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一百十三章·闖塔 文 / 傅塵瑤
瑤華順沿著煉妖塔層層的簷角，一層一層地往上飛躍著。最初的五層過得非常輕易，到第八層開始感受到了從週身壓迫過來的力量。像是有一雙雙無形的手，拉扯著她的雙腳，用力地將她往下拖去，瑤華一鼓作氣，運功奮力往上一躍，終於躍上了第九層。接下來兩層，那股力量越來越大，瑤華心中隱約知道或許是結界的原因，但卻也不曾想到這是樂甄格外加上的，只想應該是為了防止心懷不軌之人來煉妖塔搗亂才設的。
當飛身上了十二層的時候，瑤華已經氣喘吁吁了。站在簷角上，抬眼往上看看，還是看不到頂，自言自語道：「到底有幾層訥，煉妖塔。」
緩過氣來，重振精神，準備繼續往上去。不想這次剛飛身上去，腳尖剛點上十三層的簷角，十三層塔上原本緊密的門窗驀然中開，夾雜著一股腥鹹之氣，一條黃黑相間的大蟒蛇撲嘯而出，吐著腥紅色的信子朝她撲來。
「居然還有這麼可怕的蛇！」瑤華大驚失色，連忙閃身躲開一記攻周，隨即往上一個躍身，趕緊躍上第十四層。
一口氣還沒緩過來，猛然間感知到身後有一股戾氣浸膚而來，來不及回頭，下意識地往右邊一躲，赫然一隻猛虎擦身而過。瑤華驀地驚出了一聲冷汗，若是方纔那一下躲得稍微晚點，那豈不是已經成為這猛虎的晚餐了。
手中幻出碧水劍，緩緩地退出幾步。猛虎一記撲空。掉轉頭來，虎目閃著血紅色地光芒，又往瑤華猛撲過來。而與此同時，十三層的大蛇也跟了上來。瑤華揮舞著碧水劍護身，一邊抬眼往上看看，想著是否應該不作停留，一口氣衝上去。但轉念一想。不對，她到十四層時。十三層的大蛇也跟了上來，那她到十四層，萬一到時候再多出來一個怪獸，那她豈不是要以一敵三，更加沒有勝算了。「看來，必須是要一層一層地打上去了！」
猛虎張大血盆大口，一串熊熊的火焰從它喉中噴薄而出。火焰到中途一分為二，從左右兩邊朝瑤華包抄過去。瑤華知道它是要用火將她困住，趕緊飛身而起，掏出靈符，以雙手分持，默唸咒語，朝兩邊火蔓延的方向擲去，抑制住它的勢頭。這邊靈符剛擲出。那邊大蛇又噴了一股墨綠的煙氣出來，瑤華知是有異，連忙用幻雪飛綾擺出陣法防禦，將大蛇擋在另一邊。「不行，再耗下去，就算上面幾層沒有怪物。我也沒有力氣上去了。」
回過身，看著又氣勢洶洶地攻擊過來地猛虎，一咬牙，提著碧水劍躍身過去，從上往下朝猛虎狠狠地斜劈了過去。碧水劍清光乍現，劍身上流瀉出來的清光將迎面撲來地猛虎一分為二，隨即「咻」的一聲，猛虎的身影在空中一晃，在一刻便消失得不見了蹤跡。
瑤華驚了一驚，她方才與猛虎打鬥的時候。也有好幾劍砍中它的。但是當時砍中就與沒有砍中一樣，劍離身。傷口立即復原，完全看不出痕跡與異樣。瑤華本還以為它們並不是實體，不想現在一劍過去，竟將它砍沒了。回想了剛才的情節，似乎是在出劍的時候，自己心裡有念催動靈符地咒語。
一念方動，轉回身，回收幻雪飛綾，立馬擲出靈符，大喝一聲：「靈符神將，正我陰陽，往來歸去，日月蓮華！封印！」
靈符脫手而出，「撲」地一聲貼到了大蛇的身上，見符上咒語金光閃現，而大蛇也似乎被這道金光鎮住了一般，不再動彈。瑤華心念一動，隨即引出斬妖冊，想將大蛇封印到斬妖冊上去。
