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二十四章·驚變 文 / 傅塵瑤
弄衣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從蘇近雪那裡把瑤華奪了回來，在回觀浪院的路上，弄衣一直跟在身後嘀咕有聲：「乖徒弟啊，師父告訴你，蘇近雪這個傢伙很變態的，而且還是個色鬼，聽說他啊，男女不拒，老少咸宜，乖徒弟一定要離他遠遠的，一定要記住啊，乖徒弟－－啊，看他今天這樣子，肯定是在打我寶貝徒弟的主意了，不行，我一定要用盡一切辦法，保護好寶貝徒弟－－」
發佈「師父又在背後說人壞話了。」瑤華終於忍不住回過頭瞪著碟碟不休的弄衣。弄衣怔了怔，隨即委委屈屈地喊冤道：「哪裡有又啊？」
發佈「明明就有！」瑤華有些氣哼哼了。
發佈弄衣終於察覺到瑤華似乎生氣了，連忙伸手拉拉她的衣袖，討好道：「好啦，寶貝乖說有就有啦，師父知道錯了，乖徒弟不要生氣了。」說著，忽而眼珠子一轉，湊近身子連哄帶騙地說道，「師父帶瑤華去個好地方－－」
發佈「不去。」瑤華道。「我要回去睡覺。」
發佈「很好玩的，去吧？」
發佈「不要去！」
發佈弄衣委屈地說道：「那明天再去吧。」
發佈一夜好夢，第二日一大早醒來，睜開眼睛望著蛾黃色的紗帳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深深地吸進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從床上蹬腿下來，穿好衣服，忽而想到什麼事，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悄悄地往隔壁弄衣的房間潛去。輕輕地將門推開一條縫，探進頭去瞅了瞅，卻意外地發覺弄衣並不在房中。
發佈「咦，師父去哪裡了？」瑤華歪著嘴暗自想著，隨手合上門，準備出院去晃悠下，順便呼吸清晨的清新空氣。不想，剛轉出跨院，一眼便看到院外的花圃中隱約有兩個白色的人影，正隔著隱隱綽綽的樹叢中輕聲說著話。其中一個側面對著瑤華而立的，赫然竟是弄衣。
發佈瑤華心中一驚，連忙縮回身來，用手趴住拱門，探頭悄悄地往那邊張望。那個與弄衣說話的白衣人，背向著瑤華，完全看不見面容，甚至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看到一身雪白的長袍，和披散如瀑的黑髮。
發佈「是誰呢？」瑤華暗自捉摸。應該不是回雁山莊的人，莊裡的人的衣著不是紅紅綠綠，便是一身的華華麗麗，不會有這麼清冷的顏色。那會是什麼人呢？瑤華暗自盤算了一下，當下挺身邁步而出，脆聲喚道：「師父！」
發佈弄衣聞聲，回身過頭，見是瑤華便笑盈盈地過來。「是寶貝徒弟啊！來得正好，師父給你介紹，這位是－－」他一邊說著，一面回頭指向方才與他談話的那人，但轉回頭卻赫然發覺早已沒有了那人的蹤影。
發佈瑤華面無表情地說道：「師父轉身的時候，他就已經走了。」
發佈弄衣無奈地歎息。「唉，那傢伙總是這樣！」說罷，又似想起什麼，兩眼倏地一亮，伸手拉過瑤華，壓低聲音說道：「師父帶瑤華去一個好地方！」
發佈「哦。」瑤華隨口應著，由著弄衣牽著她往院外走去。「師父，那個人是師父的朋友嗎？」
發佈弄衣嗯了一聲，說道：「他就是與你容成師父齊名的煉妖師，我們紫苔的蕭泰澤，也就是你師父我的師弟，寶貝徒弟的師叔－－」弄衣的話還沒說完，憑空倏地冒出來一顆鳥蛋大小的石頭，「咚」的一聲不偏不倚地敲在弄衣腦袋上。
發佈「是師兄！」有個聽不出聲線起伏的聲音不緊不慢地糾正道。
