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碧波》 第六章 白日遇盜(下) 文 / 鍋鍋
沒有回答這樣狂妄的言語，軒轅嵐只是回到自己的艙室，自龜殼中取出那些珍貴的而且意外的倖免於搶劫的貢繡，開始清點起來。恩斯特站在艙室的門口注視著這個不知該說是怯懦還是大膽的年輕人。
船上的商人們不管這些，他們一窩蜂的圍住軒轅嵐，開始討要那些被年輕人負責藏起來的金銀。軒轅嵐收好貢繡，領著商人們來到錨室，在商人們奇怪的目光中提起拴在那海船必備的、大大的鐵錨上的一根繩子，不出幾丈就可以看見兩個很大的酒罈被提出海面。打開酒罈，裡面裝滿金銀錢幣，都用口袋裝著，維持著當初交給軒轅嵐時的狀態。
商人們歡呼著，取回自己的錢袋，清點好自己的財產，準確無誤，他們在經歷了這樣一場災難後還可以用這麼許多錢幣倖存，真的是奇跡了。目睹這個情景的恩斯特觸景生情的思考自己當時是不是過於急躁？
軒轅嵐安撫過商人們後，來到船長面前，堅定的說道，「我們必須營救那些被俘虜的船員和商人，營救我們的貨物。」
「什麼？」恩斯特以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投降後出了什麼毛病，要不就是這個年輕人受到刺激後開始說胡話，就憑這一條船和三十幾個水手便想去營救別人？那樣的話還不如當初就開足船帆逃跑呢，「不，我不能這樣做，這是送死，不是逞英雄。」
「我沒有說僅僅憑借這樣一條船去救人。」看出船長的內心所想，軒轅嵐搖著頭道，「我看過海圖，這裡距離天竺的港口不足一天的海程，只要我們趕到那裡，我們就可以雇到傭兵，是不是？」
「傭兵？我們去雇那些傭兵？」恩斯特慘淡的笑出來，「我們拿什麼來僱傭兵？我們的貨都被搶走了，也就剩下一些金幣、銀幣，而且這些錢都是餘下的貨款，不會過於可觀的。」
「不，我還有貨，我的貨很值錢，是不是。」軒轅嵐堅定的望著遠處那海天一線，在甲板上的他現在好像一座石雕，一座名為「尊嚴」的石雕。
「嵐先生，你的貨是很值錢，但是這樣做豈不是太可惜了。」恩斯特為這個年輕人所感動，但是他作為船長，不得不盡自己的義務來提醒軒轅嵐，這樣做是不是值得，畢竟在白虎大陸賣出這些貢繡可以得到相當於原價百倍的利潤，而在天竺賣掉，所得純利也就是二十倍而已。
「我決定了，而且我要參加這場戰鬥，我要親手逮捕那個皮特；霍因。」軒轅嵐的聲音不容置疑。
恩斯特點點頭，表示明白，「好吧，到了南天竺，我們去找一家經常光顧的波斯商人那裡賣貨，都是老客戶了，說不定他會多支付一些金幣。」
點點頭，軒轅嵐同意了恩斯特的建議，在那海天相接處，應該有十一艘船在航行，他們，給軒轅嵐帶來了屈辱。
卡利亥特是南天竺聯盟最大的港口，也是南天竺聯盟最大的交易港，南天竺聯盟一年近百萬金幣的稅收中有十分之一來自於卡利亥特的轉口稅收。
作為一個天然良港，卡利亥特的泊地能夠容納七百多隻海船同時停靠，它的港口日夜都有數千名工人在上下搬運貨物，南天竺的象牙、棉花、玳瑁、玉石經由這裡行銷白虎和青龍兩大陸，甚至是朱雀大陸也有輸入，當然是依靠了那些不知疲倦的大食商人。
在這裡，青龍大陸地商人們卸下自己的陶瓷、刺繡、錦緞、絲織、優良的茶葉、精細的鐵器，再由大食商人或者白虎大陸的客商將這些價值連城的貨物運到大食帝國或白虎、朱雀大陸，換來黃橙橙的金子、白晃晃的銀子。
卡利亥特永遠是繁忙的，尤其是南天竺聯盟與北天竺的德裡王國達成和解的今天。沙摩陀；羅笈多是個年青的工人，具有所有年青人的特徵：熱情、自信、充滿希望。今天的天氣很熱，已經到下午，正是卡利亥特比較冷清的時分，沒有什麼活的羅笈多乾脆和工頭打個商量，一個人跑到淺灘處游泳藉以消暑。
突然，一艘海船自天際出現，速度很快，僅僅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已經進入卡利亥特的泊地，它沒有依以往的規矩放慢速度進港。羅笈多在看見海船時意識到自己恐怕有活要干了，於是飛快的上岸穿好衣服，先於自己的工頭來到棧台上。船不是很新，僅僅是三桅的海船，船頭木雕美女暴露出它的來歷——典型的白虎大陸船隻。
