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兩對異同 星界之辨 文 / 減肥專家
看到慕容輕煙,余慈自然會用同為靈巫的幽蕊和她比較。
這些年來,余慈對幽蕊做事的水平也是認可的。
他多年來從沒有認真經營過神主網絡,未免就有些破敗,尤其是隨著部分信眾壽元已盡,其實網絡每年都在萎縮。
那些名為「信眾」,實則大半都是「天魔眷屬」的成員們,很多時候,都會忘記這個身份,這個網絡,其「虔誠」之心,可想而知。
也就是幽蕊,憑藉著靈巫秘術,彼此溝通,借助幻榮夫人、小五等大能的力量,挑揀有潛力的目標,顯化神跡,加以「培育」。
幾十年來,不敢說成果斐然,也有七八個修士從還丹進入到步虛境界,成為信眾裡的堅力量,整體上的信力供給也因此沒有特別明顯的下滑。
這其固然有幽蕊受「本職」邊緣化的緊迫感驅使,但成績就是成績,余慈還是滿意的。
更何況,最近這幾年,幽蕊在北地三湖聲名鵲起,影響力已經輻射到飛魂城、千山教那邊,似乎飛魂城內部,一些忠於幽燦的老臣,都發出了「迎回蕊娘」的呼聲,使余慈介入飛魂城內部,施加影響成為可能。
幽蕊已如此,世人評價更在她之上的慕容輕煙,似乎能力還要更強。
特別是慕容輕煙的心志之堅定,心機之淵深,絕非此時的幽蕊所能企及。
在幽蕊需要用「靈巫」的身份來乞命的時候,慕容輕煙則是利用此等身份,從容周旋於各路強人之間。
其**之姿,是由內而外,透發出來。
至少,余慈覺得是這樣。
雖然慕容輕煙與夏夫人是干親關係,也曾代表飛魂城,做一些「溝通交涉」工作,可自家的意緒、傾向,都掩飾得很好,很像一個專職的「調解人」,不特意為哪邊服務。
如果日後余慈真想通過幽蕊對飛魂城施加影響,是否會由此而省去一層麻煩?
嘿嘿,他未免太想當然了些……
不說說遠的,就在近前,這一位恐怕也不好打發!
就在略有些紛亂的思緒,小舟穿過蘆葦蕩,來到了幻榮夫人的居處。
以幻榮夫人貫來脾性,此地果然是一處極奢華的園,夜色遙看,飛簷斗拱,精舍迴廊,假山流水,在燈火通明,彷彿不夜城一般。比之華夫人的蓮花池,並不稍遜。
而此時,薛平治也如當日在蓮花池一般,站在碼頭之上相迎,與那時不同的是,還有一位女修,與她並排而立,高髻如雲,金環相扣,烏袍罩體,衣飾與常人不同,然而光澤玉潤,雍容華艷,與「平治元君」相比,風采神韻,絲毫不遜。
毫無疑問,那是夏夫人。
余慈方一棄舟登岸,薛平治引那雍容女修上前,為二人介紹,果然沒有任何意外。
「夏夫人!」
「淵虛天君!」
二人互致禮儀,還沒說幾句客套話,便給薛平治插進話來:
「都不是俗人,何必做這些俗態!」
說著,她一邊一個,攜手往正堂去了。
余慈微愕,雖是表情一貫不甚明顯,可能感覺到,薛平治今天心情很好,以至於都有些失態,也不知是否有「七情倒錯」在裡面煽風點火。
不過還好,就是有,從他的感應看,也在可控範圍之內。
到正堂,慕容輕煙和駱玉娘卻沒有跟進來,也不知是何故。
賓主落座已畢,薛平治便對余慈講:「我讓玉娘請道友到府敘事,卻瞞了夏夫人這一節,雖是刻意,卻無惡意,道友莫怪。」
余慈啞然失笑:「原來元君亦不能免俗,此乃小事,何須多言?」
哪知他話音方落,另一邊夏夫人卻突然道:
「不怕天君怪罪,妾身今夜,卻是專為大事而來。」
余慈移轉視線,與夏夫人眸光對上,眉心竟是微微一跳。
對這位真界知名的女修,任是誰都在心有一個概略的印象,但真正見了,余慈仍要讚歎一聲,名實相符。不過,對余慈來說,還要多一點別的東西……
果然是有點兒相像!