發佈弄衣捂著被砸的地方哼唧了一聲，回過身提聲嚷道。「明明就是師弟，幹什麼一定要做師兄？」
發佈過了好久，也沒有再聽到蕭泰澤的聲音，弄衣便暗自哼了一聲。「不理他，寶貝徒弟，我們走。」
發佈「師父，師叔看到瑤華為什麼要躲起來？」瑤華仰著頭，認真地問。
發佈「這個啊－－」弄衣四下子裡看了看，警惕地壓低聲音說道。「那小子現在就在附近偷聽，不方便說，改天師父再悄悄告訴瑤華。」
發佈瑤華轉著眼珠想了想，點點頭，又問道：「師父，蘇莊主明明是個男的，為什麼要取個女人的名字？」
發佈弄衣道：「這是回雁山莊的變態規矩，好像從他們的老祖宗就開始了。他們自詡為『情莊』，凡莊中之人，名字之中必須帶有『風花雪月』四字中的一個。」
發佈「哦，原來是這樣。」瑤華應了聲，轉念又想到一件事。「師父每年都來回雁山莊，看師父的樣子肯定不是情鑒啦，那是有求於蘇莊主嗎？」
發佈「乖徒弟就是聰明！是啊，我都求了他六年了。」一提起此事，弄衣頗有些忿忿。「這世上居然有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任我怎麼求他，都不肯應承。」
發佈「師父求的是什麼事情呢？瑤華幫師父想辦法。」
發佈弄衣一聽，兩隻眼睛更是亮晶晶起來，躬下身捏著瑤華粉嫩的臉頰，笑嘻嘻地說道：「師父就知道寶貝徒弟最好了！」說話間，他們二人已經穿過幾個跨院，來到了回雁山莊的後山，隱約間已經聞到了清幽的雪緲花香。「不過呢，師父已經想好了辦法，瑤華只要按師父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瑤華說過會幫師父的哦？」
發佈瑤華想了一想，說：「不過師父要先告訴我，求的是什麼事情，還有和蘇莊主的約定又是什麼？」
發佈「是－－」弄衣沉吟了一下，瑤華便敏銳地抓住了他神情中的微變，立馬叫道，「師父不許編故事騙人！」弄衣驚了一下，連忙笑嘻嘻地說道：「師父怎麼會騙瑤華呢！這回雁莊有一樣從赤柔朝時流傳下來的寶物，叫作幻雪飛綾，師父每次來都是求這件寶物，蘇近雪那傢伙卻死活也不肯拿出來。直到去年，他被我纏得沒辦法，就與我立下約定，只要我能使雪緲花鎮開花，他就將幻雪飛綾雙手奉送。」
發佈瑤華終於明白了。「要雪緲花鎮開花，那不是擺明著不願將幻雪飛綾給師父嘛！」三壁之上，長老掌管壁上事務，煉妖師則是行遍五部二十八洲降妖除魔，只有散仙無事一身輕，逍遙世外。雖然三者最終都是以成為上仙為目標，但修行之法卻大相庭徑。長老是為靜修，須每日誦經參禪，以悟天地六界真理，煉妖師是為苦修，降伏千萬妖魔，記於煉妖冊上，以求功德圓滿，而散仙則為清修，只要修成絕世法寶，便可登仙。因此上，散仙的修行是最為簡單輕鬆的，但作為散仙，卻有第一大戒，便要清心寡慾，不得婚嫁，否則便要放棄全部修行。而要雪緲花鎮開花，必須人間真情，這對於身為散仙的弄衣來說，簡直是無稽之談。
發佈弄衣點頭道：「是啊，那小子真是陰險！不過，你師父我也是很聰明的。乖徒弟，來！」他引著瑤華來到一從低矮的長青樹叢下，拉著瑤華蹲下身，然後鬼鬼祟祟地從懷中摸出一方疊得方方正正的錦帛來。
發佈「師父，這是什麼？」瑤華很配合地壓低聲音問道。
發佈弄衣輕手輕腳地掀開錦帛，包裹在裡面的是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冊子，粉色的緞面，正中間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如傍在一處打瞌睡的蝌蚪似的，竟不似皇冉族的文字。「這是紫苔蒼壁的斬妖冊。」剛說完，抬眼看到瑤華一副驚愕的樣子，連忙「噓」了一聲，然後又接著說。「不要聲張，這是我拜託你泰澤師叔從壁尊那裡偷出來的。來，乖徒弟，把手張開。」