只是令羅笈多奇怪的是，以往的經驗來看，白虎大陸的海船通常是成隊進行航行，如此可以在遙遠的旅程相互獲得幫助，同時也可以使因海上意外帶來的損失減小，就是一路無事也可以增加單程的利潤。今次的船隻為什麼只有一艘？羅笈多來不及多想，因為他的工頭已經和海船同時來到棧台。
引航員的小艇在一邊停下，海船尚未靠穩便已經迫不及待得放下搭板。羅笈多跟在工頭後面在棧台上等待未來的主顧下船，「一定又是一些綠眼睛黃頭髮的傢伙。」羅笈多在心中嘀咕著，說實話，他對這些來自西方的商人沒有什麼好感，就是不到十天以前，在卡利亥特的街頭這位年青的工人被一個西方白虎大陸的客人狠狠的揍了一頓，原因是當時他撿起一枚客人落在地上的金幣。
當搭板上走下人時，不僅是羅笈多，其他棧台上的天竺人也微微吃驚：搭板上下來一行人，幾乎都是白虎人，幾乎都是，只有當先昂然走下的一位不是，明顯得黑色頭髮，黑色眼珠，黃色皮膚，與天竺人和大食人迥然不同的裝束，所有的特徵都透漏著這位領頭的年輕人來自青龍大陸。
僅僅是微微吃驚而已，大家又不是沒有見過青龍人。在羅笈多反應過來時，他的那位身形不高但是皮膚黝黑肌肉結識的工頭已經換上笑臉迎了上去，操著一口熟練的青龍語言道，「歡迎，尊敬的少爺，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嘛？我的手下們一定會為你帶來滿意的服務。」
那個青龍年輕人沒有搭理工頭的慇勤，他用一種森然的目光盯著工頭一眼，工頭不知為何在目光中看到一股接近死亡的氣息，沒緣由的縮縮脖子，原本就是有些彎曲的身子幅度更大力的彎下，腳步不自覺得急急退後幾步，讓開青龍年輕人前進的道路。青龍年輕人面色有些和緩，原本冷酷的面容微微鬆懈，看著早早等在一邊的港口稅務官，用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說道，「你們最好能守住這隻船，它會為你帶來巨大的利益。」
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稅務官此時不知為何，竟然在這個年紀不大的青龍年輕人面前變得畏縮起來，彷彿看見自己的上司一般，低聲說道，「是的，少爺，您放心。」青龍年輕人點點頭，拍拍官員的肩膀，當先向卡利亥特港最高的建築——港督府而去。直到這個年輕人走遠，那個稅務官才豁然醒悟：為什麼自己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孩子如此恭敬？
羅笈多驚訝於這個年輕人的冷漠，也不知不覺之間被其身上的威勢所吸引，「這樣的人會走向何方？會為跟隨他的人帶來什麼？」一個念頭不知不覺得在年青的羅笈多心中升起……
向那個渾身堆滿肥肉的港督匯報完畢自己被海盜搶劫的經過，軒轅嵐——也就是羅笈多眼中青龍年輕人——帶著恩斯特和梅努埃林等一眾白虎大陸的商人，離開港督府，在梅努埃林的帶領下走向卡利亥特城中一位相熟的波斯商人的店舖。一路之上恩斯特等人抱怨不已，原因無他，就是剛才的那位港督對於眾人的遭遇沒有一點同情，只是不冷不熱的說上一句，「知道了」令眾人好生失望。
軒轅嵐也不理這些商人，任他們在耳邊抱怨，只是跟著梅努埃林趕路。約莫一刻鐘，梅努埃林在卡利亥特城中心大街上一家豪奢的鋪子前駐足。仰頭觀看，軒轅嵐點頭，足足二十丈的鋪面，包金的裝飾，兩個崑崙奴站在大門前，雙手抱胸，既是保鏢又是財富的顯示。轉頭示意梅努埃林，正在這時，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啊哈，梅努埃林先生，我尊貴的客人，一聽說有船來，我就猜想應該是你到了。」
軒轅嵐順著聲音望去，一個留著大鬍子、身著波斯敞衫、頭上圍著包頭巾的華服胡人大笑著走來，邊走邊伸出手臂作出擁抱狀。梅努埃林看見這個胡人走來，也大笑著迎上去，互相擁抱住對方，「老朋友，你可好啊。」