但是這蛇乃是煉妖塔的守護獸，非一般妖獸可比，又豈是區區斬妖冊封印得下的。下一刻，瑤華就驚愕地看到斬妖冊上驀地浮起了一片銀白色的詭異火光，一個明滅便將斬妖冊燒了個精光，灰燼洋洋灑灑地隨風飄下。「啊！我的斬妖冊——」
靜候在塔下的弄衣，看到塔上有東西飄下來，連忙定睛望去，只見洋洋灑灑的一片灰燼似地東西。「什麼東西？」飛身過去，伸手接住幾片看了看，看不明白，轉回身去，問樂甄道：「壁尊，這是什麼東西？你在塔上放了什麼？」
樂甄瞄了一眼，臉色隱約變了變，側過身支吾道：「這種東西，我怎麼知道？！」素瀾長老見狀，信步過來看了一眼，緩聲說道：「似乎是斬妖冊的焚燬後的灰燼。」
「斬妖冊？我寶貝徒弟的斬妖冊！啊！」弄衣一聲慘叫，將手中的灰燼一丟，回身往煉妖塔方向跑了幾步，忽想起什麼，又轉回身衝到樂甄面前，大聲道：「壁尊，別玩什麼試驗了，我寶貝徒弟真的擁有煉妖師地功力！但是她沒有收過妖，也才剛剛適應那股力量，你又這麼黑心苛求，她到不了塔頂也不無可能！你不相信就算了，算我說謊，你把我關到冰火之極去好了！快停止！」
「力量？什麼力量？」樂甄敏感地抓住了關鍵字眼。
弄衣道：「千年神獸的力量，瑤華身上有朱厭的內丹！你快停止結界！不然我們紫苔最強的煉妖師就要殞落在你的手裡了，飛昇之後，看你怎麼向紫苔的列位祖師交待！壁尊！」
瑤華在十四層停留了好一陣，終於稍稍從一場惡戰中緩過氣來，奮力地飛身躍上十五層，抬眼便望見另一邊簷角臨風停立了一道雪白的身影。雖然相隔不遠，但眼前的視線卻總是模糊，看不清那一個人的面容。
瑤華剛想開口說話，忽見那人衣袍微動。迎面吹向他的風劇烈起來，瑤華地衣裙也被那陣風吹得在身前獵獵而舞。當瑤華感覺到這風有些不對勁地下一刻，風驀地強大了百倍，從背心推著她往那白衣人而去。
「他就是十五層的守護嗎？」瑤華奮力地在原地定著身子，用法力抵抗著從背心吹來地狂風，一面往下沉著身子，堅決不往那邊移上一步。
兩人遠遠地對峙著。瑤華的體力也在對峙中漸漸耗損待盡。風力越來越強，瑤華終於再堅持不住。在那股拉力的牽引下，腳步開始不受控制地往那邊移動。瑤華拚命地往下面沉著身子，但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無法避免地接近著。瑤華心中開始有一絲驚慌，攥緊了手中地碧水劍，一邊默念著幻雪飛綾的咒語，以便一旦那人發動攻擊，她這裡可以立馬做出相應地防護。
果然。當兩人間的距離接近到一丈以內距離時，那道身影驀然翩動，從他身後「嘩」地一下漫延出來一片耀眼的劍光，鋪天蓋地地往瑤華當頭蓋來。瑤華大驚，一揮手，幻雪飛綾立即在身前擺下陣法，一面攥緊了碧水劍，蓄勢待發。
瑤華微微地閉起了眼睛。等待著那具有毀滅一切氣勢的劍陣撞上幻雪飛綾時將激發出來的強大震盪，緊握碧水劍的手心已然汗濕。不想忽而耳側「嘶」的一聲輕響，那道鋪蓋而來地劍氣驀然一記動盪，在一恍眼間，連同著那一道雪白的身影，竟自消失不見了。
瑤華驚奇地瞪大眼睛。站直身來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手中仍不放鬆碧水劍。