發佈瑤華知道有好事情，飛快地將兩隻小手都掌心朝上地攤到他面前。看著她毫不掩飾的歡喜模樣，弄衣不由忍俊不禁，反手朝著她粉嘟嘟的掌心「啪」地打了一下，柔聲罵道：「鬼丫頭，伸那麼多只爪子出來幹什麼，一隻就夠了！」
發佈「噢。」瑤華訕訕笑著將左手縮了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弄衣拾出斬妖冊，放置到她的手上，然後用兩根指頭拈起一點金光在冊上像畫符咒一樣地畫著什麼，然後低念一句她聽不懂的咒語，斬妖冊上頓時萬道金光乍現，將整本斬妖冊瞬間吞沒。瑤華不禁驚異地瞪大了眼睛，小聲問道：「師父，不見了－－」
發佈弄衣伸手捏捏她的小臉說道：「已經到你身體裡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紫苔的斬妖使了，今後若是樂意的話，瑤華就可以到處去斬妖除魔，等功力上升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將斬妖冊換成降妖冊，然後再是煉妖冊－－」
發佈「真的嗎？」瑤華不由歡喜得兩眼放光，隨即又轉念一想。「但是，這斬妖冊是師父和師叔偷出來的，壁上的長老會不會不認同瑤華呢？」
發佈弄衣笑道：「放心！雖然一般斬妖冊都是由壁尊親自發的，但是眼下壁尊已經修成正果，即將升天，到時候會將一切移交給下任壁尊，在這過程中，師父我要去動一下手腳，方便得很！」
發佈「真的嗎？」瑤華這下歡喜了。她聽說，要拜入三壁作弟子，必須要有師父看中才成，而且剛入派的弟子，是沒有稱號的，要到修煉到一定的功力，可以飛上往生壁，從壁上取下一顆鵝卵石並植入往生壁上，才可以擁有第一個稱號「使」，男子稱「子使」，女子稱「女使」。而要成為斬妖使，則需要植入的鵝卵石孵化出守護精靈－－「守護精靈？」瑤華想到了，轉過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弄衣。「師父，瑤華沒有守護精靈。」
發佈弄衣笑著捏一下她的臉蛋。「小笨蛋，已經有啦！」瑤華驚奇地睜了睜眼睛。
發佈看著她的模樣，弄衣不禁笑出聲來。「已經在斬妖冊上了。是青鸞鳥。因為這裡是蘇近雪的地盤，如果召喚守護精靈出來的話，勢必會驚動他，所以寶貝徒弟先收好，等拿到幻雪飛綾後，師父就教瑤華召喚守護精靈的辦法！」
發佈「好！師父最好了！瑤華最喜歡師父啦！」瑤華歡天喜地地撲過去摟住弄衣的脖子，弄衣一時沒留意，在瑤華的一撲之下，不由自主地往後倒地，頭撞上背後的長春樹枝，「辟哩啪啦」的一片折枝聲。弄衣摔得哼哼唧唧，瑤華伏在他身上「格格」地笑。
發佈「我還以為是有老鼠在樹底下打架，原來是弄衣仙哪！」
發佈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瑤華循聲看去，只見長青樹叢外面盈盈地立了一條華麗麗的身影，披瀉如瀑的長髮，美倫美奐的容顏，卻是憫月閣主。而在她的身後，則跟了一個紅色內衫，白色罩紗的小侍女，雖然她低垂著頭，但是由下往上看去，赫然上大聲宣告喜歡蘇近雪的小花妖。
發佈瑤華微吃驚之下，弄衣已經拉著她起來，朝著憫月訕訕笑道：「是憫月呀，我正教瑤華法術呢！」
發佈「哦，是什麼法術呢？」憫月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乎很熱鬧的樣子。」
