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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五葷伐性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家有變 文 / 衣山盡

    第三百七十一章家有變

    太醫此言一出,暖閣裡頓時安靜下來。

    良久,阿綠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奴婢恭喜萬歲爺,恭喜娘娘。」

    這一聲哭,使得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出暖閣,片刻之間就傳遍了整個坤寧宮,頓時,外面也哭成了一片。

    就連陳皇后也遏制不住,將頭深深地埋進枕頭小聲地哭泣起來。

    這哭聲含義深刻,有苦盡甘來的喜悅,有對不堪回首往事的告別,有對未來前景的期待。

    她等了這麼多年,總算等到這一天了。將來,如果能夠誕下一個皇子,她的位置總算是穩穩的了。

    在淚眼迷濛中,那個白衣少年的身影有閃現在眼前。他一臉老成地背負著雙手,嚴肅地說:「娘娘,這後宮爭寵,說到底也是人際關係學啊!」

    「老天爺把孫先生送到本宮身邊,是對我的垂憐啊!孫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本宮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苟富貴,勿相忘。」

    嘉靖皇帝被這坤寧宮上下的哭聲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可一看到梨花帶雨的陳皇后,回想起大婚時的那段日子,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柔情,這對一個帝王來說,這樣的情感非常沒有必要,以至於讓他也有些陌生。對帝王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是權利。女人不過是傳承帝位的必要,女人只是一件玩意。玩意兒對他來說都是一樣,只不過有有些討他喜歡,有些惹他厭煩而已。

    他伸手摸了摸陳皇后的手背,發現她手背上全是墨汁,歎息一聲,拿起旁邊臉盆裡的毛巾給她小心地擦著手,道:「皇后,你現在也是有身孕的人了,怎麼這麼不懂得將息自己身子。以後也不要再畫畫了,朕心疼你。」

    這樣的話對一個皇帝來說是很難得的,陳皇后心中一顫,哭得更厲害了。

    至此,她總算完全徹底地挽回了嘉靖皇帝的心。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孫淡給她上的課,因為肚子裡的孩子。

    事情就這麼簡單。

    可以想像,穩固了皇后位置的陳後將是何等的光景。

    而她肚子裡的孩子一旦降生,若是一個皇子,又會在皇宮裡掀起什麼樣的風浪。

    這一切不過是才開始。

    石碑胡同,孫淡府。

    在陳皇后暈厥的同時,枝娘也暈倒了,事情就是這麼湊巧。

    按說,陳皇后養尊處優,少於運動,身體素質不好,懷孕之後暈倒在地也可以理解。而枝娘從小就幫著父親在家操持家務,嫁給孫淡之後,一手一腳維持起了自己和孫淡這個小家庭。吃過苦,受過累,經歷過風雨,身板健碩,卻不是陳皇后這種溫室裡的花朵可比的。

    自從孫淡進了考場之後,一向沉著穩重的枝娘心中突然有些亂。自送走孫淡之後,她就不住在汀蘭面前念叨:「汀蘭,你說老爺進考場之後會不會凍著了?」

    汀蘭:「夫人,老爺應該不會凍著的。這天已經暖和起來了,再說,老爺身上也穿著狐皮大氅,我看他走的那晚上,額頭上還出著熱汗呢!夫人,不是我說你,老爺本就是個火體人,凍得熱不得,小心把他給捂壞了。」說到這裡,汀蘭捂嘴偷笑。

    枝娘突然有些惱火:「老爺走的那晚上滿頭的汗水不是熱的,是怕。」

    汀蘭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夫人,老爺膽大包天,他可從來沒怕過什麼。」

    「那也是……他膽子大,是個不省心的。」枝娘沉吟片刻:「可是……」

    「別可是了。」汀蘭有點崩潰的感覺。

    接下來幾天,汀蘭總覺得枝娘有些不對勁,這個主母成日間拉著家僕人說絮叨,一會說孫淡會不會冷著了,一會說孫淡在考場裡要呆九天,帶的東西只怕不夠吃。察覺到主母夫人的不對勁,家人們都非常害怕,一種說不出的緊張情緒瀰漫在院子裡面,連帶著前會昌侯府的人在過來要供養的時候,也吃了汀蘭她們幾聲呵斥。

    枝娘也是一個寬厚之人,發覺到大家的情緒有些不對,知道自己說的話讓家裡人有些畏懼,笑了笑,就再不找人絮叨了。

    她成天都跪在佛像面前低聲禱告,乞求上天保佑孫淡在考場裡一帆風順,千萬不要冷著熱著了,千萬要考中。

    就這麼一跪就是三天,等到孫淡第二場開始的時候,她一站起身來,只覺得眼前一陣發花,「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主母突然病倒,自然讓孫府裡亂成一團,掐人中的掐人中,餵水的餵水,好不容易才把枝娘叫醒過來。

    而那枝娘在醒來的時候,還驚訝地問了一句:「我不是在佛堂裡嗎,怎麼到床上來了?」

    隨身丫鬟垂淚道:「夫人,你暈倒在佛堂裡了,若你有個三長兩短,等老爺回來,我們怎麼向他交代啊?」

    「交代,交代什麼,我自己暈倒,同你們有什麼關係?」枝娘反微笑著安慰著丫鬟們,「沒事,老爺若回來,由我頂著,他不會怪罪你們的。」

    正說著話,汀蘭風風火火地衝進屋來,驚叫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好好兒的怎麼就暈倒了。」