余慈心所指的,正是雪枝。
一位是飛魂城現今實際上的掌權人,一位是城大巫的外室,二人不只是形貌輪廓,便是眉眼間的風韻,都有那麼一點兒相同的味道。
當然了,余慈也看出二女間最大的不同,也是夏夫人給他的最深刻印象所在。
此女眼眸灼然明亮,不偏不移。顯出其堅若磐石的強大內心。而言談目的明確,有一種由衷而發的自信風采,更令人心折,也給人不小的壓力。
雖以其華美風姿做了修飾,掩去了稜角,仍很難讓人去考慮觸犯她的意志、改變她的想法。
相比之下,雪枝有其風姿韻味,甚至也在模仿其堅定奇倔的一面,內裡卻實在是虛弱得很。
對那些別有所圖的人而言,只要是看透了雪枝內在,自然就想打破了、再狠狠**一番,反正是「惠而不費」,何樂而不為?
可若要把類似的心思動在夏夫人身上,十有八是要崩掉牙的。
便在余慈心裡
做比較的時候,忽又是一怔。
室內空間畢竟較外面狹小,空氣流動有序,也因為如此兩位絕色佳人身上品流絕高的幽香,以及室內燃起的香料混染一起,沁入鼻端,較外間鮮明許多。
在余慈鼻端裡,複雜無形的香氣,其實是層次分明,源頭清晰。
他甚至能嗅出來,何為衣裙上的薰香,何為自然而發的體香。
常規情況下,仔細琢磨這事兒,未免太**份,也可能引起兩位修為境界極高女修的感應。
可眼下,余慈卻忍不住分了相當的心思在上面。
只因為,在這五種香氣之,他又發現了那一道熟悉、動人,卻又絕不應該出現在此的奇香。
相較於雪枝,香氣的濃度已經微弱不堪,也許再過一兩日,就要自然消散。
至於其源頭,正是夏夫人!
余慈視線垂下,心沉吟:這是否就是說,前些時日,蘇啟哲曾經與夏夫人碰過面?
其二人同屬飛魂城,乍想來,見一面也沒什麼。
可以蘇啟哲此時的身份,何德何能,可貼近到「將香氣轉移到夏夫人身上」的那種「距離」?
夏夫人見余慈沉吟不語,怎麼也不會想到,對方是在琢磨她身上的香氣。微笑間,她非常爽朗直接地切入主題。
「今日請天君到此,實是要就四日後,碧霄清談所涉幾處虛空世界的歸屬趨向,與天君商討,聽取天君的意見。」
余慈聞言,即刻回神,暫時放下「香氣」上的疑問,將精力全盤轉移過來。
這確實是大事。
本來應該在碧霄清談上才涉及的事項,提前拿出來商議,完全不值得奇怪。
這應該算是事先的協調,是做好利益分配的必然環節。否則,各宗、各勢力符修實力相去甚遠,真要有「貪得無厭」的引發了眾怒,召開這個碧霄清談,又有什麼意義?
當然,利益永遠是「圈」的利益。
也就是余慈擁有了這份兒實力和地位,通過一輪「萬古雲霄」的無上神通,攪動洗玉湖上下,硬生生打進「圈」裡去,才有了這份參與「協調」的資格。
否則,至多也就是事先得到一些風聲或暗示,弄得幾分不知真假的默契,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明明白白,敞敞亮亮。
只聽夏夫人道:「早先聽聞,天君在碧霄清談上,對『死星』勢在必得?」
余慈也不遮掩:「正是如此。」
「除此以外呢?」
「暫時也沒什麼興趣。」
夏夫人聞言便笑:「這便好辦了……之前平治元君則是指明了『飛瀑界』,如此再算上各家必爭之地的『太始星』,今夜我們便只劃定這三處罷。」
余慈眉頭又是一跳,轉而目示薛平治,後者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
「躁」是沒有的,就是心裡頭奇怪。
雖說是「協調」,可夏夫人說話的口吻,當真是不見外啊。
這話由薛平治來講,勉強說得過去,畢竟現在她是「軸」,余慈和夏夫人是通過她才有了進一步接觸。
可夏夫人這樣說,大有「愛屋及烏」之意,態度就太親近了。尤其她說起那什麼「飛瀑界」、「太始星」,隨意自然,完全就是將其與「死星」綁在一起,徹頭徹尾是「盟友」的態度。
夏夫人就這麼肯定,能夠和他這邊聯手?
還是說……居的薛平治,「誤導」了什麼?
目光再往薛平治那邊一瞥,余慈決定看在繽的份兒上,按兵不動,且看這二位究竟是怎樣的態度和打算。
見余慈沒有提出異議,夏夫人微笑續道:「死星規模較小,靈氣稀薄,只可為臨時落腳點,不可為長留之地。且既為上清舊物,洗玉盟,絕無與天君相爭者……然而,世上總有一些不知輕重高低的,就需要天君打發了。」
余慈頷首:「這個我懂。」
夏夫人此時講的,毫無疑問也是洗玉盟的意思。
這同樣是當日「刺殺事件」的餘波影響。
大概是為了安撫,在「死星」這處虛空世界,洗玉盟內部已經達成協議,不會再有哪個不開眼的宗門勢力和他爭,就算有,洗玉盟高層會讓那邊知道該怎麼做人!
