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逃離西西里 第三章 塞西托 文 / 陳瑞
第三章塞西托()
第二天一早,希洛不顧醫生的勸阻,堅持要回兵營。
雅典援軍到後,掃蕩了整個阿拉普斯河南岸(除了普利姆米里昂),雅典兵營也隨之擴大到南岸,一千多頂帳篷密佈在這一片低地。
希洛雖然痊癒,體力還未完全恢復,一路上由塞西托攙扶。
在希洛短暫的前生中,「奴隸」一詞不知看過、聽過多少遍,而現在在他身旁的是一個真正的奴隸。
希洛好奇的打量著塞西托：紅色的亂髮、輪廓分明的臉龐、一雙藍色的眼睛茫然而沒有神采、高大的身材、健壯的四肢、曬得發黑的肌膚有不少疤痕、尤其是右胸上有一塊很大的疑似文字的疤痕。他裸著全身,除了一塊布片遮住羞處。
希洛心中一動：「塞西托,這一次多虧有你,我才保住了這條命。」
塞西托愣住了,陪伴這位年輕的主人多年,第一次以這樣感激的語氣對他說話。他慌忙回答：「主人,這是偉大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功勞!我……沒能盡到護衛的責任,請您責罰！」
希洛看他一臉的惶恐,有些心定。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至少這個壯漢對他比較恭敬,於是說：「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記著。如果這次能回去,我一定會好好的賞賜你。」
塞西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冒然抬頭見希洛朝自己和善的笑,這才激動的說：「謝……謝謝主人!……」
希洛笑著拍拍他的肩。
雅典軍營大致分為三部分:東部為宿營地,部分沙灘地被闢為訓練場,海邊是碼頭和戰船放置區。
由於今天沒有戰事,整個上午雅典人都在訓練。
希洛見此情景,忙讓塞西托扶自己到路邊坐下。
希洛的前生喜歡古代西方軍事,來源於一部史詩片角鬥士,片中宏大的戰爭場面以及角鬥土英勇的形象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孱弱的人崇拜勇敢的人,這是一種心理補償。從此他開始去瞭解古羅馬歷史,從古羅馬到古希臘,從古波斯到古埃及,一發而不可收拾,還因此擔任了某軍事網站古代西方軍事版的版主。
眼前是真正的古希臘士兵的訓練,怎能不引起他的興趣。
在這長約十里的訓練場上有幾十撥人馬，每一撥的人數從幾百人到幾千人不等，訓練內容卻大致相同：幾乎全身赤裸的戰士們形成一個大陣列，中央由手持圓盾和長矛的重步兵構成密集方陣，前方是弓箭手和標槍手的鬆散陣線，兩翼是人數極少的騎兵，後方的陣型更為凌亂，這些「戰士」卻空著雙手。
由於全是裸體戰士，手上又沒武器標識，希洛無法猜測他們的身份，最後只好問塞西托。
塞西托沉聲說：「主人，他們和我一樣。」
希洛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想起史料上的記載：這些由重步兵從家裡帶來的奴隸在戰場上，手持木棒，跟隨重步兵前進，他們的作用是將倒地的敵人徹底打死，保護受傷或跌倒而因盔甲太重，一時無法爬起的主人們……
方陣在指揮官的號令下前進，移動緩慢，步伐雜亂，沒一會兒陣列就走成一條曲線，兩翼在前，中央在後。直到陣線出現斷裂，某一部分過於突出，才號角響起，重整隊形。
行進一段距離之後，號角急促的吹響，前方的弓箭手們迅速向兩側撤退，騎兵策馬奔馳，步兵開始衝鋒，頓時攪起塵沙漫天……
希洛一邊印證自己書上學到的東西，一邊幻想著方陣與敵人相撞時的情景，心中興奮不已。
塞西托偷眼看希洛，偷眼看希洛,希洛眼中的狂熱讓他又依稀見到受傷前的那個"武癡"主人,傷癒後的希洛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但這種轉變他樂於看到。
「希望剛才他說要賞賜我的事,不是隨便說說。」塞西托開始患得患失：「他會給我什麼呢？」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希洛說道：「走吧,沒意思。」
塞西托順從的扶起他,又見他歎息道：「我以為這種戰前的訓練一定很有意思,沒想到只是來回走路,這訓練強度太低了！」
剛走了幾步,希洛問道：「我記得塞西托你曾經是色雷斯一個小部落的酋長,你們平時也做這樣的訓練嗎?」
塞西托呆住了,已乾涸麻木的心被希洛的話打破,往昔的人和事巨量的湧入,塞西托痛苦的閉上眼,良久顫抖著聲音說：「我們色雷斯人不需要這樣的訓練,平時騎馬、打獵、格鬥,如果敵人來了,我們……會拿起長刀迎戰……"
「如果來的是希臘人,你可以對付幾個?」希洛微笑著輕聲問。
「大約三個,如果希臘人不裝那種『烏龜殼』,還可以更多……」沉緬於住事中的塞西托被希洛誘導,如實的回答。
「如果我和你打,誰會羸?」
「你力氣大,我不能跟你硬拚……」塞西托說著,察覺不對,一抬頭,見希洛臉上笑意很濃,瞬間臉色發白,嘴裡像塞了東西,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是一個沒有心計、戰鬥經驗豐富，心有不甘卻對自己懷有畏懼的色雷斯奴隸。」希洛為自己的這個發現感到高興。
「塞西托，你在我家有十年了吧？」
「有十年了，主人。」
「這十年裡，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雖然你是一個奴隸，可我心裡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老師。」希洛說得很動情：「為了感謝你十年來對我家始終如一的忠誠，這次回去，我會給你一間屋子，讓你能跟阿萊夏與孔達住在一起。」
塞西托徹底的呆住了。要知道他當初被俘後，之所以沒有反抗，就是因為這一對兒女。在雅典奴隸市場上，像他這樣武技精湛的奴隸其實是比較吃香的，只是他要求僱主將他的兒女也買下，讓很多人搖頭而去，最後來到了希洛家。希洛家很大，他女兒阿萊夏去了紡織場，兒子孔達則去兵器作坊。奴隸們沒有自由，平日裡不能隨意亂走。十年過去，見面相聚的次數並不多。
而且漫長的十年磨滅的他的不屈，當奴隸久了，人也就變得麻木認命。可是沒想到今天，希洛會同意讓他跟兒女們生活在一起！
他猛然跪倒在地，頭重重的砸向地面：「謝謝主人！謝謝主人！謝謝主人！……」
本來只是想通過恩惠獲得塞西托忠誠的希洛，此情此景讓他心裡發酸。
這萬惡的奴隸制社會！他心中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