胡商鬆開梅努埃林，看著一眾白虎商人，向自詡是白虎大陸最大商人的傢伙道，「我的朋友，難得你們到來，我已經命令僕人擺上了佳餚，倒上美酒，準備了漂亮的舞孃歡迎你們，怎麼，不進去麼？」
軒轅嵐不明白這裡的規矩，看見「白虎大陸最大商人」一句客氣話也沒有說就跟著胡商進去商號，也不好當面問什麼，隨著這些落難的商人們走進這座豪華的商號。
商號是個套院，後面的院子就是一座極大的館舍，波斯風格，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酒席擺在地上，人們則坐在地上的坐墊上面。軒轅嵐在路上悄悄向經常來卡利亥特的商人們打聽過，原來，波斯人的規矩，上門是客，無論生意是否做成，一開始的酒宴是要吃的，也就是中原人口中說的「買賣不成仁義在」，而這個胡商據說叫做瑪寶哈。
來到寬敞的大廳，即將入席，瑪寶哈卻停下，一雙小眼睛來回注視著商人們，商人中間有知道規矩的紛紛流露出慚愧的神色，令這個名喚瑪寶哈的波斯商人很是奇怪。
梅努埃林曉得規矩，苦笑著拉過軒轅嵐，將不知所以得青龍年輕人一把按在客人首席上，青龍年輕人雖然心中奇怪，不過那段不同尋常的記憶使他心安理得坐好，等待眾人入席。
波斯商人大是驚奇，原來他僅僅是將這個年青的青龍年輕人作為一眾商人的夥伴看待，現在年輕人竟然被梅努埃林拉到首席，讓他開始摸不清軒轅嵐的身份。拉過梅努埃林這個「最大的白虎商人」嘀咕幾句，胖胖的帶著一雙小眼睛的波斯商人驚喜的來到軒轅嵐近前，不顧禮儀的急急問道，「我得客人，你竟然有青龍皇室御用的貢繡？」
軒轅嵐看著面前不到一尺處胖胖的圓臉，心中一陣翻騰，向後靠靠，拉大與圓臉的距離，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這個波斯商人為何如此興奮？梅努埃林知道軒轅嵐不知道這裡的規矩，笑著走過來解釋，「嵐先生，瑪寶哈先生是波斯人，波斯人筵席的規矩是，誰最尊貴誰坐在首席。而宴請客商的筵席就以哪一位商人攜帶的貨物價值最是昂貴，這位客人就可以坐在首席。」看看有些理解的軒轅嵐，他繼續道，「今次我們遭到海盜搶劫，貨物丟個精光，哪裡還有什麼貨物了？再者，就是我們的貨物仍在，也不會比你那幾十箱貢繡值錢的，所以，這個首席你是坐定了。」
點點頭表示理解，軒轅嵐又看看那個一眼渴望的波斯商人，吐出一句話，「是的，我有貢繡。」
瑪寶哈彷彿聽見仙樂一般，沒有任何禮節表示便一把抱住軒轅嵐，泛著油光的大嘴就要親吻青龍年輕人。無奈他親吻的對象噁心的很，一把推開波斯商人，自坐墊上跳起躲到白虎商人身後。瑪寶哈絲毫不在意年輕人對自己行為的反感，他拉住這個青龍人的手急切的道，「這位先生，我們可以現在就看貨麼？就是現在，我太想立刻見到這些美妙的藝術品。」
來自青龍的年輕人強忍心中陣陣反感，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雙手，嘴裡回復冷靜，佯作思考的樣子，沉吟半天才慢吞吞的道，「瑪寶哈先生，你是知道的，這些貢繡是青龍皇室的專用物品，我得到它們也是花了極大的價錢，你能夠將他們全部買下麼？要是不能，我看還是在這裡吃過飯再去也可以，我呢，正好在城裡另外尋找一些買家。」
波斯商人好像受到侮辱般，拍著胸脯道，「我瑪寶哈要是買不下這些貢繡的話，相信整個卡利亥特也不會有人能夠買的起嵐先生的貨物了。」一邊的梅努埃林也直向軒轅嵐遞眼色，示意這個青龍來的年輕人不要懷疑眼前這堆肥肉和筋骨合成物的財力。
軒轅嵐見目的達到，也就順水推舟道，「好吧，我們就辛苦大家一下，一起回去，也好作個見證，要是瑪寶哈先生滿意我們立刻交易，到時少不得大家的好處就是。」商人們七嘴八舌的叫好起來，瑪寶哈則迫不及待得吩咐僕人們備車出門。誰知軒轅嵐揚手制止道，「不必了，瑪先生，我已經命令水手將貨物搬到你的店舖裡，若是不信，你現在可以去鋪子內查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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