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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五葷伐性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入闈 文 / 衣山盡

    第三百五十七章入闈

    見二人說出了真火,張端也看出情形不對。他也不明白這兩人以前有什麼過節,按說應該不至於啊。

    在孫淡進京之前,他也跟孫淡提起過自己有個大哥叫張璁現在正客居京城。而他也曾經寫信給張璁,說孫淡是自己的學生,讓他提點一下這個後輩。

    當然,後來孫淡在京城聲名遠揚,提點一事自然無從談起。

    張端不解地看著張璁和孫淡,道:「說起來大家都不是外人,日後自然要多多扶持。」

    孫淡輕輕一笑,拱手對張璁道:「是啊,我們以後還得多親近,張兄你說呢?」

    張璁是個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人,可他畢竟是個大名士,讀了這麼多年聖賢,胸中自然有一股浩然之氣。只吸了一口氣,心情就平靜下來。也大笑起來:「哈哈,好說,好說。」

    這二人這麼一笑,引起了旁邊眾考生的注意。就有人吃驚地說:「看,是羅峰先生。」

    「啊,不但羅峰先生在,連孫靜遠也在。」

    「果然是人以群分,大名士自然要同大名士在一起啊!」有人大聲讚歎。

    於是,就有不少人上前來同孫淡和張璁見禮。一時間,小廣場也微微騷動起來。

    這次會試,一眾考生都知道孫淡和張璁要來參加考試。如果不出意外,這二人是必定要中的。能夠一睹這兩大名士一登龍門,的確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所以,大家都在人群中尋找這二人的身影。

    如今終於看到孫淡和張璁,心中如何不喜,都湧了過來。

    張璁在京城客居多年,人面也廣,而孫淡最近的名聲如日中天,也認識不少讀書人。

    這樣一來,二人忙著回禮,自然也沒心思再說下去。

    不住還禮,說了許多久仰久仰之類的話,到讓二人有些口乾舌燥,身體微微出汗。

    正煩不勝煩間,突然聽到一陣密集的鼓點急促地響起來。剛才還稱兄道弟應酬個不停的考生們都安靜下來,因為大家都知道,如今已經到了卯時,正是開閘放人進去的時辰。

    果然,貢院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了,一隊衙役簇擁著一個七品的官員魚貫而出。

    如果沒猜錯,這個七品官應該是禮部的,孫淡看了一眼,卻不認識。

    這個官員五官卻也端正,只可惜大概是因為年紀大了,人長得很是乾瘦矮小。可他一開口,聲音卻響亮得出奇,其中蘊涵著與他身材不相稱的巨大能量:「蟾宮開閘,祝各位考生金榜提名。」

    「開閘!」幾個衙役也是大嗓門,同時一聲大喊,倒將孫淡嚇了一跳。這一陣喊聲整理洪亮,住在貢院附近的居民估計都會被驚醒了。

    風中,遠處,隱約傳來幾聲小兒的啼哭。

    卻沒聽到狗叫,為了防止居民的犬吠聲音影響考生答題,貢院附近的百姓都不許養狗喂雞。

    那個禮部官員等廣場裡安靜下來,又扯直了嗓門喊道:「現在,大家依號依次入帷,不許擁擠,不許喧嘩,違者,直接剝奪考試資格。現在,叫到名字的上前接受查驗,驗明正身之後就可以入場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站在他身後的書辦和衙役們都分成幾個小隊,開始點名。

    所有參加會試的考生事先都要先去禮部報考,並領取一個號碼。現在,他們就是依據這個號碼點名進場的。

    孫淡早在半個月前就去禮部報過名了,老實說,那次去禮部報名的過程不是太愉快,禮部在六部排名第一,裡面的人雖然不想吏部的人那麼狂妄,可對人也是冷冰冰的不太給面子。孫淡那次去也沒報上自己的名字,一切依照規矩來。可那次去報名,足足排了兩個時辰的隊,直站得他雙腿發軟。他還算是好的,碰到身體不好的考生,站暈厥過去的大有人在。這情形有點像後世的春運買火車票那一幕。

    輪到孫淡的時候,那個禮部官員只微微一愣,就面無表情地給了孫淡一個號碼,將他打發走了,讓習慣了前呼後擁的孫淡有些不習慣。大明官員當中,剛直僵化木訥的君子式的人還真不是少數啊!若換成清朝,如孫淡今天這樣的名聲,以及在皇帝那裡的地位,只怕早被請進精舍中香茶侍侯了。

    以前在禮部所領取的號碼按照甲、乙、丙、丁的順序排列,孫淡的號碼是乙六十三。

    等呼到他的號的時候,孫淡忙提著考籃走了過去,對那個書辦道:「勞煩,我是乙六十三號,順天府孫淡。」

    那個書辦顯然是知道孫淡名字的,一呆,面上突然出現震撼的表情,喃喃道:「日怪了,我今天運氣真好,一口氣遇到三個大名士。這乙字號還真是邪性,先是平秋裡,然後是張璁先生,現在又是孫靜遠,我還真是祖墳冒青煙了。三個文曲星來了一個三星會萃,看樣子,下一局我也該試一試看能不能考個功名。」