「寶貝徒弟，壁尊撤了結界，趕緊一口氣衝上塔頂，拿下夜明珠！」塔下傳來弄衣的高呼聲，聲音急切而帶著幾分計謀得逞的得意的笑。
「花弄衣！」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樂甄才知道又著了弄衣的道。恨恨地罵出一聲，幻出鞭子來，氣急敗壞地朝弄衣猛抽過去。「啪！」的一下打在還在得意忘形地弄衣的腿上，弄衣慘叫一聲跳得老高。回頭來驚恐地瞪著樂甄。大叫道：「壁尊，你為什麼打我？！」
「還問我為什麼？混蛋！我打死你！」樂甄壁尊氣得不行。追著弄衣暴打了一陣，仍不解氣，停回腳步來對那倚在樹上的少年說道：「玄明，把花弄衣關到冰火之極，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放他出來！」
「壁尊！」弄衣連忙大聲抗議。「壁尊明明答應我寶貝徒弟，只要她拿到夜明珠，就不再處罰我的！壁尊不能食言而肥！」
「肥你個屁！」樂甄大罵。「現在治的是你欺詐地大罪！素瀾，看好小泰，叫他不要再接近花弄衣這個毒瘤！」
「壁尊，你不要太過份了！」
樂甄挑眉瞪眼道：「過份又怎麼著，你要打架麼？！」
「打就打！」
兩人摞起袖子，各自幻出法寶，看樣子是真準備要痛痛快快地大打一場。瑤華大叫一聲「師父」，從塔上飛速地奔下來，一陣風也似地捲到兩人之間，將兩人隔開。
「壁尊！我知道是師父做了手腳，所以瑤華並沒有上去將夜明珠取下來，壁尊可以重新把結界張設起來，瑤華再試一次！」
「沒拿下來？」樂甄怔了怔，垂下眼眸看了看瑤華的臉，隨即目光一轉，落在若隱若現地跟在她身後的猛虎與大蟒蛇身上，問道：「這兩隻東西是怎麼回事？」
瑤華回頭看了看，說道：「大怪蛇是在十三層遇到的，大老虎是在十四層遇到的，瑤華本來是想把它們封印到斬妖冊裡面去的，但是沒想到斬妖冊一下子就起火了，然後他們就又出來了。」
樂甄瞇起眼睛來注視她臉上的神氣，緩聲問道：「它們出來之後，沒有再攻擊你？」
瑤華點點頭，說道：「瑤華跟他們說，斬妖冊被燒掉了，不能封印你們了，你們也不要再攻擊我了。他們就真的沒有再攻擊我了，然後就這樣了。」
樂甄聞言，猛地一睜雙目，驚呼道：「你給他們起名字了？！」
「沒有啊，我只是叫他們大怪蛇。大老虎……」瑤華猛地想起琴妖清歌曾經說過，對於妖怪來說，第一個為他起名的人，就是他這一生注定要追隨地人。「這就算是起名字了嗎？」驚愕地大聲問，一邊心中暗自想道。「若真是這樣地話，那我還不如起作叫聞人愁二跟郝叔叔呢！」
「當然就是了！」弄衣欣喜地高呼一聲，撲過來抱住瑤華。樂顛顛地大聲說道。「我地寶貝徒弟真是厲害，一下子就把煉妖塔的守護獸給收服了！壁尊。看看看看，我說地沒錯吧，沒錯吧！」
樂甄側過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還在思索著什麼。
「師父！」瑤華拉住抱著她又蹦又跳的弄衣，說道。「瑤華還是覺得應該重新再試一次，雖然可能會有些勉強。但是至少可以知曉憑瑤華地能力可以闖到第幾層，這樣的話，壁尊心裡也會有底，不會再有別地顧慮。」
「但是寶貝徒弟會有危險——」
