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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五葷伐性 第四百五十章 要吃飯?去考試吧 文 / 衣山盡

    第四百五十章要吃飯?去考試吧

    淮安城中。

    方唯一路急行,只走得渾身酸軟,手扶著街邊的拴馬石,大口地喘著氣,滿口都是血腥味兒。

    這個時候,突然有一隻手拍在她肩膀上:「這位兄台可是從睢寧來的士子?」

    方唯一驚,回頭看去,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讀書人。此人一身普通的棉布瀾衫,嘴唇上有一圈收拾得整齊的鬍鬚,相貌倒也尋常,屬於那種丟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著的那種。

    倒是他身後一個矮壯的中年人模樣有些獨特,個子雖然不高,卻壯實得像一座鐵塔,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陰森森的味道。也不說話,就那麼警惕地站在年輕人身後,用不壞好意思的目光盯著方唯上下看著。再看他背後,卻背著兩把雁翎刀,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

    「難道是幫派打行的人?」方唯心中不覺提高的警惕,畢竟是個女孩兒家,要說不怕也是假話。

    一般來說,有能力供養讀書人讀書科舉的家庭再怎麼不濟也是小康之家。自己做讀書人打扮,難免不被人覬覦。

    如今,淮安城中一口氣擠進來好幾萬災民,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

    剛才同小刀起了衝突,方唯對所謂的幫派人員極其嫌惡。

    她又想起那些綁架撕票的傳說,心中卻有些害怕起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那個年輕人也不著急,耐心問:「你可是睢寧來的士子?」

    「喂,我家老爺問你話來,照實回答。」矮壯的漢子大為不快,忍不住哼了一聲。

    方唯嚇得花容失色,喃喃道:「的確是從睢寧來的。」

    那個年輕人一聽說方唯是從睢寧來的,立即熱情起來,問:「還沒吃飯吧,如果你真是睢寧的士子,且隨我一道去,有特湯熱飯。」

    無事獻慇勤,非艱既盜,方唯心中更是害怕,連連道:「雖然我是睢寧的人,可卻不是士子。我就是一個普通百姓,家中遭了水,飄到這裡來的。」

    聽方唯說不是讀書人,年輕人心中更是失望:「這樣啊!」

    那個背插雙刀的矮壯中年人冷笑起來:「不是讀書人,怎麼穿著讀書人的衣服?」

    不知道怎麼的,中年人一說話,方唯心中就發跳,回答道:「小人路上被一個讀書人救了,借了一套他的衣服。小人家境貧寒,大字不識一個。」

    「你就編吧!」中年人還在冷笑。

    那年輕人卻一伸手,制止住中年人的話頭。和顏悅色地對方唯說:「既如此,那就算了,你走吧。」

    方唯如蒙大赦,一拱手,就欲離開。

    「等等。」年輕人又說話了。

    方唯身子一顫,站住了,四下看了看,禁不住說:「別亂來,這裡可是淮安城,到處……到處都是官差……我、我、我、我會叫的。」

    年輕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原來你當我們是壞人啊,哈哈。」

    那個背插雙刀的中年人也氣得笑出聲來:「混蛋,當我們老爺什麼人,瞎了你的狗眼。」

    中年人說得難聽,方唯心中惱怒,大著膽子狠狠地盯了過去。

    中年人臉色難看起來。

    年輕人卻笑著對中年人道:「老韓,算了,由他去吧。本以為他是睢寧士子逃難過來的,如今,正值縣試之期,城東逍遙胡同的學道衙門後日就要舉行睢寧縣試。只要是睢寧的讀書人,去參加考試,官府提供免費食宿。既然他不是讀書人,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去尋吧。」

    「是,老爺。」那個姓韓的漢子一拱手,便隨年輕人一道去了。

    這二人都了兩條街。

    那青年人才又哈哈大笑起來:「壞人,我像是壞人嗎?韓月,肯定是你牽連了我。本大人本應該一個人出來的。」

    那雙刀漢子也笑了起來:「大老爺,你身嬌肉貴,如何能一個人微服出門。真若出了個好歹,我韓月也只能一頭撞死了。」

    沒錯,這二人就是孫淡和韓月。

    孫淡笑完,歎息一聲:「這事還真是麻煩,都兩天了,竟然找不到一個睢寧的士子,沒有考生,還談什麼縣試。」也不知道是睢寧讀書人都死絕了還是怎麼的,雖然淮安城中也有不少睢寧難民,可都是普通百姓。

    今日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讀書人模樣的難民,可一問,卻不是,這就讓他有些鬱悶了。

    韓月安慰孫淡:「大老爺,到開考還有一天,應該還能找到的。」

    「或許吧。」孫淡一捏拳頭:「就算一個考生都沒有,這次縣試也必須如期舉行。人心必須安定!」

    等二人離開,方唯這次回過神來,心道:難道我看錯了,這兩人卻不是壞蛋?

