儉你也不要叫我許英雄了,就……就叫我仲康吧。」
「元儉!」
「仲康!」
兩人相視一笑。
劉備笑道:「這樣吧,元儉你暫時就留著劍嘯營中,我給你安排一個都伯之職,你先好好幹吧。」
廖化起身拜謝。
劉備正說著,外面一人走了進來,說道:「使君,今有呂布使者求見。」
「呂布?」
劉備心裡想道:「呂布這廝與我從來不通書信,今天他怎麼來找我了?嘿嘿,看來……有點意思了。」劉備站起身來,辭了廖化,帶同許褚掀帳就走,「傳使者到我營帳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