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十章 救旦旦 文 / 泣貓
一路行來,綠意蕩然無存,越接近寨子煙火味就越重,那曾經的竹林,叫不出名字的蒼天大樹,花花草草都變成了一把黑灰。糊得看不出原貌的動物屍體,觸目驚心。
抬頭望去,不遠處就是水潭,唯有它,依然不變,上游流下來的水沖刷而過,粉飾太平,平靜的水面依然如寶石般閃爍,在光照下泛著迷人的光折。曾經,那是夢的源頭,在那裡保有著許多美好的回憶,關於旦旦、關於張寒、關於藍苗,一切的一切物是人非。
「錢兄弟,不遠了,就在前面,走吧。」氣喘吁吁的阿東跟了上來,看見我在習慣性要伸手去摸頭頂上的旦旦,微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著我,催促道。
「呵,好!走吧!」恍然醒悟過來的我,尷尬的收回虛空的手掌,最後留戀的望了一眼,深吸口氣,領頭向前行去。
來到空如平地的寨子口,滿目荒涼,觸目都是焦黑,雖然過了很久,瀰漫在空氣中的糊焦味依然不肯散去。那味道就像是纏繞在這個世界的念想,多少母親在等待著兒女歸家,多少老人在守望著年青人回來,這其中,是否也包括將一切寄托在我身上的藍巴?
阿東跪了下去,面對著空無一物荒野,在黑焦的土地上磕頭,沒有眼淚,年輕勇敢的布麼從小不許流淚。然而他臉上那悲涼、莊嚴的表情卻更令人震憾,他一遍一遍的在那磕,雖然族人們的屍體已經被外面的人處理乾淨,雖然這裡已經被焚之一俱,雖然再聽不到那稚氣孩童們的笑聲……但這裡是他們的根,他們用血汗捍衛的家,既然不能保之完好,至少要將靈魂留在這裡,守望那些遊子們歸家。
「阿東,起來吧!」我去拉他,因為他額頭上在流血,順著鼻樑而下,我怕他昏倒在這裡麻煩,強行把這頭倔牛拉起,拖著他往裡走去。
紅謠族的悲哀,他們祖祖輩輩守護的家,不惜付出一切代價要保留完好的文明,卻在一場大火後被外界發現。只可惜,那些人們,追查山林火災的人們,恐怕永遠也無法從這些廢墟中尋找回寨族的痕跡。他們不知道這裡曾經聚居過很多年輕貌美的苗族姑娘們,他們不知道這裡曾經生活著一群純善的族類,他們更不知道,這裡一代又一代嚴守著一個秘密,一個別人帶給他們的謊言。
與阿東不同,我試圖從中尋找事故的痕跡,可惜,沒有,什麼也沒有,有什麼比火更能銷毀一切的呢?
「阿東,藍巴死前有沒有過特殊的交代?」我知道,這裡一定藏有著一個秘密,汪洋說過,藍苗的祖輩藏有著關於那顆珠子的秘密,而現在它就在我體內,如果可能的話,也許它能幫我尋回旦旦?
「沒有,藍巴叫我去找你,告訴你這裡發生的事。」阿東臉上的血塊凝固在上面,特別扎眼。
「那,你們寨子有沒有什麼秘道之類的地方?」
「沒有,什麼是秘道?」我望著阿東,知道他不會撒謊,他跟在藍巴身邊多年,要真有這地方他一定會知道。
「你還能找出藍苗他們家房子的位置來嗎?」
「可以,這邊走。」
我們來到一塊空地上,估計阿東是憑借方向感找到的這裡,而我,僅能通過回憶依稀拾回一些印象。低著頭,細心的走過每一塊焦土,用腳踏了踏,彎下身來用手去摸索,結果是讓人失望的,這塊黑地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連鬆動的地方都沒有。忍不住感到好笑,看網絡小說看多了,難不成還真想找出什麼機關來?