    孫淡心中一驚,忙抬頭看過去,卻見平秋裡和張璁並肩站在貢院門口,含笑著望著自己。

    按照點名的規矩,孫淡的考捨應該緊挨著這二人。

    這才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因為不能說話,三人也只相互點了點頭。

    然後,孫淡就交上禮部發給自己的憑條,保人的書面證明,已經相干查驗手續。

    那個書辦還是非常激動,也不看,道:「不用查了,前些日子我在一次文會上見過靜遠先生的面,但當時人多,靜遠先生肯定記不起晚生了。不過,晚生卻將先生的模樣記得真真兒的。」

    孫淡倒有些汗顏:「如此就叨擾了。」

    書辦拱拱手:「靜遠先生,你的考捨號是玄字第六十六號,六六大順啊!」考場考捨的號碼以天地玄黃洪荒宇宙排列。

    然後就是例行公事地檢查考籃。

    來的時候,枝娘在孫淡特製的大籃子裡塞了不少東西。文房四寶自不用多說,其中還放了不少糕點和一大疊如廁用的毛邊紙。

    按照規矩,籃子裡的糕點衙役都要用刀子切成花生米大小的小塊,以防止考生夾帶。

    可等衙役抽出刀子之後,那個書辦搖搖頭:「不用了,靜遠先生什麼人,需要夾帶嗎。你把糕點弄得一塌糊塗,讓先生怎麼受用?」

    衙役遲疑著。

    孫淡忙道:「還是切開吧,不能壞了國家的規矩。」孫淡這次是堂堂正正進考場,可不想給人以攻擊自己的把柄。

    「這個不用了吧?」書辦有些為難。

    平秋裡和張璁也不急著進考場,就站在門口看熱鬧。

    「要的,要的,國家法度不可廢除。」孫淡正色道。

    書辦這才朝衙役點點頭,然後,孫淡竹籃子裡的糕點全部變成了小顆粒。

    弄完這寫,衙役有些驚訝地拿起那疊草紙,對書辦說:「這東西可不能帶,按照規矩,片紙不得帶入考場。」

    書半也覺得奇怪:「靜遠先生,你拿著東西進去做什麼?」

    孫淡倒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說是解手用的。

    見書辦不解,孫淡只得說:「是如廁。」

    「原來是出恭啊。」書辦這才明白了。實際上,解手這種說法在民間雖然已經流傳開來,可因為涉及到大明朝當年的一樁惡政,上不得檯面。場面上的人,對這兩個字是很避諱的。

    原來,解手一說來源於太祖移民實邊時。移民都被捆上雙手串成一串,碰到內急的時候就大聲對官差說:「請幫忙將小人的手解開,我要方便。」一來二去,解手二字就成了出恭的代名詞。

    書辦有些抱歉地對孫淡說:「這事不好辦,國家有制度。要不這樣,這毛邊紙就不要帶進去了,若孫先生習慣用紙出恭,我可向副主考請示,到時候給你端一盆水過來,你看這樣可好?」

    孫淡點點頭:「如此就麻煩你了。」

    接下來是搜身,連頭髮也被散開了。好在衙役對孫淡很是恭敬,也沒出格的舉動,動作也快,只片刻,就放孫淡過了關。

    孫淡過去之後,朝平秋裡拱了拱,小聲笑道:「平兄,想不到在這裡遇你,咱們現在可算是做了同年了。」

    平秋裡也回了一禮:「孫兄是玄字六十六號,我是玄字二十一,可惜我,不能挨著靜遠。倒是羅峰先生的考捨就在靜遠你的對面,他是六十五號。」

    孫淡倒有些意外,他也沒想到同張璁挨得這麼近。

    張璁對平秋裡本有些不滿,也不答話:「該進場了。」說完,就轉身揚長而去。

    平秋裡笑著說:「靜遠,我們也進去吧。」

    「好。」孫淡點了點,便在衙役的帶領下朝裡面走去。

    二人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說著話,一臉的閒適。在衙役手中燈籠的指引下,就好像秉燭光夜遊一般。與他們相反,其他進考場的考生則是一臉的鄭重,很多人甚至驚得渾身顫抖,幾欲寸步難行。

    平秋裡忽然一笑,小聲對孫淡說:「剛才我聽人說,你預測張璁進不兩甲,呵呵,這個羅峰先生自大慣了,是該給他的顏色看看。」他和張璁是競爭關係,彼此都視對方為大敵,自然樂意看到他吃鱉。

    孫淡卻不回答。

    平秋裡又問:「靜遠,你再預測一下,看我能中嗎?」

    孫淡淡淡道:「天機不可洩露。」

    輕車熟路,說話間二人就找到了自己考捨,便分了手,各自在考捨中坐好。

    有衙役來落了鎖,將所有人都關在了裡面。

    九天八夜,不到考完,裡面的人也沒機會出來。

    這是會試,國家輪才大典,比起鄉試可要嚴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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