    方唯愣了半天,這才想起自己來淮安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向孫淡報告睢寧決堤的實情,為爹爹為七叔公,為睢寧百姓討回公道。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孫淡。

    想到這裡,雖然身上異常難過,方唯還是咬緊牙關,支撐著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一個官差正在招呼躺在街邊的難民:「都去東門,那邊有粥棚,快走快走,能走動的,扶一下躺地上的。」

    於是,災民們都亂糟糟地站起身來,相互扶持著朝東面行去。

    方唯走到那個衙役身邊,一拱手,問:「敢為上差,孫淡孫大人住什麼地方?」

    「你找孫學士?」那個衙役上上頭下下地盯著方唯看了半天,才問:「你是誰?」

    方唯忙回答說:「我是方學士的同窗,聽說他如今正在淮南,就尋過來了。」

    聽說是孫淡的同窗,衙役一臉的恭敬:「失禮了,原來是孫學士的同窗啊。你今天算是問對了人,本來孫學士是住在驛站的,可城西的一個讀書人仰慕孫學士,硬是將他請了過去,並空出了一座宅子給他住,我卻是知道那地方的。」說著話,便給方唯指了方向。

    方唯聽說孫淡的住址,心中振奮,邊走邊問,竟找到了地頭。並到門房胡亂地編了一個名字,說自己是孫淡的同窗,前來拜訪。

    一想到就要同自己的偶像見面,方唯一顆心臟都快要跳出腔子來,只覺得口中又乾又澀,像是著了火。

    門房不敢怠慢,忙去通報。不片刻,就走出來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家人。

    那家人說自己叫孫中,是孫淡府中的管家,這次隨孫淡大老爺一到來了淮南,貼身時候。

    孫中態度非常和藹,說起話來也是未語先笑,可語氣中卻帶著一絲懷疑:「敢問這位相公,是什麼時候與我家老爺認識的?」

    方唯只得胡亂說自己是孫淡山東時的同窗,在一個老師手下讀書。又胡亂說了個老師的名字。

    孫中笑了笑:「小相公,孫淡讀的是我會昌侯孫家的族學。按照我們孫家的規矩,外姓人可不能進學堂的,李梅亭李先生什麼時候收了你這個學生?」

    被他揭破,方唯大為窘迫,又說是在北京時同孫淡做了同窗。

    孫中哈哈大笑起來,連連搖頭:「我說你這個後生啊,孫大老爺在京城可沒上過學,他的座師是刑部尚書趙大人。如果你是孫大老爺的同年,那麼說來,你也是進士出身。可我怎麼沒聽說你的名字呢?」

    方唯知道自己編不下去了,只得道:「還請你讓我見見孫大人吧,我有潑天的冤情報告孫大人。」

    「哦,原來是來告狀的。」孫中有些好笑:「相公,你膽子可夠大的,竟然有這種法子。不過,孫大人今天卻不在府上。你若有狀子,就放在這裡吧。實在不行,撂句話在這裡也成。等大老爺回府,我去稟告。」

    此事關係到王恕和甘公公,方唯也知道非同小可,自然不肯同孫中一一說得分明,只說要見了孫大人再說。

    孫中面上的笑容一斂,對身邊人喝道:「送客!」

    他站起身來,背著手說:「原來是個騙子,真是好笑,竟然騙到我們孫大人頭上來了,你好大膽!你沒有功名,一介白丁就想見大人。今日,我也不責罰你了,還是走吧。」

    幾個家丁湧過來,將方唯轟了出去。

    站在街道上,方唯心中一陣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想到爹爹和七叔公他們的冤情,一想到睢寧百姓,她心中就在滴血。

    依照大明律,普通百姓不能隨意去見官的。民間但凡起了糾紛,得先找族長、裡保處理。處理不下來,再由裡保做保,帶去見官府。像她這樣平頭百姓,根本邁不進衙門。

    即便進去了,如此潑天大事,怎麼好對一般的官員陳述?

    「爹爹啊,爹爹,叔公!」方唯的眼淚又下來了:「我怎麼不是男兒身,否則,現在怎麼說也是個秀才,有功名在身,什麼官見不著?」

    難道就在這裡死等孫淡,可即便孫淡回府,有門房擋著,也見不著他的面啊!

    突然間,內心中有一個聲音響起:「沒有功名就見不著孫淡,如今,睢寧的縣試正在淮安城中舉行。馬上就是府試,只要中個秀才,就能見著孫淡了。為什麼不試一試呢?將來事發,雖然要受到法律的懲處,可只要為爹和叔公報了仇,雖九死而不悔。」

    「可是,就算是參加縣試,也需要保人,我到什麼地方去找保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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