阿東奇怪的望著我的舉動,開口問道:「錢兄弟,你要找什麼東西?」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不知道能找出什麼來,又從何說起?我苦澀的笑了,耳邊似乎傳來老祭祀的叮嚀,照顧好藍苗,守護好蛇神……你……是神選定的勇士……
「錢兄弟,你為什麼不去黑洞看看?那是祭祀最常去的地方,蛇神在的時候,他一天要去好幾次。」
黑洞,對!我眼前一亮,洞中之洞,或許在那裡能找到些什麼。
天色不早了,山裡暗得更快,我們必需加快腳程,不然天黑下山會很麻煩。
水潭,來到藍苗與旦旦魂牽夢移的地方,水透著冰涼,小瀑布終年不息,只是那洞,洞口,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阿東傻眼了,我猜想他第一聯想到的肯定的神明顯靈,一夜間又把洞給封上了。
可我不信,若有所思的望著上面,由於洞口的位置比較偏,不細看的話,不會發現那不過是被塊巨石擋住了入口罷了,隱約間還可以看見不齊整的縫隙。
「阿東,我們上去看看。」
「好!」
「不要從這裡上。」我拉住正想下水往上爬的阿東,對他指了指瀑布上方。「我們去那裡看看。」
「啊?」阿東雖然不解,但還是洗了把臉跟著我往山上繞去。
入洞的方式目前為止我試過三種,第一次入洞時是個意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頂上有一個足以容納一個人落下去的洞。當然,現在以我跟阿東的身形想下去估計不太可能了,我只是想從上面往下看裡面的情況,這樣比較安全一些。
兩人腿腳功夫都不慢,不出十分鐘就上去了,依稀記得那洞應該是在水流的側面,按照黑洞的位置判斷是在右手邊。當初,我就是趴在那個地方往下張望女生裸泳的,現在已經野草叢生,高度都到腰了。
我沒理阿東,自顧自的尋找那個土洞,用手臂去擋開雜草,手掌被割了不少道口子也不覺疼。突然,我看見不遠處的阿東突然整個人爬在地上,耳背貼著地面,似乎在凝神聽些什麼。我朝他走了過去,他瞪大著眼睛,驚詫道:「下面有人聲。」
不愧是山裡找大的,具有一定的野外生存意識,在這水流聲不絕的地方都能聽到下方的動靜來。暗暗佩服之餘我沒有跟著去湊熱鬧,更加緊尋找那個洞口,光聽聲音沒有用,既然感覺到下邊有人,那就更要看清楚裡面的情況才行。
找到了,我激動的拔開草叢,俯視著那個洞,它依然完好,超乎人想像的完好,盤口似的靜靜座落在那裡。
我爬在地下湊近,整張臉伸進去,大氣不敢喘一下的望著。
真的有人,不但有人,還有燈,有儀器,那些身穿白袍帶著頭罩口罩的人們我一個也不認識,他們手中拿著試管、資料夾走來走去,不時扎堆在一起商量著什麼。正當我想在細細觀察之時,一張臉突然由小往上高高的仰起,直插進我的眼瞳。
大赫下我抽身坐起,臉色陰晴不定。
「錢兄弟,錢兄弟?怎麼了?」阿東搖晃我,我一下子醒了過來,嘴裡不自覺的喃道:「白年,是白年。」
是的,是白年,他在洞裡對我展露出俊美的笑顏,用手指坐了一個由上下落的動作,那張臉,那張笑臉有著讓人驚恐的十足把握,就像,就像汪洋所說的,他就像神一樣,無所不知。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要我進去,從水裡進去,就像當初旦旦與我從小水潭裡出來一樣,我同樣也可以從那裡潛入黑洞中。
「阿東,你先下山,回去找波仔他們。」我強制命令道,不能讓他跟著我一起冒險。
「不行,我跟你一起。」
「阿東!」我喝道:「你忘了藍巴死前對你說過的話了?」
「記得。」阿東粗著脖子把頭低了下去。
「他對你說了些什麼?你重複一遍。」
「以後你就是藍巴,我們都要服從你。」
「很好,你知道就好。」沒功夫再理他,我一頭紮了下去,二十幾米,還好,不算太高。
撲通!一聲,劈頭蓋臉的一陣**後,好不容易適應了冰冷的水溫,緊接著又是一聲撲通,水又掀起一陣湧動。
奶奶的,這傢伙還是跟下來了。我心裡暗忖道,這時候沒心思管他死活了,充漢子是吧!自己死一邊去,大爺我要找到漩渦口,不然沒辦法進去。
小的水口會流動,能通過一個人的水口就不難找,只要潛入水底最深處,仔細感覺水流的動向,很容易就能找到。找到是一回事,怎麼進去就比較困難了,畢竟這是出水口,不像上面那樣是直接把人給吸進去的,我必須費盡全力才能逆流而上。
稀里糊塗的硬是往裡鑽,拼著最後一口氣終於闖過了,當再次感覺到身體周圍壓力漸漸緩解時,我再顧不上其它,死勁往上游去,也不管上面人影晃動是敵是友,空氣,我連命都沒了,先給爺來口氧氣再說。
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麼受歡迎,岸上所有的人都定了下來,向我行注目禮,白年還親自拉了我一把,臉上掛著童叟無欺的招牌笑容。媽的,老子又不是小羅莉,你騙老子有奶吃啊?
趴在岸上,沒有大口喘氣,我在努力的配合體內的珠子調息,這樣能比較快的恢復精力。
「你終於來了,我還想是不是找個人上去接你?」
日你白年,居然跟我親兄弟似的,鬼知道你安什麼心?