「壁尊和師父，還有這麼多位長老都在，瑤華怎麼會出事呢？師父不要想太多啦！」
「弄衣師弟，我看你的徒弟比你要明白事理得多訥。」素瀾長老信步過來，笑盈盈地看向瑤華。
瑤華回頭望去。他一身素淨衣衫，隨著腳步的走動而輕擺，就像山間的流水一樣清淨，纖塵不染。一頭烏黑的頭髮由月白色的髮帶束在腦後，偶爾微風將柔順的髮絲吹得飄浮到臉側，掩映著溫柔明朗地微笑。給人一種異常親切暖人的感覺。「這個人的笑容，好溫柔，像巫月哥哥一樣。」瑤華心裡想。
「哼！」弄衣將瑤華微微往身後一拉，挺身則迎上素瀾的目光，哼聲說道。「我的寶貝徒弟當然又聰明又懂事，用得著你說麼？」
素瀾仍然是溫柔地笑著。「那麼，需要重新試一次麼，壁尊？」
瑤華與弄衣的目光隨即望向沉默在一邊的樂甄，良久，樂甄才緩緩說出一句：「不用了。我原本就不曾在塔上放置什麼夜明珠。你就算上去了也尋不到！」
「太好了！」弄衣獲勝似地大聲叫好。
「你給我去冰火之極呆一個月，花弄衣！」樂甄冰不防加上一句。
「這次是你自己說不用了的。幹什麼還要罰我？！」弄衣大聲抗議。
「玄明，帶他去！」樂甄斬釘截鐵地再次下令，沒有絲毫迴旋之地。那名叫玄明地少年長老得令，幸災樂禍地朝弄衣過來，臉上笑嘻嘻的。
「壁尊——」瑤華想為弄衣求情，剛叫出一聲「壁尊」，便見樂甄原本臉上嚴肅凝重的神情驀地一變，笑容滿面地湊過來，親熱地拉起瑤華的手放在手心裡輕輕地拍著，柔聲說道：「小瑤華今後就跟在壁尊身邊罷，那樣亂七八糟的師父就不要啦！壁尊再給你尋一個法力高強、德高望重的師父！」
「寶貝徒弟！」弄衣聞言慘叫一聲，剛想撲身過去，玄明長老一個側身便擋住了他地去路。弄衣只能遠遠地大叫：「寶貝徒弟不能不要師父啊！壁尊你分明就是想踢開我，霸佔我徒弟，你的心太黑了，我會詛咒你的！」
樂甄冷冽的目光橫了他一眼，冷聲道：「你還敢詛咒我，兩個月！」
「啊！我詛咒你，用最最最惡毒的咒！」
「壁尊——」瑤華猶豫著拉了拉樂甄的衣袖。「什麼事情，小瑤華？」樂甄在回頭那一刻，臉上的表情乍變，和靄可親地看著瑤華。瑤華一瞬間有些懷疑方纔他那冷冽的表情是不是她一時之間產生的幻覺。「壁尊，瑤華不要換師父。師父都是為了瑤華，才犯那些錯的，所以壁尊不要罰師父，就罰瑤華吧。」
樂甄蹙眉道：「不論如何，錯是他犯下地，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怎麼可以罰小瑤華呢？不過，既然小瑤華幫他求情，那就從輕發落，將兩個月減為十天吧？」他微笑著看著瑤華，讓瑤華無法拒絕。
樂甄滿意地直回身子，回身看了玄明一眼。玄明會意，上前一把抓起弄衣地手，起身一躍，便抓著他往往生壁上一躍。
「寶貝徒弟，小心——」弄衣大聲叫喊的聲音剎時遠去，瑤華沒有聽清他「小心」之後地話，隱約覺得是一個人名。
「師父！」瑤華追上前一步，看著他消失的地方。想到他又要在那個他深惡痛絕的地方呆上十天，想到在紫苔這個陌生的地方，只剩下自己獨自一人，心中不覺悵然若失。
樂甄回身望見瑤華眼中的那抹不安，便微笑著過來，親熱地摟過她，軟聲說道：「好啦，餓了麼，跟壁尊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