    枝娘也有些迷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妹妹,我也不知怎麼了,眼前一黑,等醒過來就在這裡了。」

    「你啊,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己。老爺在家的時候還能說你兩句,老爺不在,你卻就不知道將息了。」汀蘭說完話,虎著臉對眾人呵斥道:「你們這幾個不省事的小蹄子,圍在這裡做什麼。夫人都這樣了,不知道去請郎中嗎,什麼眼力勁?」

    一個丫鬟這才慌張地一施禮:「我著就去請郎中。」

    「等著。」汀蘭一把拉住那個丫鬟:「你慌什麼,我孫家可不是小門小戶,不是隨便找個郎中來就可以的。」

    丫鬟一向怕汀蘭得厲害,不覺打了個哆嗦:「汀蘭姐姐,不知道你要請誰?」

    汀蘭冷笑:「這北京城裡的郎中多了,可依我看來,混飯吃的不少,都不值得相信。我前幾日才聽老爺說過,王漓王仙長已經回白雲觀去了,你可去那裡報上老爺的名頭,將王神仙請過來。」

    最近因為是會師大考之期間,皇帝又親任主考官,事務繁忙,也沒心思修煉。王漓難得偷閒,索性告假回白雲觀去住半個月,以便順手處理一下觀中事務,因此,他此刻並不在宮中。若是在平時,汀蘭也沒辦法去請王漓。

    這話一說出口,不但那個丫鬟有些發呆,連枝娘也有些不解,問:「汀蘭,這個王神仙我也聽人說過,自然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可老爺一向不喜歡我們求仙問佛,說那東西不科學。你請他過來,若讓老爺知道了……只怕,只怕他會不高興的。」

    汀蘭忙回答道:「姐姐你還真以為我請王神仙過來打醮問卦啊,難不成我還讓你吃香灰。若讓老爺知道,以他那脾氣,只怕會活剝了妹子我。」

    枝娘一臉疑惑:「那妹妹你怎麼想著去請王神仙?」

    汀蘭笑道:「姐姐忘記老爺當初說過的話嗎,道士們成天雖然裝神弄鬼,可因為煉丹打坐,對藥性的認識並不比普通郎中差。而且,老爺當初在白雲觀讀過一段時間的書,對王神仙也很熟悉。當初,老爺就在我面前說過,說王道長雖然是個出家人,可一手醫術在京城也能排上前三位。有這麼好一個醫生,我覺得還不如索性去麻煩他。反正他是老爺的朋友,又醫術高超,讓他瞧病,妹妹我心裡也塌實。」

    枝娘這才恍然大悟,「汀蘭妹妹你說得是啊,那麼,還真要麻煩王神仙了。」

    本來,孫淡府上的人還擔心王漓不會來。人家如今身份尊貴,乃是天下修行人的首領,尋常公卿還請他不動。不過,孫家人剛到白雲觀見了王道人,把情況剛一說分明。王漓一聽說是給孫淡的夫人看病,也不推辭,立即收拾好藥箱子就隨孫家的下人一道來到石碑胡同孫淡府上。

    王道人果然是一個不得了的非凡人物,他的看病手段同一般醫生不同,只老遠地望了枝娘一眼,就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已有定計。

    汀蘭心中著急,問:「王仙長,我家夫人究竟是什麼病,怎麼說暈道就暈到了呢?」

    「累的。」王道人惜字如金。

    「可夫人她平日裡身體一直很好呀,早年也過過苦日子,幹起活來從來就不覺得累。」汀蘭有些發急。

    王漓有點了點頭:「你這麼說也有一定道理,不過這人的身子要隨四時變化,以前並不代表現在。這樣,你去弄一小瓶夫人的小便,我看了就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王道人究竟想幹什麼,可汀蘭還是很快地弄來一小瓶枝娘的尿液。

    王道人拿起瓶子喝了一小口,飛快地吐在地上,然後道:「恭喜,孫淡小友要做父親了。」

    汀蘭大驚,壓低聲音:「當真。」

    「自然。」

    王漓是誰,在普通人心目中直如神仙一樣,汀蘭也相信了。她心中一顫,忙小聲問:「可知是男是女。」

    「女。」

    汀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卻故意裝出一副憂愁的模樣:「也不知道老爺得到這個消息有多失望,我孫家早應該有一個公子的。」

    「如夫人你倒有宜男之相。」王漓看了汀蘭一眼。

    汀蘭心中一陣狂喜:「當真。」

    「你家夫人也不用吃藥,讓她多休息幾天就好了。」王道人哈哈一笑,再不廢話,揚長而去。心中卻暗道:孫淡小友是何等超凡脫俗的人物,怎麼可能有凡人的重男輕女的心思。我觀著孫宅,隱約有紫氣升騰而起,更皆有南方離火的精氣夾雜其間。南明離火本為朱雀所有,朱雀者,鳳凰也,難道這孫家將來要出一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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