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奇幻涉世傳 第三十四章 淺移默行 文 / 寂寞游魚
第三十四章淺移默行
看著亞斯鐵青的臉，一向敏銳的直覺突突地冒出無數奇怪的念頭。他的眼神很認真，但他真的可以相信嗎？到底是我的法術起了效果，還是根本沒有……等等！這樣想下去就不得了了，那我之前見到亞斯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那現在的亞斯又是怎麼回事？一個人的性情差異可以那麼大嗎？還是……
「無煙？你覺得哪個是真實的我？現在的，還是剛才的？還是兩個都是？」亞斯的臉孔突然在我眼前放大。
「啊！？這個——王子殿下，您這樣問太為難無煙了……」思路被打斷，一時間驚慌失措。強制鎮定住自己，我裝模作樣地開始瞎說：「殿下，每個人從一生下來就具倍了改變與適應的特質，我們都是在與現實社會的無限摩擦中成長起來的。無所謂現在的自己還是過去的自己，其實都只是一個人的真實過程。旁人的意見，社會的承認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卻是自己對自己的肯定和信任。如果連您自己都沒有肯定自身，那麼誰還有資格來告訴你現實呢？」
亞斯的臉色有些奇怪。
我繼續侃：「我明白殿下的苦惱。您是在迷惑？或是在試著確定？還是逃避什麼？是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的極大差距讓您沒有辦法適應嗎？但是，現實既然如此，除非您有能力去改變它，不然，就只有去適應它了！」
抬眼瞄了瞄臉色不改的王子，我硬著頭皮結尾。
「殿下，只有自己內心深處的認定才是最真實的自己。您的迷惑，需要自己尋找答案……對不起。無煙只是信口開河，很抱歉沒有辦法給予您任何幫助……」
亞斯凝住了臉色，緩緩而沉重地歎了口氣，望著我，許久才開口。
「無煙……你真特別。」
「沒有人這樣告訴過我。你知道嗎？當那些人知道我的變化後，不是試著改變我讓我回到過去，就是極力迎合我的意思……我一直很迷茫，我到底應該怎麼辦？我已經沒有辦法變回過去的自己，你也知道，現在的王國裡，沒有幾個人認為我是單純的。他們都認為如今奸詐多變的亞斯王子才是最真實的我。就連我自己都快被迷惑住了……可是，你看看這些，還有那些——」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周圍無數的絢爛而美好的雕像，繪畫。一個個靈動的生靈，一具具栩栩如生的美妙存在，浸潤人心，感染心神，陶冶神志，美得虛幻而不真實，只是死的模型。
「就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收集這些東西，這些——我又厭惡又痛恨的東西！他們都那麼美好，而我，卻如此不堪！我簡直想徹底毀了他們，徹底摧毀他們！我無法忍受，無法，無法……」
「王子。」我輕輕上前，搭住了亞斯的肩膀。
「您在遺棄自己，您不應該這樣……」
亞斯猛然把頭轉過來，直盯著我看。然後，又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你看了嗎？那個女人，我曾經的愛人——死了，我殺的……我殺的……」
鬱悶的氣氛感染了我的心情，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連自己都不會抓住自己，那還談什麼做人，做王子，做國王！只有緊緊把握自己的人才是強者，不然，就只能永遠困徘徊虛無的邊緣。
我的想法很明顯地表現在臉上，略微的憤怒，有些怒其不爭的感覺。
「別這樣看著我，無煙……我，我真的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我是在一次失控後殺了她的。那次布拉卡又給我喝一些奇怪的藥劑，他說，這是為了增強我的體質和能力，讓我能更好地坐上國王的位置。其實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可她喜歡，她說她要看著我強大起來，看著我登上成功的殿堂，看著那些曾經藐視我的人們一個個拜倒在我的腳下，俯首稱臣！」
「可是，我卻失手殺了她……然後，一切都變成無所謂了。我不再限制體內的暗黑能量，不再抵抗布拉卡的擺佈，不再……可是都來不及了，連布拉卡也放棄了我。他憤怒地說，『你不配，不配成為我們大神利用的對象！』」
咦！？布拉卡在利用亞斯？我一下子有些眉目了。
「布拉卡停止了對我的所有藥劑供應。可是我卻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恢復過來了，不再時常無法控制自己，可是在我體內的暗黑能量依然存在，依然在某些時刻悄悄地影響著我的意識和行為。再加上，我對自己的放縱……」
我露出無比憐憫的神情，彷彿救贖世界的聖母一般，在心裡默念：哈里路亞，可憐的人類啊，你那深刻的苦難讓人痛心食骨，可你還是要堅持住啊，跨過去啊，這就是劫數啊，經歷了苦難的人才是真正的偉大啊，堅持啊……嘿嘿，去去啦，我才不想和那個「做作」的聖母一樣囉嗦又碎碎念，只是一時間沒有想到其他辦法來表達自己的心情而已。
「王子殿下！馬利克參將副軍求見！」門外一聲洪亮的匯報聲。
亞斯呆了一下，迅速整頓自己的心情，轉頭對我說：「無煙，你留在這裡，我馬上回來。」
大喜！哈哈，太好了，亞斯一走這個房間就屬於我啦！那找『通行令牌』任務就可以馬上實行了！掩飾不住滿腔的偷樂，我抽搐著臉頰微笑。
亞斯快步走了出去，我緊跟其後側耳傾聽，觀察動靜。