不過,北地三湖乃是修行聖地,強者輩出,也確實可能有像谷梁老祖那般散修強人,未必真的怕他。所以夏夫人也不能話說得太死,留出了轉圜的餘地。
夏夫人又進一步道:「碧霄清談在即,天君是否還要去看一看?」
「嗯?」
余慈一怔就明白過來,這是驗貨嗎?
一旁薛平治倒是開了口:「距離倒也不甚遠,此一原生星辰,別的也就罷了,就是這一處虛空甬道開得最妙。」
夏夫人隨聲附和:「正是如此……只是天君或許要在這裡花一番心思。」
聽她後半截話音轉折,余慈呵呵一笑,沒有多說。
這一點他又如何不知?
如果不是從上清遺脈的視角去看,碧霄清談涉及的這幾處虛空世界,「死星」本身的價值,可以說是倒數的。
沒有資源、元氣匱乏、環境惡劣,就算是步虛境界的修士過去,最多支撐三五個月,就要逃回來。
可就是這樣一處貧瘠之地,如果沒有「刺殺事件」這一出,就算余慈亮出淵虛天君的名頭,照樣有大批強勁的對手,與他爭搶。
只因為,「死星」最大的用途不在其自身,而在其「位置」。
在域外世界,它作為支點,撐開了一處遠離真界的陌生星域,對修士而言,這就是茫茫大海的孤島和燈塔,是冒險征途的,也是無限可能的發端。
而在真界內部,死星的位置同樣重要。
它與真界虛空甬道的出入口,就在洗玉湖外圍,向北不超過四千里的一處廢棄陸上礦區。
對長生真人而言,一個多時辰就是個來回。
太便捷了!
想想看,真要在域外星空的冒險,出點兒什麼意外,拖命而逃,掙扎著回來,尋求救治。究竟是距離繁華區域近在咫尺的好呢?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好呢?
其實,如果有可能,各路修士更希望將虛空世界的入口留在洗玉湖上,可惜,層層秘陣包裹的洗玉湖範圍內,不可能出現任何虛空世界的出入口——也許除了那一處至今難測的深水世界。
就現實而言,可以說,幾乎沒有比這種距離更讓人振奮的了。
當年上清宗憑借這個死星,每年只收過路費就收得手軟,後來上清宗破滅,入口在禁制下湮沒無蹤,直到天地大劫衝垮了禁制,方又重現。
這段時間,不少人都前去「觀光」,以此為跳板,到域外修行,洗玉盟雖有管制,但並不甚嚴,如果期間易手,處理起來也要謹慎,否則說不定就會釀幾個亂。
余慈知道裡面還有許多問題,需要挨個兒解決,夏夫人提醒到這份兒上,他也要承情的。回頭,也要幻榮夫人給參謀一下……
便在他思慮之時,夏夫人又和薛平治討論起了飛瀑界。
和「重名輕利」的余慈不同,薛平治可是早早就往那一界實地勘驗過了,對裡面各種情況,都非常熟悉,余慈在旁邊聽著也插不上話,便結合碧霄玉冊上有關的介紹,仔細傾聽,也算做一番瞭解。
能夠讓一向眼高於頂的薛平治感興趣,飛瀑界自有其價值所在。
余慈雖從碧霄玉冊上看過一些資料,但可想而知,那上面不會真有正指向核心的信息。
目前,他只知道那一界不算太大,至少比起真界來,非常小。
其外就像一艘狹長的船,「船頭」到「船尾」,也就是一界最長間距不過七千萬里,兩側「船舷」之間距離只有八百萬里,一界深度則有百萬里左右。
其最典型的特徵,就是四面有一種煙氣,從半天垂落,形如飛瀑,與真界東極天柱附近的環境很相似,乃是此界自有元氣與域外虛空相激形成的產物,飛瀑界也由此而得名。
從宏觀的視角看,這樣的虛空世界,非常漂亮、獨特,但這顯然不是薛平治感興趣、並且急需獲取的理由。
余慈就聽到夏夫人講:
「此界往好了說,等於是另一個真界——當然,是大破滅後的真界!但往差了說,已經孤懸不知多少劫,誰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少時間。見微知著,飛瀑界的今日,未嘗不是真界的明日。」
夏夫人忽有慨歎,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見薛平治和余慈都拿眼看來,便啞然笑道:
「是我說差了。由於大破滅之故,飛瀑界穩定性差,不過,若能做一番經營,不說天長地久,支撐十劫以上的時光,絕無問題。且因生靈稀少,並沒有域外天魔侵擾,元氣充沛,閉關修行雖不是最好,避劫祛災、靜養休憩,卻是一等一的。