發佈弄衣訕笑道：「只是看幾樣寶物而已。對了，一直聽說憫月的月鐮是件絕世無雙的法寶，不如也拿出來讓瑤華瞧瞧吧。」
發佈憫月一雙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子不動聲色地在他二人身上轉了一圈，緩悠悠地說道：「寶物若只是用來觀瞻的，還能稱之為寶物麼？前院還有事，就不打擾弄衣仙人教導弟子了。」說著，華麗麗的長衣拂身而去，然後遠遠地又飄過來一句話：「今日的情鑒會上有個空號，弄衣仙不防去憐花那裡去領。」
發佈「唔，空號？啊，乖徒弟，我們快些去！」弄衣一聽，當下便拉了瑤華往回走。
發佈「師父真的有辦法能讓雪緲花鎮開花嗎？」瑤華仰著臉問道。
發佈「當然啦！」弄衣頗有些得意的神情。「火鳳青鸞天成一對，乃是三界第一情鳥，若它們還不能使雪緲花鎮開花，那就說明那東西壞掉了，師父和瑤華一起砸了它！」
發佈「火鳳呢？」瑤華記得弄衣的守護精靈似乎是大鵬，而不是所謂的火鳳。
發佈弄衣低頭伸出一根手指「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是向你泰澤師叔借的！」
發佈「泰澤師叔對師父真好！」瑤華感歎了一聲。先是幫忙去紫苔壁尊那裡盜竊斬妖冊，又把自己的守護精靈借給弄衣去騙人家的法寶，這樣的師弟真是有夠意思的！
發佈弄衣卻不屑地哼了出一聲道：「好個屁？！我用罹天鏡和墨荼羅盤兩樣寶物作為交換，他才給幫我的！這世上頂頂市儈的傢伙就是他了！」
發佈「原來是這樣啊－－對啦，師父，憫月閣主是莊裡的侍女嗎？感覺不大像的樣子。」瑤華跟在後面問道。
發佈弄衣道：「憫月、懷風、憐花、惜雪四個人是蘇老夫人的弟子，蘇夫人嫁到回雁莊後，為報師恩，她們四個便一齊跟了過來，蘇莊主不想委屈她們，便分別為她們建了四閣，所以稱為閣主，並不是普通的丫環。蘇莊主夫婦過世之後，繼任莊主的蘇近雪那傢伙是懶人一個，現在莊裡的所有事情都是她們四個在管。」
發佈「哦。」瑤華應了一聲。「那蘇莊主做什麼呢？」
發佈「他啊，就管吃飯，睡覺，然後閒得無聊的時候，就出去闖點禍，讓四閣去收拾。」
發佈「啊，還有這樣的事？蘇莊主看上去不像是會闖禍的人呢！」
發佈「誰知道呢？」
發佈師徒倆一邊閒扯著，一邊晃悠悠地往四閣之一的憐花閣走去。憐花閣是從莊門進來之後的第一座閣院，從後山到憐花閣也即是相當於橫穿了整個回雁山莊。當心懷鬼胎的師徒倆從綺羅閣大院前面的青石大道上晃悠過時，看到有幾名紅衣侍女護著一群賓客模樣的人從閣內快步出來。觀其模樣匆忙間，頗有些驚惶之色。
發佈弄衣停了腳步，拉拉瑤華的手，小聲說道：「乖徒弟，有狀況。」
發佈「是的，師父。」瑤華答道。話音甫落，不遠處如一朵蓮花開落在湖面之上的綺羅閣突然從內部膨脹起一道極其耀眼的亮光，如一把倒立的利劍直衝雲霄，然後分散千百種深淺各異的色彩，形成半圓形的五色光圈籠罩在綺羅閣之上，也將那半邊的天空映射得異常絢目。
發佈「是易初蓮花－－」弄衣怔了怔。「會是什麼人？」
發佈瑤華好學地問道：「師父，易初蓮花是什麼？」
發佈「是回雁莊的一件法寶，可以張設出曠古絕今的防護結界，將裡面的一切與外界完全隔離出來，若非修行之人，是無法洞悉到它的存在的」
發佈「瑤華是因為現在是斬妖使了，所以才會看得見的嗎？」
發佈弄衣點點頭，忽而又喃喃道：「居然動用到易初蓮花，看來這次不簡單了。走，乖徒弟，咱們瞧熱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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