「你在這裡幹什麼?」
「你說我在這裡幹什麼?汪洋不都跟你說了嗎?」
「汪洋?」我心下一驚,他怎麼會知道的,這傢伙也太可怕了?「他現在在哪裡?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呵呵,你不需要知道,看了就明白了,跟我來吧。」
我疑惑的跟在他身後,既然到了人家地盤總得老實點,看清楚情況後再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不過有點擔心阿東起來,那個硬漢子可千萬別學我才好,這可是會死人的。
「不用擔心,他沒事,我已經找人去救他了,不對,是綁了他,哈哈,你知道,阿東那傢伙可是個硬漢子,不綁他不老實的。」
「你怎麼知道阿東?」
「我當然知道,你知道的,我都知道。」白年意味深長的給了我個笑容。
「我知道的,你都知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些我不知道的。」
「你是想問紅謠寨的事嗎?」白年臉色一暗,難得幾分正經道:「我只能告訴你,不是我幹的,有些事情的發生,並不是人類可以控制的。」
「放你他們狗……」我屁字還沒放出來,就被擺在眼前的幾個瓶子給驚得就不出話來。那裡依石壁排著幾個大容器,裡面裝著幾隻巨蟒,瓶口是開著的,整個浸泡在小水潭裡,裡頭那幾條蛇安靜的閉眼,一動不動。
「它……它們……」
「它們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是旦旦母親。」
「旦旦的母親,你想克隆旦旦。」我冷冷的逼視他,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難怪你假借買旦旦的名義把它騙去了幾天,難怪你在白氏貴族學校搞秘密研究,難怪……」
「是的,你知道,我必須這麼做,我也曾經想要把它搶過來,可惜。」他聳聳肩,無謂道:「都失敗了,把它要過來那幾天,它絕食抗議,只認你,誰讓它體內注入過你的血液?」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只想要旦旦。」
「你已經擁有了全世界,為什麼……」
「是!我是擁有了全世界,有了錢,甚至連父母都……可是,我沒辦法得到它,它是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最愛的女人以外,最珍愛的東西。這種感覺,你應該比我更有體會,旦旦,對你而言難道不是身體裡的一部分嗎?」
「它是我的,它從來都是我的。」
「是,沒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我感覺白年在這麼說時,臉上流露出苦澀的意味,對於這個天之驕子而言,一條蛇,真有這麼重要麼?
「成教授,麻煩你。」白年突然對身後另一個在注視著儀器的白袍男人說道。
「是。」
我站定在那裡,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切,除了儀器外,我還發現了無數的蝙蝠、毒蟲等物,都被容器裝著,看來真如汪洋所說,養育一個旦旦,需要無數生物的毒血來培植,更有可能,必須用這裡的水,依靠這個洞裡的某些磁場。
「白先生。」
那名白袍男子手拖著一個盤子走出過來,上面蓋著一塊布,遞到白年的面前,恭敬的看著他。只見白年表情複雜的掀開了白棉布,而我,則同一時間倒抽了一口氣。
是旦旦,真的,是旦旦。
我心裡五味陳雜的望著它,伸出手要去捉他,白袍男子在白年的示意下沒有阻止,他們安靜的看著我兩隻手將旦旦托在手心,它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我甚至感覺不到它的呼吸。突然,我似乎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盯住白年。
「放心吧!它的確是你的旦旦。」白年望著我手上的小白蛇。「屬於我的旦旦,還沒有出來,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它是我事先照著你將會出事的地點命人鋪下天羅地網找回來。」
「它……」
「還沒死,恐怕只有你能救它,用你身上的血,用那顆珠子,但只是也許,我們沒有把握。」他望著我,眼神有些複雜。
我無法得知他在想些什麼,但只要是為了旦旦,那怕只有一線的希望我也會去嘗試。
「請幫我。」
我與白年的眼神在空氣中交聚,他點了點頭,我似乎從他眼眸中看見一些苦澀,一絲掙扎?
「請跟我來。」那名白袍男子對我道,於是我小心翼翼的手捧旦旦,跟他來到水潭邊,這時,另一個男人走了上來,他告知我該如何將珠子吐出來,運入旦旦的腹中,將體內的精氣與之交融,循環彼此體內經絡,打通要道。
仔細的聽著他的講解,驚訝的發覺這與汪洋曾告知我的一些方法大同小異,細細又琢磨了一翻,應該不難。最後過一遍腦後,我帶著旦旦潛入水中,隱約中,我似乎聽見有人在白年耳邊細語,我的耳力很好,我聽到了,他在說:「他們快到了。」
一心繫在旦旦身上的我,帶著它潛了下去,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浮出水面,我換氣,再帶著毫無動靜的旦旦潛入水中,吞吐珠子,頂開旦旦的嘴……一分鐘……兩分鐘……當我第三次換氣時,明顯感覺到洞內的氣氛不對,那些工作人員似乎正在的緊張的收拾東西,他們要離開?我心一驚,不及細想,望了眼旦旦,又不顧一切的扎入水下。
潛入水中的我,明顯被水下震盪波及,當我要浮出水面時,卻差一點被巖壁上掉落下來的碎石塊砸中,我忙用身子護住旦旦的身體。朦朧的眼睛一邊用精氣護體,只可惜剛才渡了過多給旦旦,現在有些不支,恐怕頂不了多久。
岸上傳來白年的喊叫伴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以及石塊砸落的聲音:「多多,雙誅會社的人終於找到這裡了,是你把他們引來的,命運早就有了安排,這是老天的安排……」他沒有笑,他的聲音中甚至帶著悲嗆,然後,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將那面看似石壁的牆推開,跳了出去。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離開的,但我知道,爆炸來著從上方投下來的炸彈,這個黑洞很快就要被毀掉。
末日,這是末日!我跟旦旦的,末日嗎?
別無選擇,我只能帶著旦旦,再次一頭扎入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