「各宗所能爭取的額度有限,那些擁有上進心的宗門,十有八不會選擇此地,可是總有一些人,苦災劫久矣,能得一喘息之地,就算永不歸來,也未嘗不可。因此,就算有飛魂城可以擋下一批,也不見得能保萬全,元君要做好準備。」
薛平治神色不動,又恢復到素來的姿態,只是纖長的手指慢慢把玩酒杯,心定然也在思量。
夏夫人又道:「至於飛魂城,要爭的無疑就是太始星。星、界有別,往往是『星』不如『界』,可這顆星辰,實是第一等的原生妙地,鍾宇宙之毓秀,為上佳參悟之所。
「坦白講,要爭取,很難!清虛道德宗、四明宗、包括南國那些玄門宗派,都很感興趣,為此,已經畫皮托殼,想要插隊進來,而在會上就是聯手,也不奇怪……」
余慈有些尷尬,越到後面,他越聽不懂。
到長生真人的境界,都沒有進入到天外域修行,余慈不敢說是此界獨一份兒,卻也是鳳毛麟角。
他對域外世界的瞭解,還是有些匱乏了。
尤其是那個「星界之別」,能夠感覺,裡面應該是有一整套體系,涉及域外世界的環境根基,他卻沒有半點兒概念。
其實,這些在元始魔主強行注入的海量信息,應該都有才對。他竟然全無印象,或許是涉及外域天魔根本,在「整理」時,往往都歸入了「敏感」和「危險」的分類,在徹底解析之前,謹慎封印,準備隨著修為境界的提升,再慢慢解開。
眼下也容不得他再去詢問,還好,他現在還有別的信息渠道,動念間,幻榮夫人便與他心神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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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將這邊的情況瞭解清楚,幻榮夫人就啞然失笑:
「以主上如今地位,幸虧沒問旁人,否則遺人笑柄都是好的,像夏、薛之輩,怕是當即便要拆穿『後聖』的神位!別人不知,後聖這等已成神主的大能,又豈能不知?」
聽你說話,好像我不是神主似的。
余慈心裡悶哼一聲,卻還是要聽著,看幻榮夫人是否能說出花來!
「星、界之別,最是簡單。主上定是沒有親臨外域,見那諸天星辰本相,但凡是體積、重量到了一定階段,必然是如圓珠彈丸,罕有例外,此乃天成法度,千萬劫盤轉而成。
「然而各處虛空世界,如真界形如碟、飛瀑界形如舟,其餘有疊之者、有負之者、有懸而不動者、有游而不息者,千姿百態,無有窮盡。以上種種,便不是天成之物,而是由某位大能自虛無之,硬生生造出來,所以……
「星者,天地宇宙自然之法所成者也;界者,萬物靈長智慧通達之輩所成者也!星界之分,就在其了。」
余慈聽得半晌沒言語,從幻榮夫人的描述,他分明看到了一個深邃宏遠,多姿多彩的大世界,那已經超出了他既往經驗的推衍範圍。
片刻之後,他想起一事:「那麼說來,巫門的傳說……」
「可是巫神變?」
幻榮夫人笑道:「這倒是有據可查的。最通行的說法是,太古之時,巫神為參悟終極妙詣,便以自身所得,排布日月,接引星辰,創立一界,即為真界前身。這期間,巫神共有次大的突破,每次突破,都使得真界面目煥然一新,不斷接近圓滿之境。只是……」
「只是?」
「只是巫神終究還是欠缺了什麼關鍵,第變未成,已氣力不繼,只能祈禱求助,借佛祖、道尊之力,才最終造出堪稱完美的世界,一界生靈均受益匪淺,也由此在巫門之法,還傳下了兩家道統。」
余慈已將外間的事情給忘了,聽得專注無比,也頗有不解之處。
「這豈不就是說,巫神便是創世之祖?」
「可以這麼說。不過,他只算是做了『畫龍』之事,『點睛』之筆終究還是假手於人。也正因為如此,巫神雖是得了大造化,從真界之,得到了所謂『終極』之秘,卻也因此引發反噬,最終為曲無劫等一干劍修所斬,永眠不醒……此事算是巫門醜事,可不適合在夏夫人面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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