一個急促而慷慨的聲音：「殿下！很抱歉打攪您安寢，我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亞斯低沉的聲音：「說！」
「殿下！那個女人！我懷疑那個女人圖謀不軌！」
「就是那個從庫拉倫斯將軍府邸來的女人！最近庫拉倫斯家族和血祭祀的對立已經白熱化了，他們突然在這個時間送美女給殿下，我懷疑這一定是個陰謀！而且絕對對殿下非常不利！殿下！殺了那女人！或者立刻把她遣送回去，不然……」
「說完了嗎？」亞斯冷冷地回答。
「啊？什麼？殿下，您在聽嗎？這是很嚴重的問題，甚至有可能威脅到王位繼承……」說話的人似乎在某種脅迫下逐漸降低了音調。
「說完了……你可以走了。」亞斯乾脆地回答，轉身就往門內走。
「殿，殿下！請等等，這真的很嚴重！殿下——殿下——」哀求的呼喊在身後不斷。
「衛兵，送馬利克參將副軍回去！」
然後就是碰咚的拉人聲，爭吵聲，兵器的摩擦聲。馬利克離開前留了這樣一句話：「難道殿下的『病』又犯了？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亞斯鐵青著臉回到了屋內，我則迅速做好閒適的等待樣子。剛才邊偷聽邊在屋子裡不動聲色地尋找，花了好幾通時間都沒有收穫，估計東西不在屋子裡，大概在——我看向了依舊臉色不善的亞斯。
「殿下……」
「你都聽到了吧？」冷冷的聲音。
「嘎？呵呵，是的，我都聽見了。參將大人的聲音如此洪亮，沒聽到倒顯得是我不對了，呵呵。」
亞斯轉過臉來，靜靜地看著我說：「無煙，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殺了你？還是放了你？還是依舊這樣囚著你？」
我翻了翻眼，用一種無比清淡的聲音回答：「殿下，無煙倒是有一項非常好的交易，只要殿下答應。我們彼此的矛盾就可以通通解決了。」
「哦？你終於打算告訴我的你的目的了？」
「呵呵，殿下。無煙會一些簡單的暗黑魔法，而且對治病有不少的經驗。我想我大概能幫您消除一些體內的暗黑元素，讓您可以恢復些許本性……」
「那你呢？你想要得到什麼？」亞斯顯然對我的目的更感興趣。
「呵呵，我嘛，我只要……」我才不會傻得說出自己的秘密呢！現在的形式混亂，是敵是友難分辨，隨時有可能遇到威脅，謹慎起見，還是掩飾為好！
「殿下，我只想得到繼續留在這裡的權力！」
亞斯呆楞了一下，沉下了臉來盯著我。
「就那麼簡單？」懷疑的眼神。
「是的，就只有這個要求。殿下怎麼看？成交嗎？」
亞斯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很好，這樣利己的交易怎麼能拒絕呢？」亞斯微笑了一下，走到我跟前，示意我動手。
「殿下不怕我搞鬼嗎？呵呵，萬一……」
「你不會。」
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個奇怪的王子，搖了搖頭，只能暗自懷疑他的智商。
「殿下請坐好，放鬆——」
緩緩提起全身的神經細胞開始呼喚那些飄渺忽悠的暗黑元素，一股激盪而不安定的氣息瞬間在整個房間裡蔓延，翻騰，攪動……我運用非凡的元素操縱技術，輕而易舉地從亞斯身上探詢到了暗黑元素的蹤跡。然後，一鼓作氣——逼出來！
亞斯的全身泛著晶瑩的異色，一會兒，閃動出了七彩光芒。我微一皺眉：糟糕！亞斯身上的一部分元素實在太頑固了，居然窩在亞斯的靈魂深處扎根繁殖，好狡猾！等等，為什麼我總覺得暗黑元素和其他幾類元素不一樣呢？彷彿暗黑元素的力量有靈性一般，狡猾而聰慧，難以理解……
「呼……好了，王子殿下，很抱歉無煙的能力有限，只能逼出一部分的暗黑能量，還有一些，我無能為力……對不起。」
亞斯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清白的身體飄逸出清涼的感覺，整個人從原來的陰暗混沌轉變成了清爽的初生。還好，亞斯體內的能量比較少，我動起手來游刃有餘，除了靈魂部分的那些頑固東西。
「我……」亞斯迷惑地看看自己的身體，又看看我，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你真的幫我除掉它了……謝謝，我好多了，真好多了……我……」亞斯似乎還打算在說什麼，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搖晃，旋轉。「我好困……我大概要睡一會了……」說完，亞斯咚一下直直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哈，哈，成功！耶！」我開心地跳了起來，剛才幫亞斯轉移暗黑能量的同時，我順便加了一層催眠用的土系魔法，效果立即兌現！太棒了！
「啦啦啦∼∼∼∼」我一邊開心地扒拉著亞斯的衣物，一邊不由自主地哼著歌兒：「時間不早了，再不行動就晚了——令牌！令牌！找到了！哈哈哈……」我輕巧地從亞斯身上把淡蘭色的通行令牌拽到手裡，轉頭看看一旁沉睡的亞斯。溫潤的氣息，恬靜的臉龐，透露著淡淡的憂鬱，像個脆弱而等待救贖的王子。
呃……他本來就是王子嘛！
良心發現，對待一個王子怎麼可以如此無理呢，萬一讓他的手下看到他現在的樣子，那該有多丟臉哦！不行不行！我要做點什麼才對！
想著想著，我順手就把亞斯沉重的身體移到了不遠處的大床上，還順便替他蓋上被子，墊上枕頭，撫了撫他凌亂的劉海，我燦然一笑。「呵！這下好了！」看著那奇怪的王子像小孩子一般沉睡在那裡，我滿意地轉身，動用悄無聲息的風系飛旋「嗍——」一下竄出了房子，直奔阿諾老家去也。
粗線條的我沒有注意到的是：在我離開後幾秒鐘，躺在床上的人影猛然坐了起來，露出黝黑的眼睛直盯著我消失的地方，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